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鱼（18）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邵群本能的把手摸到简隋英的眼角，脑子也被这一滴泪砸的发出“嗡”的一声轰鸣，整个人像做梦一样，轻飘飘的离了地，隔了好一会儿，邵群才后知后觉的放下始终摸着简隋英脸的手，跌跌撞撞的起身拿起按响床头的呼叫器，把医生和护士都叫过来，指着简隋英的脸颊声音颤抖道。“他，他有反应了，流泪了，是不是快要醒了？” 听了邵群的话，医生们也大惊失色，忙不迭的给简隋英做了全面的检查，只不过结果并不如人意，面对着邵群的灼灼目光，医生只是轻声叹了口气。“不好意思，邵总，简总他……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怎么可能。”邵群僵硬的把手搭在简隋英的脸上，喃喃道。“他明明已经开始有反应了，这不是说明已经有好转了吗，既然已经好转了，应该是快要醒了啊。” “邵总，您还是先冷静冷静。”医生低下头，没看邵群，只是把视线落到简隋英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面庞上，轻声道。“能问一下简总是在什么情况下流的泪吗？是……物理性的刺激，还是精神性的？” “什么意思？”邵群沉声追问。 “我们只是想确认一下，简总对外界事务的感知情况，如果是物理性的，也许可以换种方案继续治疗，如果是精神方面的……那可能还需要您来配合。” 迎着医生的视线，邵群忽然明白过来医生的意思。之前简隋英一直躺在这里，不能说话，不能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外界的有任何感知情况，所以医生也没法做出下一阶段的治疗计划。而现在，简隋英终于有反应了，虽然只有一点点，可这也实在是个太好的信号，最起码，不用无助的等下去了。 “我也不太确定。”邵群低头思索了一下，老老实实的说。“我就和平时一样，和他聊了会儿天，然后亲了他一下，又说了会儿话就发现他哭了。这算是哪一种？” “抱歉，冒昧的问一下。”医生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您之前……也，咳，那个亲过简总吗？” “啊，是啊。”邵群下意识的应了声，随后也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简隋英正躺在病床上，像他多趁人之危似的，于是解释道。“那个，有时候说话说的那个情绪上了，难免会情不自禁……所以跟这个没关系吗？” “那大概是没什么关系了。”医生谨慎的考虑的一下，无奈道。“可能还是与您说话的内容有关。现在看起来，简总是能听到外界的声音的，而且也会做出反应。我建议，您陪他聊天不要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让其他熟悉的人来跟简总多聊聊，这样很可能会刺激到他，让他做出其他反应。” “我明白了。”邵群点点头，示意医生他会照旧，便不再开口，只是怔愣的看着简隋英。 简隋英能听到他的声音，能体会到他的无助，所以才哭会流泪的……这滴泪，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想到这儿，邵群身子情不自禁的一抖。简隋英自己都这样了，还在竭力心疼他，这个人啊，果然傻的要命，怎么一点儿都不为自己想想呢。能做出反应，一定也是尽了极大的努力的，可努力的结果依旧是为了别人，哪怕这个别人是他，邵群都觉得心痛的厉害。 “隋英啊。”邵群小声道。“原来你真的听见了啊，听见了以后又担心我了是吗？所以才想告诉我，我就是你的那个王子，让我别害怕，是这个意思吧，我都懂。我也知道你很努力的想要醒过来了，可是啊，我还是希望你醒过来，是为了自己才想醒过来的，而不是想要帮我分担什么，你已经够累的了啊，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邵群说着，无声的打量了下没有任何反应的简隋英，低低的笑了一声。“你没有反应，就当你同意了啊，我们可就这么说定了，醒过来要为了自己，不要为了任何人。” 他这话说的无赖，要是换成平时的简隋英，大抵会笑着踹他一脚，然后掐着他的耳朵大骂他混蛋，可现在简隋英已经没有反应了，所以他也就理直气壮的耍起无赖来，继而轻声和简隋英继续商量道。“诶，对了，跟你说个事儿，没反应也当你同意了啊。那个，阿文他们知道咱们回来了，不是我主动说的，不能怪我啊。是前几天去公司正好碰上了，他们还不知道你病了，但还是挺担心你的，问了你在哪儿，说想看看你，我打算让他们过来了。医生也说，多听听其他声音有可能让你好的快一点儿。我琢磨了一圈儿，他们几个还靠得住，让他们过来挺好的，他们也不算外人了，你说是吧。没反应也当你同意了？”说完，邵群小心翼翼的又观察了一会儿简隋英，不出所料，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任何变化。邵群微微的叹息了一声，自顾自的和简隋英说着话。 自从知道简隋英能听到后，他像是有特别多的话要和简隋英说一样，不像是之前那样痛心疾首的陈述自己的情绪，而是单纯想和他聊天，聊小时候，聊他离开后在英国的困惑，聊他们纠缠那一段儿时间他的迷茫。说来也怪，很多过去难以启齿的话，到了现在，反而能轻而易举的说出口了，到最后，他甚至还说了自己那么多年认错人的经历。 “挺好笑的吧。”说到这儿，邵群也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要不是在山庄你又救了我一次，我一直都发现我居然认错了人。不过，隋英啊，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告诉我，小时候你就完我究竟跑哪儿去了，怎么我一睁开眼睛眼前就换人了呢？别说又去救其他人了啊，当年落水的就我一个，我可不想还有别人也拿你当心心念念的小美人鱼，我这人醋劲儿可是挺大的，之前都没好意思表现出来，等你好了，我可不藏着掖着了，到时候你可别嫌我，谁让我们错过时间太久了呢，以后的时间，我可一点儿都不想浪费，全赖到你身上。” 邵群就这么说着，不知疲倦一样，一直说的深夜，他估摸着这时候简隋英大抵也听累了，这才停下了一直诉说的声音，又给李文逊他们打了个电话，简单的叙述了下简隋英之前的病情和现在的情况，又告诉他，想要来探病随时都可以，只不过除了周厉和柯以升还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简隋英公司的情况现在乱的很，被任何人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什么他控制不住的局面，尤其现在是简隋英恢复的关键期，邵群更不想让那些亲戚们知道简隋英住院的地点，擅自过来打扰，那样没准备儿会让简隋英寒了心，更不想醒过来了。 知晓后的李文逊也十分震惊，他们之前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连有人要暗/杀简隋英这种荒谬至极的可能都猜测过，可唯一没有猜到的就是，简隋英是因为患了难以治愈的重病才做了那么多准备的。再联系最近简家人的所作所为，李文逊也止不住一阵心寒，不过他到底没多什么，只问了问简隋英病情的进展，又约定好了时间，准备和周厉和柯以升一起来探望。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第二天上午，可实际上来的时候却是清晨。这几个都是简隋英和邵群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听到这个消息没法不着急，尤其是周厉，甚至打算当天晚上就飞奔过去，好在柯以升还算有点儿理智，劝他说如果去的太晚也影响他们两个休息，周厉才就此作罢，不过到底起了个大早，拉上李文逊和柯以升就迫不及待往医院赶，不过最先看到的人却是邵群。 见到邵群的那一刻，一直絮絮叨叨的周厉都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上上下下把面前的人打量个遍，又颤抖着抬起手，指了指邵群的方向，向身边儿两个人确认道。“这，这，这是邵群？” “不是他还能是谁。”柯以升皱了皱眉，把周厉的手从半空中拍了下来，扭头朝邵群道。“昨天听到消息后他都吓傻了，脑子不清醒，你也是，出这么大事儿怎么不说一声，说出来好歹手术我们也能陪着，后续也能照顾着点儿……哪至于……”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能逞强着呢，有什么事儿都想自己挺。”邵群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也知道周厉震惊的是什么，最近他忙的很，既要照看公司，又要顾着医院这边儿，甚至来连抽时间回家把换季衣服带过来的功夫都没有，更别提看顾自己的形象了。 前几天他去换水给简隋英擦拭身体的时候，不小心路过过一面镜子，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镜子里的人脸倒是没变，可整个人精气神儿确实和之前不同了，他身上现在这种精气神他最近在人来人往的病患家属中倒是经常见，忧心忡忡，疲惫不堪。不过他倒觉得还好，最起码他没听到什么关于病情恶化的消息，反而是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不说这个，我先带你们进去看看。”邵群说，说完又像是不放心什么一样叮嘱道。“他现在是能听到声音的，所以吧，你们尽量别跟他说什么糟心事儿，省的他干着急。说点儿高兴的，没准儿他一乐就乐起来了呢。” “知道了，先带我们过去吧。”这次开口的是一直没发声的李文逊，他没去看邵群的脸色，只是不住的掐着自己的指尖，盯着医院地面上砖块的缝隙发呆。 “好，跟我来。” 病房门被从外面推开的那一瞬，他们终于见到了简隋英，不是之前幼稚的，会笑呵呵滑着旱冰和他们打招呼的简隋英，也不是他们过去二十几年来一直熟悉的精明强干的简隋英，而是躺在床上默默的睡着的，像是对于他们的到来也没有任何察觉一样睡的十分沉的简隋英。 其实简隋英这副模样他们见过，简隋英刚从北海转院回来后，也是这样昏迷了三天，那时候他们三个一直在医院守着，等待着苏醒。不过那时候他们只知道简隋英是遇到了意外，更有医生的保证，他一定会醒过来，而这次，没有人可以确定了…… “隋英，隋英怎么就生这种病了呢。”最先控制不住的还是周厉，他哭丧着抬起脸，跌跌撞撞的就要上前，还好被柯以升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只不过到底没控制的住周厉喋喋不休的嘴。“怎么就能这样啊，隋英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怎么什么事儿都能让他碰上啊？” 周厉的语气凄凄切切的，像是只要问出这些问题就能得到一个答案一样，可是他的这些问题，何尝不是在场的几个人想问出口的，又有谁能给他们一个答案。 邵群头疼的按了按眉心。“谁知道了，别说这些了，说点儿别的吧。” “别的？”周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气急败坏的吼道。“隋英，你等着，老子给你报仇去。之前谁欺负过你，老子一个挨一个揪出来给你出气，还有那些白眼儿……”周厉的话在被柯以升强势的踹了一脚后戛然而止。 身旁的邵群已经开始敲起了脑壳，像是十分无奈一样，冲简隋英的方向仰了仰下巴。 “他……”周厉不自觉的捂了下嘴，郁闷地说道。“我忘了，他能听见……” “算了，你还是跟我出去吧，等你平静下来再说。”柯以升也觉得心累，早知道周厉反应能这么强，他和李文逊就提前给周厉做好心理建设再让他过来了，虽然他这一些列行为算是关心则乱，出发点是好的吧，可他到底给人添乱了。想到这儿，柯以升也不管周厉的反对，强势的把吵嚷个不停的周厉拖了出去，又贴心的带好了门，省的让他们再听到周厉的声音。 “他……听说最近是有好转是吗。”病房里只剩下了李文逊、邵群和简隋英三个人，李文逊想了想，随手拿过件搭在椅子里的衣服，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慢悠悠的说。“就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对吧。” “嗯。说是这样，昨天才确定能听到声音，因为他对声音做出点儿反应了，所以想着也让你们过来看看，说点儿什么，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反应，反应着，反映着，没准儿就醒了呢。” “这样啊。”李文逊目光掠过简隋英熟睡的面庞，不可抑制的朝着简隋英走过去，坐在床边儿，轻轻拍了拍简隋英的手臂低声说。“我是阿文，我过来看你了，这次不会直接把我也忘了吧，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呢，我得跟你好好说说……我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是你之前可以相信的人……那时候啊，你还把委托书写我的名字了呢，不过我没抢过邵群，还是让他给改了。你说他多坏，醒了以后可得给我做主啊。” “谁让你说这个了。”听到这儿，邵群白了李文逊一眼。“他醒了也肯定夸我英明果断，有你什么事儿。” “也是。”李文逊笑了笑，低声道。“他总是偏心你，对谁都没有对你好，告状了也是白告。他……从小就觉得你特别好，也不知道你到底好哪儿了。” “合着你是来算账的是吧。”邵群也无奈的笑了一声。“别说，这还真没准儿能把他刺激起来，起来好好说道说道，我到底好在哪儿。” “其实，这个不用他说，后来我自己就想明白了。”李文逊喉结微动，靠住了身后的椅子，神色平静的说道。“你懂他……至少他觉得你懂他，所以才觉得你好。以前我不服气啊，我觉得我也懂，后来就明白了，有些东西啊，不是感同身受，大概永远都体会不到。你跟他，就是能感同身受的人……所以他本能的信你，依赖你，谁劝都没用，就认准你那么一个了。” 邵群的神色蓦然一僵，他不动神色的打量了李文逊一会儿，直到把李文逊看的有些尴尬了，才收回了目光，假装若无其事的开口道。“你……是不是……” 李文逊没应声，他像是没有听见邵群的话，拿过床头的苹果，用刀子一点一点的削着上面的皮轻声道。“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不想那么多了，只要能好起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