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收到消息的时候,乌丸莲耶正在考虑琴酒的升职事宜。 近些年朗姆的野心越来越大,行动组需要有一个足够优秀的首领来和他分权。可行动组也一向是人员流动最大的地方,里面能打还有脑子的不多,会把事情做得干净漂亮的更是凤毛麟角。而在短短的候选人名单上,琴酒无疑是最出色的一个。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琴酒的能力无可置疑,唯一让他还在犹豫的,就是他的忠诚。组织不是普通公司,行动组更是玩命的地方,里面的人要么图名要么图利,总要求点什么。可琴酒在一线做了这么多年,除了一辆老爷车和各种军火,几乎没有花过什么大钱。至于其他小组长借职务之便贪污挪用账款的事,他更是从来没做过。 他仿佛没有弱点。可没有弱点的人,用起来才不让人放心。乌丸莲耶需要知道,他看似忠心的表现,究竟来源于什么。 而一封加密邮件解决了他的疑问。 邮件内容很简单,除了索要一笔巨款的信息外,就只有附件里一张图片。那是一张被刻意遮掩了重点内容的文件照片,只能从格式上看出那大概是一份官方的机密。文件上有一张琴酒的照片,那大约是他多年前留下的,略显青涩的面容之下,穿的是一身制式军装。 那军装的制式不属于任何已知部队,可风格却格外眼熟。乌丸莲耶心底涌起一个惊世骇俗的猜测,他敲了几下键盘,信手将款打入邮件制定的不记名银行账户,下一秒,一份完整的官方文件发了过来。 乌丸莲耶瞳孔骤缩,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他粗粗扫过文件,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看似最忠诚得力的手下,其实是KGB在组织内潜伏最深的卧底。发邮件的人没有说明他哪里来的这份文件,可文件内容详实可靠,根本做不得假,由不得他不信。 在最初的愤怒过后,涌上心头的是一阵狂喜。他也听到了那则电台,他知道大洋彼岸发生了什么。琴酒效忠的对象已经消失了,而他将会很乐意接受这匹来自西伯利亚的孤狼的投诚。 他很笃定,他会效忠于他的,他有的是时间去驯服他。 不被接通的电话在意料之中,乌丸莲耶发了其他几封邮件,而后视线再次落在琴酒那张年轻的面孔上。他禁不住幻想,这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呈现出完全属于他的忠诚时,将会是怎样美丽的景象。 但抓捕琴酒的行动比预想中还要困难。特殊小组到达琴酒的安全屋时,除了一点被砸坏的通信设备,丝毫没有人存在过的痕迹。作为组织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当他想隐藏的时候,无人能捉住他的踪迹。 可乌丸莲耶对此事极为看重,特殊小组不敢拖延,立刻将具体情况报了上去。 乌丸莲耶放下电话,指尖在一张资料上轻轻点了点,而后发出一封加密邮件,面上喜怒不辨。琴酒被卖了个的好价钱,或许是投桃报李,出卖他的人给出的资料极其详尽,甚至包括他所有假身份。这份信息加上组织秘密研发的天眼,三天后,特殊小组终于追到了琴酒的踪迹,而此时,他已经踏入了俄罗斯境内。 或者说,特殊小组第一次真正在视野里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在了莫斯科郊外。才过去了短短数日,不到一周的功夫,琴酒原本就刀劈斧凿一般的俊朗面孔上寒霜更甚,在这苦寒的地球北端犹如一尊冰冷刺骨的冰雕。只有看到他的面容,才能明白这片土地是如何塑造她的孩子。 哪怕隔着风霜与时断时续的信号,再次见到屏幕上那张坚毅的侧脸时,乌丸莲耶也不由感叹,琴酒真是个难得的人才。组织相当于看着他打明牌,又派出了最精英的人日夜兼程,仍是堪堪赶在最后一步才截住他。乌丸莲耶毫不怀疑,整个过程中只要有一点失误,他就只能从新闻上看到琴酒最后的消息了。 那无疑会是一场震惊全球的新闻。 但可惜,琴酒没有这个机会了。 特殊小组的人分散包围了他,敌明我暗,他们仍是付出了一半以上的人手和远超常人剂量的麻醉才制伏琴酒。当所有人撤离的时候,一切痕迹都被处理干净,只有雪夜里大片的黑色血污暗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惨烈的战斗。 琴酒再次醒来时,已经被锁到了组织最秘密的审讯室里。清醒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他的刺杀计划失败了。该死的人还在好好活着,而他被捉回组织,如果冲不出去,就永远地丧失了复仇的机会。 滔天的愤怒一瞬间淹没了他,怒火超越理智,在看守人员反应过来之前,他就挣脱了束缚,然后在第一个安保人员冲进来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扭断了他的脖子。 更多荷枪实弹的人冲了进来,而琴酒就像看不到那些随时可以要他性命的凶器一样,犹如一只被困笼中的猛兽,一心只想着冲出重围。不过短短一瞬,他就冲出了一半路程,指尖堪堪摸到走廊的大门,大片鲜血飞溅在地板和墙壁上,犹如地狱之花一般在他身后盛开。 可惜有了之前的教训,安保人员带了充足的装备,黑洞洞的枪管中射出的是足够使人丧失活力的电击针。清醒过后十分钟,琴酒再次被束缚在了刑架上。这一次,他的所有关节都被牢牢绑住,确保他再无挣脱的可能。 在这之后,就是无休止的审讯。审讯官的问题五花八门,从他出生的地点,到他上一个任务的完成情况,有些尖锐得要命,有些又像是只是在拉家常。可自从被绑上刑架起,无论什么话题,琴酒都再没开过口。 乌丸莲耶走进审讯室的时候,琴酒已经被关押了五天。 遵从他的命令,审讯室的人对琴酒使用了最残酷的逼问,整整五个昼夜,他从未能合眼,食水供给也是毫无规律,量少的仅能维持人类最低所需。而每当他即将坠入困倦与昏迷的深渊,都会有新一轮刺激又猛烈的疼痛将他强行唤醒。乌丸莲耶看到他时,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rou。遍布全身的鞭痕之下,是更多细碎又残忍的伤痕。他十指鲜血淋漓,因为被长期吊在刑架上,肩膀肌rou呈现一种十分僵硬的状态,层层干透又浸出的鲜血叠在他的身躯上,腥甜的血液在他身下积成一小滩暗红的湖泊,犹如一幅残酷的画卷。 可就算如此,琴酒依然一声不吭。他仿佛把自己的意识完全闭锁到了身躯之中,留在尘世间的只有一具无关紧要的躯壳。审讯官甚至一度以为他发生了解离症状。换言之,他们怀疑他默默地疯了。 但乌丸莲耶知道他不会。琴酒的真实资料他已经看过逐字逐句数次,有这样经历的男人,不会因为一场小小的审讯就失控,他只是伪装的太好。他甚至可以确定,琴酒现在神志足够清醒,来进行接下来这一场对话。 乌丸莲耶命人将他放下来,而后挥退所有人,亲手关闭监控设备,将一沓文件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对面,问道:“你是谁?” 琴酒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像过去的每一次问话一样,闭口不言。 就这一眼,乌丸莲耶顿时明白了审讯官的怀疑,经受如此酷烈的拷问后,他的神情仍是一片坚冰似的漠然,他甚至在他面上找不出一丝恨意。 “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乌丸莲耶点点文件上那个代号:“或许,我该叫你白狼?” 被束缚在身后的手猛地挣动了一下,就像被触动了某个开关一样,琴酒猛地抬头怒视着面前的男人,愤怒如有形质的喷射而出,瞬间席卷了整间审讯室。 可乌丸莲耶再清楚不过,这股愤怒的对象究竟是谁。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原地,直视着那双充满红血丝的双眼:“你是琴酒。” “从今以后,你只是琴酒。” 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最终是琴酒体力不支,率先移开了眼。他再度恢复成那种漠然,轻轻摇了摇头。 乌丸莲耶并没有逼迫他,他站起身来,拿起那份文件,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如果你能活着出来,我会给你看到另一个未来。” “还有,”他走到门口,回身道:“你想要的,未必没有实现的可能。” 他显然意有所指,却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顺手带上房门,就此远去了。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