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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再三,他抬手招来随行向导:“此处是什么所在?”向导细细答道:“回都督话,此处名为断云谷,穿过谷口,翻过前方小山是一片丘陵地带,山下有条河,名唤‘野水’,这时节河水应已干涸了大半,十分清浅。”顾名珍垂首暗忖,这谷口虽看着凶险,可两侧俱是悬崖峭壁,伏兵无处藏身,且山石嶙峋不宜马战。山下便是丘陵,地势开阔,更加不便埋伏。若他猜测不错的话,晋军之所以选择这条路,很可能只是为了就近补充水源,稍事休整。就在此时,身旁一名眼尖的兵士突然手指前方山坡惊呼道:“都督请看,那里有人!”顾名珍闻言抬头望去,漫山衰草皆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依稀分辨出坡顶立着的一列黑色身影。那行人大约二三十个,皆稳稳骑在马上,缁衫皂袍一字排开,似专门在此迎接他们一样。“唰”地一声,位于队列最前端的士卒横起盾牌拼成了一道铜墙铁壁,紧接着两队射手弯弓搭箭瞄准来人,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见此架势,那行人非但未逃,反策马俯冲而下,直待接近了箭支的射程范围才陡然收住脚步。带头一人年约二十岁上下,头顶并未束冠,只勒了条素色额带,面上犹有三分稚气。与身后那班重甲执剑的军士相比,他倒好似在自家院子里散步般轻松自在。先锋官催马上前正欲出手,就见那人居高临下望着顾名珍,漫不经心说道:“嚯,原来你就是顾名珍,我早该想到了……”他似忆起什么开心事一般,笑声在山谷间荡起阵阵回响,“和狗皇帝抢男人,倒有些胆量,怪道那场火没烧死你。”“难不成你就是……”顾名珍瞳孔骤然收紧,眯着眼睛冷冷观察着远处的少年,虽然那日他没见到正脸,但声音却记得清清楚楚,他断定那就是沈思无疑!眼见仇人就在眼前,他浑身颤抖,血脉沸腾,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仿佛重又被丢回了事发的那一晚当时他正与堂兄颠鸾倒凤尽尝床笫之欢,不想被凭空跳出来的沈思给一掌击晕了,等他再醒来时,满眼已是烟雾弥漫火光憧憧,他急忙起身去找堂兄,却只在地上摸到了一具冰凉的无头尸体。后来横梁坍塌,将他砸在底下,后背留下了大片灼烧的伤疤,坑坑洼洼狰狞丑陋,大腿处的伤痕更是深可见骨。多亏几名卫兵拼死相救,将他拖出火海,才最终捡回一条命。此刻他已无心多言,当即下令:“放箭!休要听他胡言乱语,立即与我将他射落马下,格杀勿论!”话音落地,万箭齐发,箭阵如黑色暴雨般袭向对面山坡,带着嗖嗖疾风钉进了沈思等人身前十几步远的地方。即便偶有几支得以近身,也瞬间被利箭劈成了两截。“顾都督,”沈思对那些毫无威慑力的箭支视若无睹,只管笑吟吟隔空喊话道,“此处山高谷险,深林障目,顾都督该不会是怕得不敢追来了吧?既如此我索性对你说句实话,这山下已布满伏兵,严阵以待,你若前来,必定是有来无回的!”顾名珍瞪着他目呲欲裂:“小子,休要张狂!两军对战从不是靠一张嘴取胜的。”“哦?”沈思挑挑眉,“我是为了都督你着想,至于你信与不信,我并不强求。不过我还带了一份厚礼过来,请顾都督笑纳。”说着话他持弓在手,飞快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照着顾名珍所在方向瞄也未瞄抬手便送了出去。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众人只见到弓背上金光一闪,尚未看清手势动作,那箭已带着千钧之势来在了眼前。谁也没想到他貌不惊人竟有如此臂力,百丈之外尚能精准无误。顾名珍身侧侍卫急忙挥剑去搪,剑刃砍上箭身“仓啷”一声,激得火花四射,那箭竟完好无损,只是稍稍偏离了角度,箭头挑起,“嘭”地砸向顾名珍头顶,竟将其所戴头盔整个掀翻在地。重击之下,顾名珍一阵晕眩,在马上晃了几晃险些栽倒,满头黑发顿时披散了下来。那头盔被射得凹陷一块,咕噜噜滚在地上,大军登时哗然,惊叹之声此起彼伏。再抬头看时,沈思已带着那一队兵士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顾名珍在几名侍卫的搀扶下坐好,嘴角抽搐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忽而又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沈念卿!我倒看你能嚣张几时!来啊,给我冲!踏平这片山坡!有临阵退缩,及驻足不前者,斩立决!”身边几名谋士见他羞愤交加,情绪激动,纷纷出言相劝:“都督,切不可意气用事啊,那少年所言虽不知真意,却也有几分道理,还是小心为妙啊……”顾名珍渐渐由大笑转为冷笑:“他的用意再明白不过!不就是看透我们会心生畏惧,而故意在吓我们吗?若真有什么大军,又何须特特跑出来演场戏告知我们呢,直接动手不就得了?哼,哼哼,诸葛亮唱空城计,正是因为城内根本没有伏兵!这把戏玩了一千年,竟还有人没玩腻。”旁人待要再说什么,只见顾名珍反手一剑齐刷刷砍断了对方的马头,那马挣扎着颓然倒下,热乎乎的血浆喷了一地。顾名珍收剑入鞘,指着地上的马尸冷冷说道:“再有妖言惑众、动摇军心者,形同此马!”顾名珍将大军分作前中后三队,前队以骑兵为主,可利用力量与速度上的优势快马冲击晋军,寻找弱点,佯动诱敌,集中突破,进而使其迅速瓦解,牢牢把握住战场的控制权。中队由步兵组成,又分成无数小队,每队配有弓弩手、长抢手、狼筅手、火箭手等二十几人,遵照号令变换阵型,将敌人个个击破。后队则是一些老弱病残及伤员,专责补给与接应事项。大军浩浩荡荡穿过谷口,并未遇到任何异状,一鼓作气冲上山顶,果见山下蜿蜒着一条宽阔的河水,水流舒缓,几如静止了一般。河对岸是大片起伏的丘陵,远远可见晋军行进时搅起的滚滚烟尘。顾名珍心头一阵悸动,胜利已是唾手可得了!他抬头看了眼天,大朵大朵的云彩低低压向地面,早晨的太阳光从云层缝隙间透下来,在地面投射出形状各异的阴影,那些影子随着风吹云动而缓缓游走,恍若是从阴间潜行而来的鬼魅。深吸了一大口气,顾名珍猛一挥手:“冲锋!”六鼓齐响,大队骑兵如山洪般奔腾咆哮着倾泻而下,一股股洪流眨眼间越过野水冲进了晋军的队伍。晋军虽已做好准备摆好了阵型,可在强大的冲锋面前很快便溃不成军了,前方的兵马急忙回转来救,结果更添混乱,战马与战马相互拥挤、碰撞,扬起前蹄咴咴嘶鸣着,战旗倒伏遍地,士兵仓惶四窜。眼见骑兵的任务已经完成,步兵列队接替而上,顾名珍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