古董花瓶
古董花瓶
苏承发话,没人敢拦着他,何况身边还有个态度模糊的蒋楚风,保镖只能在前头开路,使眼色给其他人赶紧上去通知张八。 苏承上了楼,却将云裳留在另外的房间。 云裳不解其意,不过有他坐镇,心里安了一大半。 过不多时,有人送了衣服过来,云裳才恍然明白,她自己倒没苏承的心细。 又等了一刻钟,苏承那边的人过来找她,“公子爷请云小姐过去。” 云裳点头,对着镜子又整理了一番衣服,已没有不妥帖之处,就是方才跑得太快,脚底板磕得疼,踩着新送来的高跟鞋有点不适应。 没敢让苏承久等,云裳忍着疼赶忙过去。 待客厅里,蒋楚风和张八分坐两头,中间的长沙发上是苏承。 云裳看了一圈没有常廷溪,心口再度提起,见苏承伸手在身边的位置上拍了拍,从善如流地走了过去。 张八见状,仅存的那点疑虑也不敢放出来了,忙赔笑道:“之前多有怠慢,还望云小姐不要怪罪。” 云裳清楚自己的目的,也不扭捏,直言道:“我也没想到八爷跟我家公子爷是旧交,早知这样我便求个情八爷必定也不会推辞,反闹了一场笑话。” 云裳这声“我家公子爷”成功引起了苏承抬眼,她能感觉到苏承直直投过来的目光,只能强装镇定,连眼都不敢偏。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苏承才能维稳目前的假象,所以就依照他手底下人一样叫了声“公子爷”,为了区分关系才加了前面两个字,在外人听来足见亲密。 张八果然改了态度,只是犹不肯承认是强迫常廷溪来的,只言是为生意碰头,已经送人回去了。 他的话云裳不敢信,眼神递向苏承。 她满是央求的眼底显得比平时更为清亮,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 苏承一向懒得解释显而易见的事情,食指勾住云裳耳边的一缕发,稍微用了点力气揪了揪,不喜她素来聪明却忽然犯傻。 “不信我?” “不是……”云裳急于分辨,着急慌忙抓住他的手。 苏承顺势捏住她的手指,柔软纤细,如他所料。 云裳怔了一下,感觉奇怪又丝毫找不出苏承占她便宜的迹象,在旁人的猜测打量中如坐针毡。 好在事情解决后苏承比她更没耐心,打发了张八后便只剩蒋楚风了。 蒋楚风为表识趣,不等苏承开口便告辞了,从头至尾就像个看戏的。 这回云裳才松了一大口气,忙不迭向苏承道谢:“谢谢苏先生!” 知道她记挂什么,苏承一时半会没接她这谢,瞥了眼她离开的位置,伸手拿烟盒。 云裳见状,赶忙代劳。 苏承却没接,凝着她的手指头半晌,靠回了沙发上。 “莫须有的名我从不担。” 云裳听到这话,拿着烟盒的手紧了紧。倒不是她真的多聪明,而是此情此景,容不得她把事情想得太单纯。 苏承是谁啊,凭什么一次又一次帮她一个不起眼的平头百姓呢。得到好处,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时候云裳才深深理解了身边人为何都告诫她远离苏承。这个人,从名到人,跟“侠义”半点不沾边。 扑向苏承的那一刻,云裳不是没想过这些,也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在云裳满怀头绪的时候,苏承一直在看她,将她纠结、犹豫、懊恼的表情通通看在眼里,既不催促也不出声,好像看一个人这般挣扎很有趣。 “我相信苏先生不是那种人。” 听云裳硬着头皮说了这么一句,苏承默了一刹,问道:“哪种人?” “肤浅之人。” 苏承连装都不装了,“让你失望了,我就是。” “不会的,我相信苏先生。” 这回苏承是真笑了,看着云裳抬都不敢抬的脑壳,眯起眼睛。 这是装傻充愣打算糊弄到底了。 所谓一山还比一山高,云裳“老实”,苏承比她更甚。 “我说的话自己都不信,你信什么?” “苏先生过谦了,苏先生几次帮忙,我还未能报答。” “你也知道我帮了你几次?”苏承还道她全要赖了,且听她一口一个苏先生,耳朵都要起茧了,倒不如那句“我家公子爷”来得悦耳。 “等改日我一定登门致谢。”云裳规规矩矩站着,对答越来越自若。 纵观以往,还没有谁是欠了苏承的情拖拖拉拉硬扯条件的,苏承嗤了一声,好像听了个笑话。 不过他对云裳还有点耐心,想看看她最后能给自己个什么报答,看了眼她并拢的脚道:“行吧,我等着云小姐登门。不过容我提醒一声,恩放久了也会生利息的。” 利息大不了还是rou偿呗……云裳想得明白,低着头表情多变,想来想去觉得就是rou偿也该是廷溪哥才是。 不过这想法她不敢说出来,那无疑是在挑战苏承的底线。 她想赌一赌,恶名在外的苏承对她几次援手,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不为外道的良知,可以让她避过这一劫。 离开酒楼,夜色已深。 云裳出门就看到了一直徘徊未去的常廷溪,总算心安。 常廷溪只在楼上与苏承打过个照面,从张八的手下口中隐约听了几句,知晓云裳是碰到了苏承,他能被放出来大约也跟此有关。 见云裳出来时身上的衣服也变了,常廷溪的心就一沉。 云裳怕他误会,将事情前后说明。 可常廷溪也知道苏承不是无缘无故出手的人,他若真是热心肠也不会在平州传得小儿不敢夜啼。 “云裳,你与苏承……认识多久了?” 云裳怕他多虑,摇摇头道:“廷溪哥不用担心我,苏承如果真图什么,也不会等到现在。他大概……只是回报我在船上帮过他一把。” 怕常廷溪再问,云裳干脆将前事来了个颠倒。 可常廷溪还是犹疑,苏承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么? 偏见总是先入为主,云裳知道怎么也打消不了常廷溪的疑虑,况且她现在也满头包,着实不知道怎么应付以后,遂道:“苏家的海运公司不是一直跟常家在合作?想来也是因为有这一层关系,不然凭我一个人也未必说得动苏承。那个张八威胁你,未必不筹谋后事,廷溪哥早些跟家里联络防备才好。” 常廷溪深知自己也是焦头烂额,叹了口气:“我本来已经打算回平州,奈何被这些人缠上,一直不得脱身。” “你该早些来找我,我跟外公帮忙将你送出城还不成问题。”云裳嫌他一味要强,脸上带了几分恼意。 常廷溪忙赔礼,只是这次已经无端牵连了她,心里多少过意不去。 “我以往麻烦你的还少么,廷溪哥太跟我见外了。”云裳觉得越州不是他久待之地,替他打了主意,“今天回去我就跟外公说一声,尽早让你离开,回了平州怎么都安全。” 话已至此,常廷溪没再推拒,他也确实需要旁人的助力才能躲开张八那些人的纠缠。 回家之后,云裳便急忙去跟封佑商议,其中诸多细节省略,面对软红疑惑她衣服样式时,也是含糊蒙混了过去。 张八忌惮苏承,但未想过真动云裳,是以绕过她这一环,仍旧对常廷溪不死心。 常家的厂子在越州吃了红利,是人都要眼红。 云裳送常廷溪上火车的时候,就觉察有人鬼鬼祟祟跟着,忙催促常廷溪进站。 对方在暗他们在明,云裳就是分神留意四周,整个绷紧了精神。 进了站台,一位穿着车站制服的人直冲云裳过来,把两人齐齐弄了个紧张。 对方赶忙道:“是云小姐吧?我受托来安排常公子上火车。” 云裳一听,当先便想是外公的安排,赶紧把常廷溪交给他,“麻烦您了……廷溪哥,你回到平州一定第一时间跟我报平安。” “放心吧,张八就是再执着也不会追出越州,那样他得不偿失。” 来人也保证道:“人交给我云小姐放心,一定不会出问题。” 云裳心中沉沉,看着他们上了火车直望没了影子才出站。 火车载走了一批人,站台外面便显得略微冷清起来,停在边上不动的黑色汽车便格外显眼。 云裳多看了一眼,见下来的人朝向自己,步子不由顿住。 对面的人她不认识,但也觉得眼熟,好像是苏承的人…… 而对方一开口就让云裳愣了半晌。 “公子爷请小姐去一趟,常少爷有我们的人护送,云小姐大可放心。” “原来那个人不是外公安排的……”这下好了,又给人欠下了…… 云裳咬了下嘴唇,觉得苏承就像那藤蔓一样,越来越难缠了,悔自己没有早些掉头。 眼下不是躲的时候,总得争取出个结果才行。 云裳深呼吸一口,道:“那先送我去一个地方吧,我取东西。” 来人奉命接云裳,倒也没有听苏承安排过强制的命令,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 云裳暗叹这些人还算好说话,她应不至于像上次一样成为砧板上的鱼rou。她始终觉得,苏承难对付归难对付,却比张八之流安全多了。 登门致谢是云裳自己说的,虽然这次登门不是云裳主动,但两手空空总不太好。 她平时花费甚少,这次算把自己攒的全部家当都用上了,不得已还从小姨给她的那笔钱里挪了一些,托符老板找了件还不错的古董花瓶。 至于为什么是古董花瓶,云裳单纯觉得这东西看着贵,好装门面,她实在想不出苏承缺什么,所以面子总要装齐全点。 果不其然,苏承看见她带来的古董花瓶就乐:“这是隐喻我中看不中用?” 云裳哪料他一下就联想成了这个意思,当即觉得这个花瓶烫手,“苏先生误会了,我就是看着这个花瓶大气,精致,稳重,适合你。” 苏承瞧着那花瓶,觉得她说的哪一个词都不适合自己。 “这算谢礼?” 云裳连连点头,好像生怕他不收,把瓶子往前推了推。 苏承端着瓶子,好像在很认真地辨别真伪。 云裳的眼神也由不得随着他在瓶身上摩挲的手游移,最后见他将瓶子一放,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今天天气好,去骑马么?” 云裳被忽然转变的话题弄懵了,再度确认了一下,“骑马?我?我们去骑马?” 她有点惊讶,喉咙里的字吐得不清,头先出口的听起来好像缺了中间一个字,所以赶忙又补了一句。 苏承环视一周,明显没有第三人,没再理会桌上那个古董花瓶,率先起身。 云裳看了眼自己孤零零的瓶儿,只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