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
三面
家里有位古板的父亲，云裳的作息时间也是极为严谨，过了晚上十点若还不归宿，必然要被教育一通。 未免父亲唠叨，云裳时刻掐着点，见时间差不多便先交代了白秋露一声，自去换衣服了。 走廊上一片寂静，月光从旁边的窗户照进来，将走廊打得清亮。 学生们尚且在礼堂热闹，后面的整片楼宇都显得静悄悄的，云裳听着腕表上滴答滴答的时间走动，脚下的步子也迈得快了些，见拐角处的杂物间没有上锁，心中一犹豫后便拐了进去。 匆匆脱下身上的裙子，云裳将袋子里的常服拿出来，刚穿到一半边门口便响起说话声，慢了一步的工夫就听到门锁扣紧，眼见着两个学生走远了。 云裳咬唇想跺脚，没有原地傻等着，忙去寻了把工具干脆利落地踩上凳子，将门顶的玻璃拆了下来。 被困在此间，玻璃砸碎倒也省事，云裳却不想自己的无关紧要引起别人的主意，一向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下策。 不过云裳到底高估了自己的身手，而实践也跟脑海的计划相差甚远，她的上半截身子先探出去闯了个先，奈何手边没有着力的地方，出去了就是脸朝地。她想退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情况更难堪，直接挂在门窗上下不来了，一着急还把脚下的凳子踢翻了。 听到那当啷一响，云裳跟着懊恼地叹了声，奋力蹬了几下，脸上的血色又冲了几分。 一块阴影及近，云裳感觉到人的气息，蓦然抬头便看见苏承似笑非笑的脸，她希冀闪烁的眼里顿时染上几许莫名尴尬，脑子里一反应，下意识便叫了声：“苏先生……” 对于自己大名在外，苏承倒是一直有自知之明，听闻之后表情平平，打量了下云裳挂在门窗上的身子，本来已经告罄的耐心停顿了那么一下，斜倚在旁转着手上的尾戒，问出来的话却好像故意的，“要出来还是进去？” 云裳晃了晃手，觉得自己这种情况再明显不过，毕竟哪有人进去是屁股先行的？ 云裳暗自腹诽，又往外挣了下表明自己的方向，大方求助：“麻烦苏先生了。” 苏承正身，也没再废别的话，叮咣五四就把门上陈旧的锁给拆了，还半挂在上面的云裳怕自己被甩下去，急忙抓门板。 好在苏承伸手挡了一下，避免门板因惯性抵到墙上，随后又将旁边翻倒的凳子拎起来，放在云裳够得着的地方。 脚底有了着力的地方，云裳觉得被硌着的腰腹终于能舒畅喘口气了，然后就发现自己仍旧被挂着下不来的局面。 门窗本来就不大，不像出去的时候还能调方向找角度，云裳一正身就被上面卡住了，试了几次颈后就觉得磨得有点疼，只能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还没走的苏承。 苏承就好像那算盘珠子，给人拨一下才动一下。云裳没开口之前，他就闲闲站着，好像看云裳挂在上面下不来还挺好玩。 “……苏先生能再帮我个忙么？” 苏承浅浅抬眉，倒是还没木讷到非得云裳说清楚讲明白是帮什么忙，瞧了瞧眼前的局面，干脆走近捞住她下半截身体，“别抬太高。” 苏承的提醒及时止住了云裳因为不适应而下意识踢动的脚，尽量放松身体，让自己撑在苏承的肩膀上由门窗口出来。 而苏承也没让云裳在因为怎么开口而为难，等她脚尖一着地就松了手，半点没有逾越。 云裳由衷感谢道：“谢谢苏先生！” 苏承习惯性地转手上的戒指，算上之前的这是云裳第四次如此称呼他了。 “先生”一词似乎过于谦和儒雅，他身边的人大抵都觉得他与此不符，所以从不曾如此叫，便是称呼他一声“苏公子”，也不过深谙他纨绔。 苏承觉得这声“先生”倒也不难听。 也许是此前在礼堂的位置绝佳，苏承脑海里还留存着云裳淡蓝色礼服裙的样子，与她当前这幅小家碧玉似的气质尚且有些不一。 不过苏承也只是在云裳的指节上多瞥了一眼，像是回味她弹过的曲子，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见她杵在原地摆弄那把被自己弄坏的锁。 “回头我报销给学生部。”对于自己损坏的财物，苏承一如既往大方承揽。 云裳觉得这本来就是因为帮她而弄坏的，怕苏承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道：“这怎么能麻烦苏先生，明天我会跟学生部说明的……只是瞧瞧能不能先搭着点儿。”不然叫人以为闹了贼，徒生麻烦。 “学生部的人一会儿还要过来吧，也没什么要紧东西，掩着就好了。”苏承说罢，率先迈开腿。 云裳觉得也在理，犹豫了一下将门闭好，踩着苏承的影子也朝门口走去。 云裳因归家时间不得已半道回去，她见苏承出来也没打算回礼堂，径直坐上了一边的车子，恍然道这大人物必是安排繁忙。出于方才承了别人的情，她便在路边等了一下，目送苏承上了车。 车子启动后，缓缓滑过来，摇下的车窗边苏承倚靠在后座上，身上笼着一半月光一半夜的暗。 “去哪里？” 意识到是问自己，云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我就回家了，今日多谢苏先生，苏先生慢走！” 云裳说着还礼貌地鞠了个躬，让苏承恍惚觉得自己真像个德高望重的“先生”了。 他端详云裳的脸上并未有调侃的成分，确信云裳是真的对他的举手之劳感恩戴德，牵着的嘴角笑意浓了起来，带着玩味。 周围对他礼遇有加的人不少，多的是怕他，像这么明明白白将他当做好人的，倒是许久不见了。 没再多言，苏承让司机将车开了出去。 云裳等着车尾灯在大门口模糊起来才迈开步子，心中不禁想传言跟现实果然有些出入，这位苏先生明明挺乐于助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