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盛行(三)
黑狼盛行(三)
jiejie的梦是什么样的颜色呢? 这么温柔的人,会不会连梦境都充斥着幸福与和睦。 随着微微颤抖的眼球趋向平缓,残破的木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灰狼做梦也不敢想,自己今天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结尾。 鲜血的喷溅的画面还记忆犹新,皮鞭划过皮肤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内心的仇恨被女孩的施救暂时抚平,可一旦独自一人,那些痛苦不堪的经历就会不可遏制的从脑海中涌现。 一遍遍提醒着他,鞭笞者他。 那些死去的族人张牙舞爪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他们哀嚎着,哭诉着,祈求者。 从自己族群和领地被覆灭开始。 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报仇。 灰狼忘记了今天自己是怎么全身而退的。 不,他其实没有退路。敌人像是会读心术,每次他的计划和动向都被尽数知晓。他拼尽全力想跟对方鱼死网破,可终究是差了一点,所剩无几的力量都不足以维持人形,不得不变成兽形态仓皇而逃。 他跑过了身后的追兵,躲过了堵截的人敌军,但是却栽在了背叛者的手里。 比整个族群被灭亡更让人绝望的是什么? 那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曾最亲近的人。 是一个教自己本领,告诫自己要守护家族,守护狼族荣耀的人。是二十年一直恪守己任,向往着成为的人。 也是教自己,什么是心死如灰的人。 灰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将厚重的锁链牢牢绞在自己脖颈上,熟悉又陌生的面庞狰狞着他看不懂的恶意。 男孩这才明白,自己的族群不是毫无征兆的被入侵的,这残酷的真相他今天才知晓。 人是会变的吗?不然那张磊落又光芒的脸,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狠戾的神色。 又或者其实他从未变过,只是善于隐藏,技术好到骗过了自己,骗过了狼族所有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当年手把手教导自己生存本领的老师,在今天却要亲手杀了自己。 他将自己绑在山脉荒无人烟的小径上自生自灭,这是一种残酷的死法。无法做出任何补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加速消逝,疼痛被混沌的麻木所取代。可上天终究留有一丝怜悯之心,让灰狼遇到了陆绫。 现在,那个人肯定以为自己死透了吧。 灰狼嗤笑着,还记得临走前,自己咬牙切齿的问过对方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背叛我们?当年跟你联手覆灭族群的人到底是谁?” 面对着滔天的怒意,他也只是毫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估计是笃定身下这条苟延残喘的性命活不过今天了,一贯谨慎的他居然俯下身,咧嘴笑着耳旁透露了一个名字。 一个让灰狼刻骨铭心的名字。 “南王陆景瑜。” 南王…… 陆景瑜…… “为什么要怀疑陆景瑜……他可是最好的……王兄。”断断续续的嚅软梦呓让灰狼猛地惊醒,涣散的思绪顿时拉回了现实。 听到了南王这个名字,身体先一步做出了本能的反应,直接掐住了对面的脖子,好在指尖触碰到的温暖硬生生逼停了还没使出的力道。 男孩看到了自己怀中的陆绫,几缕碎发随意的散乱在耳旁,红扑扑的脸蛋酝酿着香甜的睡意,而自己的手就按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只要稍稍一用力,面前这个人儿就会永远的沉睡下去。 灰狼惊恐地抽回手,他有些后怕的撤退几步,仔细消化着女孩的梦话。 南王……王兄? 她是南王的meimei?南国公主? 再次望向陆绫的眼神夹杂了些许探究与复杂。 也是,自己在她身上完全没有探查到任何伴生力量的感知,普天之下,也有只有南国公主没有伴生物了。 明明早该想到的。 萍水相逢,有救命之恩的女子竟是仇人的meimei。 这种转换相差太大,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如何去面对。爱与恨两股截然相反的强烈情感在胸腔撕扯,金灿灿的眸子暗流涌动。 脑海中无法遏制的闪过无数种复仇计划,空荡荡的房间里,正悄然无息蔓延着什么…… 男孩双手直勾勾的悬停在陆绫头顶上方,但终究还是越过了她,将黑色披肩盖在了那因乱扑腾而裸露出来的肌肤上。 灰狼是不恨陆绫的,毕竟没有她出手相救,他可能早就死在了这个无人问津的寒夜。 但灰狼又是恨她的,她是这个南国的公主,是他恨得牙痒痒也想将rou一块一块撕扯下来的君王的亲meimei。 他原以为终于在不公的命运中得到了些许救赎,可现在才发现,这只是命运抛出的一个鱼饵,等到自己毫无防备的咬上去,才发现里面的钩子早已牢牢钳制住自己,越吞越深,深入五脏六腑。 男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情愫压在了心底,喉结微动,滚出了缠绵又无奈的叹息,“jiejie,我答应你,三个月后,此地再见。” 黑暗中,空间有一刹那的波动,随后重归于平静。 陆绫难得睡了个好觉。 她是被一阵欢快的鸟叫声吵醒的,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斑驳的树林,照射进小木屋,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温暖在空气中升腾起来。 她惬意的翻了个身—— “啊!!!痛痛痛!” 从骨子里透出的酸疼让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陆绫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缓了好久才敢慢慢的直起身,回忆昨天的事儿。 她还是很迷恋刚起床那种迷瞪的感觉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管,只需享受当下的惬意,但这种感觉仅能维持个几秒。 然后现实一下子就把混沌的大脑打醒了。 与北国领主的过招,地藏山脉的夜晚,奄奄一息的小狼,骇人听闻的实验,以及……一场羞耻的春梦?……这是多么丰富精彩的一天啊。她再也不想体验这种日子了,此刻的她非常想念自己亲爱的王兄,太想家了。 不过想到这里……小灰狼呢? 陆绫眯着惺忪的睡眼,四下环顾着,一个异常惹眼的东西出现在了房间中央。 她翻身下床,揉着发酸的腰,一瘸一拐的上去查看。 屋子中央整齐的摆放着一套干净整洁的女装,她略带警惕的扫视了一圈,察觉没有异样后双手将衣服举起,抖了抖,又贴在自己身前比划起来。 为什么这里凭空会出现一套衣服?昨夜有人来过?小狼崽呢? 她诧异地思索着,一边低头瞅了瞅自己七零八碎的着装,几乎所有的肌肤都只能靠梵曜给的披肩苦苦维持,大片大片的白皙裸露在外面,这幅模样是肯定不能直接进王城的。王兄看到了还不得气出个好歹,估计再也不会放自己出去了。 指尖在面料上来回摩挲,犹豫片刻后陆绫还是换上了面前这身衣服,竟然意外合身。利索的衣裙外绑着结实的战术束身带,宽大的风衣连接着兜帽,腰间甚至还别了一块白纱巾,能将脸很好的匿藏其中,看这个款式有些像商队为了保证车马货物的安全,专门雇来的佣兵团的服饰。 毕竟在地藏山脉这种无人管辖的公共地区,除了需要警惕夜晚外,还要防止白天的偷袭和抢劫。 陆绫将一头黑丝绾成了利索的马尾,高高束在头顶,鬓角留下两缕碎发,配着这身衣服看起来极为干练飒爽。 也不知道这身衣服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总算是帮了大忙,陆绫在心底默默给好心人道谢。 在寻找小灰狼无果后,她放弃地耸了耸肩,企图安慰自己它是恢复体力回归族群了。既然救治的小狼崽子都回家了,自己也能了无牵挂的离开这块惊心动魄的山脉了。 陆绫抬眼确认了南国所在的方向,随后头也不回的朝着那块心心念念的土地走去。 哥哥,好想你呀。 鼻子轻微地抽动泄露了她激动又复杂的心情。 南国,郊外。 陆绫越走越觉得气氛不对,右眼皮一直突突的跳,明明回到了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却总有一些令人抓不到的诡异感笼罩心头。 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在越过一个小山丘后,视线豁然开朗,王城镇落清晰可见的排列在不远处。 同时出现在视线里的还有远方那乌压压的人群,人头攒动着,耳畔飘来依稀的声音。 断断续续,唢呐声响彻天际。 听起来,像是送葬的乐曲。 随着距离的接近,沉重感成倍的笼罩在心头,呼出的气也随之变得潮湿起来。 走着走着,脚步逐渐变得缓慢,然后仿佛被钉子定住了般,无法在前进分毫。 目光所及之处是长长一串送葬的殡仪队伍,从城门口一直排到了郊外,人们深色凄悲,哀嚎不绝。 这阵仗,是哪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离世了吗。她送出生起就还没见过这样大规模的奔丧仪式,像是整个王城的人都在送行。 陆绫拦下了一名队伍里面的村民,开口问道,“请问这是为谁送行啊?” 来人停下脚步,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潦草的收回了目光,“你是哪儿的佣兵团?赶紧告诉你的商队,这里三天不通商,南王下令了,要举国哀悼。” 说完他指了指队伍末端的棺材,“南国公主在昨天去世了。” 呼吸在此刻停止,全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晴天霹雳的爆裂在脑神经里乱窜。 陆绫愣了好久,村民等的有些不耐烦,正欲转头重新归队,突然被回过神的女孩急忙拦了下来。 那双被白纱巾遮住的脸沁出了汗水,碧绿的瞳孔猛的缩小,狠狠颤抖着,她极力克制着惊恐的情绪,一字一句的重复着。 “你是说,陆绫,死了?” “哎,是啊。” “那句棺材里,是她的尸体?” “是。” 陆绫恍惚间放开了手,脑子浑浑噩噩的,耳边传来村民好心的叮咛,“快回去告知你的商队吧,南王下令,翻天覆地也要找出凶手……” 后面的话她没怎么听了,鼓膜嗡嗡的震动,甚至连身体也有些站不稳。 她死了? 这才一天没有消息,她就被宣告死亡了? 要不是着凌冽的风让她保持着清晰,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逃出那片恐怖的地方,死在了梵曜的手里,死在了地藏山脉的夜晚,死在了寒风阵阵的小木屋。 陆绫极目远眺,那口棺材看起来沉甸甸的,很大,足足十二个人才抬得动,里面盛满了未知的惊恐,它周围花团锦簇,无不彰显着逝者的身份与地位。视线碰撞的一刹那,黑色的檀香木张牙舞爪地刺穿空气,隔着老远入侵到肺里。 她知道哥哥骨子里的保护和溺爱,在没有亲眼找到尸体的情况下,是绝不会就这样同意开展葬礼的。 陆绫眯了眯眼睛,她发现自己手都在抖。 所以,那里面,装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