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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落下的时候,红在雪地里找到了一点回忆。雪地里的一支箭已经生锈,依稀见得血迹斑斑。红拾起箭的瞬间,满目是被雨水冲刷的猩红,再抬眼时却都已不见。红认为这是上天的昭示,小鬼却不以为意,看着她兴奋的神色,问道:“你所说的寻找回忆究竟是什么意思?”红将来由悉数告诉了他。4.二十年前的大雪天,师父在深山中寻到红,说也奇怪,山中绿树林立,郁郁葱葱,却唯独红的襁褓周围散落着大漠黄沙。师父从此将红带回抚养。红眉目清秀,神采奕奕,颇得乡邻喜爱,只有师父对她那样浅浅淡淡,红总是想,究竟自己有哪里不好,才使他对自己不表现任何一丝热情。他将红带大的日子非常简单,红最喜欢他教自己识字,温热的掌心覆在她小小的手背上,他倾身靠近,一撇一捺都是端正气概。“红,”他说道,“你的名字便是这样写的。”“那你呢?”“我?我没有名字,红叫我师父,天下除了红,也没有人会再叫我了。”红似懂非懂地点头,这么多年,的确从未听过有人叫他,他的存在就像一个角落的隐形人。红渐渐长大,对他的过去充满好奇,寒月当空夜里难寐之时缠着他给自己讲他的往事,他却总是满口搪塞悄然推脱。“一个人怎么会没有往事呢?”“可能当年太浪荡,散落天涯了吧。”他随口胡诌道。谁也没能料到,这漫不经心的一句,便改变了她的一生。红辗转世间,见过了风风雨雨。途经干旱的古城,人们请她为世间求雨。红感到奇怪,她本是打抱不平济贫扶弱的人,又何时说过自己懂得求雨呢。红跪在求雨的高台上,心中苦闷,不久,雨真的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人民欢呼雀跃,称红是天降仙子。她伸手舒展手掌,冰凉的雨丝从她的指间滑过,她轻轻笑道:“师父,是你吗?”细密的雨点轻声敲打着她,每一滴,都好似有回忆的味道。想穿越,想飞天,想变成造字的仓颉。写出,能让你想起我的字眼。5.城西的小镇发生了泥石流,红奔向受灾的村庄,救出了几个还未逃出的人。“年轻人!”红喊道。山下有位撑着伞一身青衣的男子,大雨打湿了他的衣裳,一把油伞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她救出这个不要命的傻子,斥责道:“我不想救执意寻死的人,却也不得不救你这样没有觉察自己在送命的人。”“连信念都丢了,即使苟活,又有何意义呢?”男子丢了魂似的答道。红不知说什么好,问:“那你在找什么?”“一封信,”他说,“那是唯一证明她来过我的生命的证据了。”红突然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她问:“是你的心上人吗?”“是。”他答道。“那我和你一起找,她一定存在过。”“好,”他回答,“我叫上元,你呢?”红深深凝望面前的人的眼眸,如碧波万顷,醉人心脾,与师父竟有几分相像。她果真帮他寻遍了山,不得信件,也不想空手而归,摘得山上最娇妍的花给他。“找不到,还是找不到。”上元在房内来回踱步,扬起她精心整理的花束砸向门框。“你别急,总会找到的。”红这样安慰他,“我会一直尽我所能帮助你。”窗外的月光透过缝隙清清冷冷地钻进来,湿润的空气如死寂一般沉静。“我知道找不回来了。我只是害怕,不能再见她的字迹,我迟早会将她忘记,就如同她在我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她伸手拥抱他,像哄一个小孩,不懂得如何安慰,只知道一同落泪。后来上元消失了,红没再看见他的身影。红开始四处寻找他,可为何要寻找他,红不知道。“小鬼,你说他会做傻事吗?”红问小鬼。“会。”他答。“别胡说,”红急了,“万物皆有定数,岂是你说了算的。”小家伙笑了,只摇头。窗外暖阳和煦,从门外洒进来映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缥缈。然而这个人既不是谪仙人,也不是救世主,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姑娘罢了。红依然游历,春日的花开遍山野时,红终于找到了上元。他坐在西子湖畔,酗酒成瘾,整日茫然堕落,醉意迷蒙的双眼看着红,笑道:“又是你。”红皱眉,一把夺过上元的酒壶,只坐在他面前不言不语。“为了一个女人?”红突然开口,“谁能有资格摧毁你呢?”上元放声大笑,笑她那天真的模样一看就是从不知情感滋味。他起身望向湖面,轻声说:“她不是谁,她是命运。”上元翻身跳了进去。红是不识水性的,那一刻却毫不犹豫跟着跳进湖中。湖水冰冷刺骨,红的五官被水淹没,几乎丧失知觉。“要水吗?”朦胧模糊中,红只听见这么一句。她尽力睁开眼,刺眼的光线悉数涌入她的眼眶,面前的人变得清晰。“上元呢?”红猛然坐起叫道。“你省省吧,”小鬼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出门去,“你问他谁有资格摧毁他,我倒想你如今问问自己,谁又有资格让你不顾性命。”红哑口无言。也难怪汤显祖说,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所以爱情是超越生死的吗?红突然感到心中悸动。是爱情啊。红想,这便是儿女情长了吧。只是红有太多还未参透,太多未知情。不知天上宫阙,不知地下时年,不知远处花间一壶酒,不知烈性故人是笑颜。不知笛声残,不知泪满面,不知闲庭信步是归处啊,不知拥不住的是永远。6.上元在星辰漫天的夜里神色温和地永远离开了。他坐在庭院里,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和寺院的经幡,嘴角带着浅浅笑意。生者愿为爱赴死,死亦可生。只是千呼万唤,他也不会为她而生还了。红抱着他大哭,唤着他的名字。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失去更可怕呢?“红,你是否相信前世今生?”师父的话倏然在心中响起,红点头,喃喃道:“信。”“一切皆有定数,”师父的声音萦绕着她的脑海,“为了你的相信,我等了二十年。”红看到了师父的过去。——金戈铁马。将军攻下城池凯旋,回到营中,打量着面前落魄的少女。“你已国破家亡,”将军的话语颇有几分傲慢得意,“如今无依无靠,我不会再禁锢你做俘虏,现在便可放你走,去到新的国家,听天由命,好好生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