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4「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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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朱朝阳此番来京海,是暑假连着将到来的大四实习期,要直接待到毕业季。以往他只做假期工,兼任司机与文秘,说是围着高启强打转确实不假,接触的公司事务无非是整理文书与管章打表。如今他时间充裕,高启强也有意放宽权限给他锻炼,工作陡然变得繁杂琐碎,对内要上传下达沟通催办,对外要安排会客协调时间,转眼来京海小半月,硬是没时间一起吃那顿说好的饭。 见面时间并不算少,但两人从未对外暴露特殊关系,朱朝阳在公司只称高启强为董事长,有时也叫老板,生分称呼之下,确实显得疏远。高启强本没有多余顾虑,他爱看中谁就看中谁,不但要偏爱还要明目张胆,反正没人敢多一句嘴。但朱朝阳认真同他要求保密,做长辈的也理解年轻人身上有些傲气在,大概不愿惹旁人嚼舌根,说高材生也要靠关系上位。 规矩是虽是朱朝阳自己立的,提起时却没料到往后工作如此繁重,私下共享天伦的时间太少,先受不了的也是他。工作场合内少年的视线如有实质,穿透七月初广东盛夏沉闷黏腻的暑气,明目张胆地落在大人身上,总要注视很久。有几次高启强回望过去,都能感觉那目光仿佛委屈巴巴的,像训练有素的小狗紧盯饭盆忍耐食欲,偏偏等不到主人一声令下,实在很可怜。 再这样下去,总觉得小孩儿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高启强不至于压榨一个孩子的劳动力,于是主动提出给朱朝阳放几天假,被颇为懂事地拒绝了。但长辈的体贴也不能浪费,朱朝阳想了想,提出这周忙完了想去高启强的别墅度周末,等傍晚降温时抽空出去走走,还能一起吃个饭。 时间一定下来,朱朝阳的心情好得rou眼可见,那几天高启强坐在他车后座,看着年轻人匀称的指节有节奏地轻敲方向盘皮面,从尾指到食指循环往复,好像在心底哼歌。说好的周末见,朱朝阳却恨不得周五下班就要跟高启强回去,满心期待的样子在大人看来可爱又好笑,又不得不泼他冷水。 “晚上啊…晚上我有饭局,没空的。”高启强道,趁这会儿还在办公室内独处,伸手安抚地揉一揉小孩儿的脑袋:“省里来的人,老早就定好了。你就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再说。” 朱朝阳了然地沉默,唯有听从安排。公司里的大事小情,高启强早已放开手让他自己接触,但与机关内的人来往仍不让他参与,也从不特意告知行程。他足够识趣,素来不会企图要大人在这方面让步,因为注定失败,便只是轻声道:“那您少喝点酒,对心脏不好的……一会儿我送您?” “不用,小虎开车在楼下等着了。”高启强说着,上下打量他一番。已经过了打卡时间,朱朝阳还一副沉浸于工作模式的模样,乖则乖矣,但看着死板。上位者向来对逗弄下属缺乏边界感,朱朝阳又是个与他关系格外亲近的,抬起手时没多想,一根手指勾进少年衣领间的结扣底下,先解两颗衬衫纽扣,再翻过手来,顺势拆了他的领带。 柔软的白色衣领左右散开,露出朱朝阳下意识滚动的、凸起的喉结。高启强低着头,把领带拿在手里摆弄,松松对折成适宜的大小,本想随手塞进对方的裤子口袋里,忽然莫名想起那天被捏了手的事,最终拉起朱朝阳的手,将那一小团光滑柔软的布料放在他掌心。 “阳阳,从现在开始你就下班。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睡饱了再过来。”高启强温声叮嘱,活脱脱慈父口吻。边说边垂眼看表,见饭局时间快到,一扭头匆匆出门。 “您还没答应我呢,少喝点酒!”朱朝阳在他身后扬声道。高启强听得清楚,但没回头,抬起只手晃一晃,以示知道了。 他答应得倒是痛快,但有些应酬内要喝多少酒,原也不是高启强能说了算。他卑微草莽出身,如今却能在京海一手遮天,全靠攀高谒贵,如今权欲更盛,暗里为日后稳步的登天苦心钻营,持禄养交的功夫一刻不能懈怠。可惜岁数渐长,身子确实愈发不济,早年三分微醺能演成七分酩酊,现在则在中途就让酒精浸泡得心律不齐,散局时步履摇晃也是真的,还得先堆笑陪送贵客,再踉跄着被唐小虎扶到车上。 他头沉眼晕,身子歪在车后座闭目养神,等唐小虎到前面去开车。酒意泛热熏透百骸,好在车内空调充足,丝丝凉意拂面,不至于热到心口发躁。 不对劲。 高启强一个激灵,醉意顿时散了大半——他还没听见唐小虎上车的动静,那提前打开了车内空调的人又是谁? “高叔叔。”朱朝阳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车内漆黑,唯有街灯从挡风玻璃外透入微光,年轻人平静地抬起眼,在后视镜中与他目光相触,口气很淡:“我不是说,让您少喝点酒吗?” 大约是空调太冷,高启强后颈上一阵汗毛倒竖,竟猛然打个寒噤,一时错觉汗水都要钻回毛孔,开口前先提膝照着驾驶座靠背就是一脚。这一踹没收着力,朱朝阳躲闪不及,身子一倾,手肘重重磕在方向盘上,尖锐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夜空。 “朱朝阳。”高启强捶打心口,没好气骂他:“我他妈差点被你吓死。” “对不起高叔叔,我不放心您,就擅自过来了。没……没想吓您。”朱朝阳这时的语气才像做错了事,见高启强不舒服,赶紧下车挤到后座来。高启强本来不想搭理,等朱朝阳上车凑近,才乜见小孩已经换了衣服。朱朝阳身上的浅色T恤是格外宽松的款式,肩线很低,袖口长及手肘,胸口巨大的白色卡通印花像狗又像兔子,配一张棱角不甚清晰的嫩脸,好像未成年。 他看上去这般稚弱无辜,刚才后视镜里那无波寒潭似的一眼,似乎只是大人自己的被害妄想作祟。高启强从没提过今晚应酬的馆子,连他自己都第一回来,刚想问朱朝阳怎么知道地址,还没开口,唇边先顶上了朱朝阳刚拧开的药瓶。“是解酒药。”少年言简意赅,但声音温柔,解释过后直接抬手一送,冰凉微苦的药液滑进他嘴里,径直淌入喉咙。 苦涩的药剂喝完,保温杯又凑上来,有热度适宜的温水给他漱口。高启强胸腔里还突突直跳,兼有头痛欲裂,说不清是因为酒还是惊魂未定,于是朱朝阳伸长手臂来拥他,一只手贴在大人的左胸口,一下一下帮他揉。那动作太坦荡自然,以至于推开倒显得高启强自己胡思乱想,只得阖目歪头靠上少年的锁骨。朱朝阳来之前应该冲过澡,沐浴乳残留薄荷气味,混合新洗的T恤上淡淡洗涤剂香气,清凉沁脾,还真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你胳膊没事?”半晌,高启强低声开口:“刚刚不是撞着了。” 怀里的那只手停顿片刻,朱朝阳也没想到他会拣这样无关紧要的话头,不由得怔了怔,然后笑起来:“我没事。况且只不过是磕一下,就算您要我整只手,我也……” “我要你的手有什么用,神经病吧你。”高启强打断他的忠诚宣言,不解风情地冷笑。朱朝阳却从中听出大人已经消气,手掌下贴着的心跳也趋于平稳,便把手抽回来,拇指转而压上高启强额头四周,缓慢按揉驱散头痛。 接下来的长段沉默显得宁谧而平和,很久没有过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朱朝阳半心半意地帮高启强按摩着,臂弯不自觉一点点收紧,箍牢了大人的腰。力道稍显过分,少年打着腹稿,打算等高启强一出言制止便装无辜,但半天没听见动静。 他低下头,才发现男人靠在他胸口上,呼吸轻缓地睡熟了。 04 解酒药似乎真有奇效,高启强睁眼时,难得没体会到宿醉头痛。目及家中主卧熟悉的天花板愣神片刻,忽地一个激灵,想起昨晚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车上。 他躺在床中央,全身睡衣整齐,皮肤清爽无半点汗意。把他搬回床上的人不必多猜,除了朱朝阳还能有谁,高启强只是没料到这孩子现在力气大到能背起他,一想到昨晚不省人事后如何任由少年摆弄,受人照顾擦拭身体更换睡衣,就一阵头皮发麻。 朱朝阳来高宅过夜通常睡客房,高启强推门查看,屋内无人,床也铺得整齐。他便猜小孩儿又借用了书房学习,也不打扰,自顾自洗漱。才收拾停当,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清脆碎裂声,像是什么玻璃制品被打破了。 他直接去二楼平台朝下看,入目先是一个染成黄色的脑袋顶,是高晓晨。年轻人怒目圆睁,丝毫没发觉头顶有人在看,捏紧的拳头积蓄蛮力,眼见就要往另一人脸上招呼。要挨这一拳的当然是朱朝阳,少年跌坐在地,衣服打湿半襟,玻璃水壶碎在他身后,一地热水犹自冒着白气。 “高晓晨,你发什么疯!”高启强厉声呵斥,赶紧快步下楼。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平日里不着家的高晓晨突然回来,居然还能跟朱朝阳起冲突,一大早上给他搞后院起火这一出。亏得这一嗓子,两个年轻人齐刷刷抬头望来,对峙终止,总算让朱朝阳的脸逃过一劫。 玻璃水壶是他平日惯用的,搁在客厅的小吧台上。高启强略一打量现场,前因后果立刻推出,想来是口角间高晓晨搡了朱朝阳一把,后者的背部撞上吧台,水壶跌落,热水登时泼溅一身。他顾不上调停矛盾,先把朱朝阳从地上拉起来,一把掀开少年的T恤下摆,果然见腰背皮肤烫红大片,隐隐发肿了。 “嘶……我没事的,高叔叔。”朱朝阳勉强站直,小声解释:“意外而已……小高总他、也不是故意的。” 高家父子听那称呼俱是一怔,高启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高晓晨倒是先发作。“你他妈阴阳怪气什么呢,显着你了是吧?”青年被踩了尾巴似的破口大骂,他从未被允许接触集团事务,略带奉承的叫法刺痛自尊心,伸手就要来扽朱朝阳的衣领。好在少年人反应够快,又或是恐惧使然,肩膀瑟缩一下,立刻躲到高启强身后去了。 “高晓晨,反天了你!我在这你都敢动手?”高启强一手护住身后的小孩儿,不忘低头一扫脚下,以防朱朝阳踩上碎玻璃。大清早被两个小崽子激得肝火太旺,他正是一脑门子官司闹得头疼,也疾声厉色:“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老老实实待着也不行?这么大个房子,朱朝阳哪里碍着你了?” “你就这么护着他?”高晓晨不可置信的面容扭曲一瞬,接着怒极反笑:“你才疯了吧,到底谁是你……” 他话音突兀哽住,本想质问一句“谁才是你亲儿子”,话未出口先猛然想起,原本自己也不是高启强亲生的。挫败感似针尖戳破气势,满腹熊熊怒火又泄不出,高晓晨咬紧牙关,扭头就往外冲,不理会高启强在后面质问他去哪里,重重摔上大门。 高启强矗立原地,给这混小子气得直捏眉心,直到耳尖捕捉到身后压抑的抽气声,才想起朱朝阳的烫伤必须及时处理。“你去沙发上趴着。”他命令道,推一把朱朝阳的肩膀,“衣服也脱了,快去。” 约好了周末要陪朱朝阳两天,高启强提前给家中保姆放了假,此刻打扫与找药都得亲力亲为。水壶可以先躺在地上不管,当务之急是准备冷毛巾与药膏,所幸家中都有准备。他回到客厅,朱朝阳已经乖乖赤膊趴在沙发上,后腰与背脊衔接那一片皮肤红得触目惊心。好在水洒时还没沸,没到烫到皮rou缩卷起皱的程度,不然要叫救护车来才能处理了。 高启强坐在沙发边,拿浸过冰水的湿毛巾仔细而缓慢地贴上那片烫伤,帮朱朝阳冷敷。“你说你没事招惹晓晨干什么,他脾气那么冲。”做长辈的气也没消,逮谁就先数落谁。本以为朱朝阳起码要辩解一句,但少年嗯一声,只说:“确实都是我不好……也不能怪小高总的。” 又是那个称呼。高启强知道朱朝阳不明前因,没怪他,缓声纠正道:“他哪是什么小高总,你别乱叫。” “我只是觉得,毕竟他是您的继承人……不过您不爱听,我就不那么叫。”朱朝阳乖巧应声。后背太疼,他也有心活跃气氛,顺带分散注意力,忍不住调侃:“如果叫全名,不是显得我很没礼貌吗?要是像叫黄瑶姐一样叫他晓晨哥……我倒是无所谓,但他那么讨厌我,还不得先恶心死。” “嗯,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高启强忍俊不禁,也觉得那场面太吊诡。他潜意识不愿朱朝阳和高晓晨照上面,好像有所预感,两个孩子必定互看不顺眼。“那小子的性格我知道,你也不用把责任都往身上揽。”玩笑归玩笑,高启强不允许地盘上出现他未知的事情,于是问:“阳阳,你实话跟我讲,刚才到底怎么了?” “也没怎么。我年纪小,非亲非故却能进公司帮您做事,在他看来确实……不够资格吧。是我害他误会您偏心了。”朱朝阳把脸埋进手肘,声音发闷:“他哪知道,其实您偏心的是他呢。” 高启强闻言失语,他极力想做公正长辈,可谈何容易。亡妻留下的孩子,又朝夕相处数个年头,本来再怎样也不由得偏颇些。偏偏朱朝阳受伤也是事实,这样可怜地趴在他眼皮子底下忍痛,满口委屈忍让,又哪能不让人心软。 “背上感觉怎么样了?冷敷可能比较舒服,但药还得擦的,你忍忍。”话题转移得生硬,还好高启强知道,即使朱朝阳听得出,也绝不会拆穿。“您擦药吧高叔叔,我没事的。”少年接话,与大人预料中一样知情识趣,甚至还开了个玩笑:“要是真疼得受不了,您帮我呼呼几下就不痛了。” “还呼呼呢……你几岁啊?”高启强被他逗笑了,动手揭开染上体温的毛巾,拿棉签帮朱朝阳抹药。一年多没见过这幅躯体,比记忆中壮实了些,少年精薄的背肌随吃痛而紧绷,看上去力量充沛,怪不得有力气把高启强从车里挪到二楼卧室——但在爱cao心的大人看来,又还是太瘦,再多长点rou才显得健康。 照顾孩子也能算高启强的一技之长,到现在都没手生,给小孩儿擦药的动作轻柔而精准,全程用时不到一分钟。“怎么样,还要呼呼吗?”他笑着问,惹来朱朝阳耳根发红,软着鼻音答话:“不要了。我跟您说着玩儿呢……您真吹的话,我肯定受不了。” 朱朝阳不这么说还好,话一出口暴露弱点,难免招来大人的逗弄。高启强当他是怕痒,只想着偶尔看朱朝阳尴尬怪有趣,越说不要越想欺负,鼻息凑近了刚抹完药膏的皮肤。 微苦的药味渗入嗅觉,高启强耷下眼睫缓慢吹气,轻软的凉风扫上那截猛然绷紧的腰,刮起一阵细微颤栗。药膏吹干成膜,也不见朱朝阳躲避一下,想来还是受住了。他刚要夸小孩儿还挺能忍,一抬起头,却见朱朝阳早已把脸埋进沙发靠垫里,耳根与脖颈烧成一片霞红,闷哑咕哝声从软垫中传出: “高叔叔,您欺负人……都说了我受不了的。” 朱朝阳控诉完毕,支起手肘去拽高启强的手腕,一把捉住了紧紧攥在手中,以防大人脱逃。他这一挪动,终于令高启强看清,那所谓的“受不了”到底是指什么。 少年的短裤裆部鼓鼓囊囊,勃起处顶在沙发垫上,已经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