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可疑人物出现，是小曹的大舅哥
四月中旬，天气逐渐回暖，热得越发张狂起来，警局内的温度也是只升不降，无论是物理温度还是内心温度。 原因无他，去年的那件抢劫案令警方折了好几名同志不说，更重要的是至今没有下文，队长周絮还身负重伤。要不是局长十多年的职业生涯还算可圈可点，去年就该被撸了，现在还坐在这算是戴罪立功。但也因此，周絮进一步的医疗费用，局长再三申请也没批下来。 “这也太不公平了，说句不好听的，我们算是枪口上讨生活的人，上面还扣这钱？”一个男同事忿忿地说道，周絮的遭遇让他对局里很不满。 “也没办法啊，这可不是小数目，一千万啊，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补贴啊待遇啊超过万的？” “这是补贴吗？这他么差点就成抚恤金了好吧？” “你抚啥都没用，咱平时餐补都不一定能全领到手，老子申请换张好点的桌子，年初打的报告，结果到现在都没信儿，让他拿一千万？咱们局里死光了都没这价！” “好了！”周絮听不下去了，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子上重重一扔，激的灰尘在阳光下一阵一阵的飞。 “我让你们分析案情，你们分析我？”周絮正经工作时非常严肃，以前还是寸头时，往那儿一杵，下面就不敢乱讲话了。现在留的半长发造型，威严明显不如从前了。 “小王，重新汇报！”周絮冷冷道。 “是。”小王打开文件，清了清嗓子：“20xx年，也就是去年的3月15日下午两点24分，于山河大道东发生一起恶性持枪抢劫事件。被抢者为四季银行运钞车，被抢金额高达五千万人民币，现场共造成6名围观群众和3名警察身亡，受伤者更是多达十几名。嫌疑人为团队作案，当时开会时初步认定团队规模为三到五人，但是经过我们大半年的调查，”小王推了一下眼镜，继续道：“恐怕涉案人员远不止这个数目，而且这个团伙也不是我们之前所预想的小团队，经过追查被嫌疑人抛弃的乘坐工具来看，这个团伙曾经是国际案犯。” 小王投影了一张照片，“这是今年年初在城东废弃车场发现的，是当时他们逃离时所乘，经调查，这辆黑色奔驰是国外生产，国内没有它的生产号。而且它曾经在泰国，缅甸等一些东南亚国家出现过。” “一个国际团伙，千里迢迢来中国抢银行？”警员A摸着下巴喃喃道，“我们国家是真的富裕起来了。” “有没有可能是出于政治目的？”局长盯着屏幕，想了想道。 小王回道：“如果是间谍的话，那他们干嘛不去搞市政府大楼呢？”顿了一下，抱胸：“我的意思是，都历经千难万阻的带了枪和炸弹入境，就抢个几千万，能回本吗？” “周子？你咋看哪？”局长喊了一声。 周絮站在投影仪前，仰着头，他的身影在白屏上被拉得纤长而虚幻，“或许，他们不是为了钱。”他盯着屏幕上那辆被遗弃的黑色奔驰，有点出神。 中午，周絮看着手机，正绞尽脑汁的思索自己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既能把小曹和他女朋友约出来，又能让自己的行为看上去不那么曹cao。想得正入神，手机一震，周絮冷不丁被吓得一激灵，他往下一扫，曹蔚宁！ 周絮赶紧接电话，没想到曹蔚宁居然正巧想跟他约饭，这还真是瞌睡送枕头。曹蔚宁：“周大哥，你明天有空吗，能不能一起吃个饭？阿湘她哥也在，说上次都没好好认识你。” 周絮连忙一口应下，但心里却警惕起来，这个阿湘哥哥很可疑啊。自己一个警察，有什么好认识的，普通人会想着跟警察搭关系吗？周絮想到前两天再次打给花店的电话，由于事情过得太久，店员只记得是一个长头发的，穿着紫色连衣裙，看上去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具体的面貌特征已经记不大清了。 再联系到刚刚的饭局，周絮有一刹那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事情的关键，鬼的身份呼之欲出。他呼吸有点不稳，不是害怕，是兴奋，那种久违的，追踪许久的猎物终于冒头的刺激感是他自从抢劫案失利后再也没感受过的。 或许是太久没有在工作上有所进展，现在好不容易在困扰自己大半年的破事上有了一点突破，周絮直接上头，似乎鬼的身份已经板上钉钉了。这让他刻意忽略了一些可疑的地方，比如，阿湘哥哥如果真的是那个sao扰他的鬼，那为什么他现在居然敢直接约他，而且还是以这样的一个身份？ 他是变态，不能以正常人的想法去套变态的思维模式，周絮不停地说服自己把那些疑点忽略，他现在的生活太需要一个正面的，有效的回应了。 第二天，周絮带着一腔孤勇和满腹信心，正气凌然不可侵犯的赴约了，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安慰小曹：她哥是她哥，她是她，只要这位小meimei承认是受人胁迫，那还是好孩子的，你们结婚我还是会去喝酒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周絮禁不住的开始微笑，手指很有节奏的点着桌面。 “不好意思啊，周大哥，我们来晚了！”身后传来曹蔚宁歉意的声音，周絮完全没在意，坐在椅子上转身道：“没事，我也刚到——”目光扫到小曹旁边的男子脸庞时，周絮愣了一下。 好清俊的一张脸！轮廓分明，眉高目深，上薄下厚的唇形让周絮乍看以为这个男人在冲自己微笑。他穿着墨绿衬衫，黑色风衣，身姿优美挺拔，硬是把身边的交警小曹给衬成了高中生。 “介绍一下，这是阿湘的哥哥，温客行。”曹蔚宁道。周絮站起身，他这才发现，这个温客行居然比自己还要高上半个头。 “您就是周队长吧，久仰久仰！”周絮还没来得及开口，温客行一双大手已经伸到自己跟前，爽朗的说道。 周絮默了一下，伸过去握住：“您好您好！” 温客行的手心干爽柔和，收紧的力度刚刚好，而且两人只握了三秒不到就主动松开了。这样的大大方方反倒让一肚子盘算的周絮有点不知所措了，有种扫黄走错路扫到了学校的感觉。 三人坐了下来，周絮看了看周围，问道：“怎么你的小女朋友没有来啊？”他还想问问送花的事呢。 曹蔚宁：“本来是来的，可惜半道上公司有事，临时叫回去了，所以我们这不是来晚了么。” 周絮了然的点头，他转头看向温客行：“你刚刚说久仰，是以前认识我吗？” 温客行绽出一个笑容，周絮差点被晃花眼，这小子长得也太招人了！ “当然认识了，去年在山河大道舍生忘死的人民英雄警察，怎么能不认识？”温客行笑道，“听说阿湘的未婚夫是周队长的师弟，我还光荣了一把呢，这样算起来，我们家阿湘也算英雄家属了。” 曹蔚宁不好意思的笑了，周絮也被夸得有些难为情：“什么英雄，狗熊差不多。”他喝了口水，似乎忽然想到些什么，说：“对了，那天我就想问了，我看着阿湘年纪应该不大吧，怎么这么早就结婚？家里人都同意吗？”说完，周絮才意识到，顾湘和温客行这两人从名字上看就不像一家人。 温客行不急不缓地喊来侍应生点菜，边看菜单边头也不抬的道：“别看阿湘脸嫩，她今年已经20岁了，这丫头疯疯癫癫的，早点嫁人也好，小曹爱吃川菜，周队长你吃什么？” 周絮被这么一问，有些不自在：“川菜吧，我也爱吃。”温客行勾了几个代表菜，边把菜单递给周絮边道：“嫁了人我也好放心，算是完成任务了。” 对着周絮不解的眼神，温客行柔柔一笑：“我和阿湘是重组家庭的孩子，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所以基本上她家里人只有我。” 周絮完全没想到这一层，顿时有点尴尬：“抱歉啊。”低下头看菜单。 曹蔚宁憨憨的道：“没关系，没多久我也是阿湘的家里人啦，以后人会越来越多的。” 温客行笑着拍了拍小曹肩膀：“那是肯定的。”看来温客行对小曹这个妹婿很满意，周絮看了看二人，点了两个菜，温客行接过菜单递给了侍应生。 “我从小就想当警察，可惜没机会考上警校，否则，算算年龄，应该跟周队长能当上同事。”温客行盯着周絮，缓缓道，说话间他的眼神似乎跟刚才有点不一样，但细看又好像没变什么。 周絮笑道：“看温先生的样子不像读书不认真的学生，不是没机会考上，怕是没看上吧。” 温客行摇摇头：“真不是，就是运气不好。” 聊了几句，周絮心里越来越不确定了，这温客行跟预想中的鬼完全不一样。首先是他外形过于爽朗阳光，不像是心理有毛病的人，而且就这脸这身材，他如果有需要，一个电话就能把这个城市里的gay全喊过来给他挑。其次，今天他的行为举止也是大方得体彬彬有礼，跟变态完全沾不上半点关系。虽说不排除装的可能，但现在让周絮再拿变态的目光来看温客行，是真的有点难。 随着时间推移，等这顿饭吃到后面，周絮几乎已经放弃了心里的狐疑。席间温客行侃侃而谈，各种话题都能探讨一番，上到国际形势，下到最近的八卦新闻，他都不在话下，给一旁的小曹听的一愣一愣的。 吃完饭，小曹拿着单去结账了，周絮本想拦他，温客行按住他道：“这还是小曹第一次跟我出来吃饭，你想破坏他的表现机会吗？” 周絮只好坐下，二人对坐着，没了小曹，气氛莫名有点尴尬。周絮摸了摸鼻子，随便找了个话题：“温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听到这话，温客行慢慢放下杯子，望着心不在焉的周絮，似笑非笑的道：“爱好的话，”身体略微前倾：“摄影，算吗？” 这两个字让周絮眼皮一跳，他转过头，只见对面温客行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乌黑的瞳仁似乎要把他吸进去。 周絮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爱好摄影？是在暗示什么吗？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些照片。 这时小曹回来了，看两人大眼瞪小眼，笑问：“怎么了？聊什么呢？”温客行收回目光，好似刚才那一幕是幻觉：“在聊摄影。” 小曹道：“温大哥家里是做展览的，什么画展啊，摄影展啊都做过。” 周絮收回心神，咧嘴道：“是吗，我还以为只有画家摄影师之类的才能办展呢。” 温客行闻言笑了两声：“这年头，跨行挣钱的也不稀奇了，哪有那么多规矩。” 晚上，周絮回到了家，今天比他办一天案子还要累。他把自己摔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和温客行的聊天内容，不停的复盘着他的每一句话。 温客行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每次当他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时，他的下一个动作就会打消你的疑虑。但当你刚想放下怀疑时，他又主动抛出另一个疑团出来，让你重又提起戒备。 周絮翻了个身，心想如果他真是鬼，也未免胆子太大了，居然敢这样的肆无忌惮。可一想到鬼连警局都不放在眼里，似乎这也不算什么。 只是，周絮坐起身来，尽管温客行今天表现的很好，大舅哥和小妹夫相处甚欢，十分和谐，但周絮能感觉到，温客行不喜欢曹蔚宁。 看似很有礼貌，但是却连点菜的机会都不给，明明他们两人是第一次吃饭却认定曹蔚宁喜欢川菜，周絮没记错的话小曹是南方人，只是恰好能吃辣。 不喜欢，周絮很理解，但他同时却很希望甚至支持顾湘和曹蔚宁在一起，这个就不理解了。难道是因为不是一个妈生的？ 周絮皱眉思索，撑在床上的手无意间摸到了枕头底下，手指触碰到的冰凉触感把他拉回了现实。他一翻枕头，一张光滑的照片静静地躺在那儿。 周絮心跳漏了一拍，他唰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鬼来过他家！！ 克制住想要颤抖的手，周絮拿起那张照片，里面是今天吃饭的自己。 照片里别的都不是很清楚，只有自己的一张侧脸，轮廓分明。那时应该是在和小曹、温客行谈娱乐八卦，周絮看到自己笑的很开心。 翻过照片，依旧是一行钢笔字： 真希望你能像今天这样永远开心，但那样的话你的笑容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 爱你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