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我(二更)
宋思际这回到江城是因为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私事。虽然是私事,但身边跟着的警卫员,司机也都一直跟在身边,联系了江城当地的政府,住进了安保系统高的地方。 那是江城这边的高干大院,住的都是江城的一些高官干部,其中江城市的市委书记也住在这里,知道宋首长要来,提前安排好了地方,收拾干净,方便入住。 程淮坐在后驾驶的位置,身旁坐着的是他的母亲,叶玲。一贯也是左右逢源,大方得体的女人,在孩子面前却变得茫然无措,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车子开进高干大院,很难想象高楼大厦密集布林的江城还能有个这么幽静别致的地方。房子不高,几乎都是三层小独栋,绿植覆盖高,还有两人环抱都无法抱住的百年大树,周围是穿着武警服装来回巡逻的警察,在高度发达的城市里,显得格外悠闲。 警卫员关了门,留下他们三人的独处空间。 宋思际看着自己的儿子,身形高大,比起小峥要更加身强体壮,确实很有他年轻时候的模样。这次他亲自前来,并不是为了打扰对方的生活,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程淮说。 他看了看一旁的妻子,思虑再三后慢慢开口:“我希望你能跟你现在的妻子离婚。” 从军的人,爬山涉水,大多时候都跟冷冰冰的军事演习和武器打交道。宋思际很直白,没有过多地拐弯抹角,就说出了口。 程淮微微一顿,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倏地就冷笑一声:“你们不远千里来到江城,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真是荒谬可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宋思际成了梁怀阳的说客,在这里劝他离婚。 叶玲有些着急,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示意他说得委婉一点,别惹了孩子的不高兴。 宋思际面容刚毅沉稳,背着手,语重心长:“让你离婚,是为你好。你跟你现在的妻子结婚时间还短,离了也没什么关系。过后,我重新外给你找个家世更好,样貌也好的妻子。” “什么意思?”他嘴角上扬,讥讽嘲弄:“看不上梁家的家世,忙着让我离婚后再娶一个老婆?” “我跟你母亲从来没嫌弃过女方的家庭。”宋思际沉着脸,一旁的妻子有些着急的拉了拉他的衣袖,话到嘴边,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出口。 但宋思际在家庭的扮演的严父角色向来说一不二,直截了当:“你是不是给严栗送过钱?” 程淮皱眉,浑然不知,甚至连这个姓名都极为耳生:“他是谁?” 宋父沉声,慢慢开口:“江城市的上一任市委书记。” 他猛地抬起头,这个名字迅速在大脑里和已有的认知建上关联:“他不是被抓了吗?贪污受贿,退休后被清查。”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事情。”宋父面容冷厉,语气沉沉:“你怎么会跟严栗扯上关系?” “胡说八道!”程淮皱眉斥驳:“我跟他怎么会有关系?我在江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书记的面都没见上一面,也就是去年去了梁氏接下政府的开发项目才见到叶书记……” “你离开西京后,我特意拜托在江城的朋友照看你两分。前段时间,我在西京收到消息,这次落马的严栗,身后扯出一大批贪官污吏。除此之外,还跟严栗背后有密切往来的那些商界大佬,老板,通通都列出了名单。” 说及此,他目光沉痛,直直地看向程淮:“名单上有你的名字,你明白这是什么后果吗?” “小淮,你会坐牢。” 程淮浑身僵硬,大脑乱成一团乱麻如同有千百只手在拧着他的理清的思绪意图让他疯狂。他慢吞吞地背过身,垂放在一旁的大手慢慢紧握成拳,再次送来之时,已是满手冷汗。 “你让我想想……想想……”他闭上眼睛,不断地开始回忆起这些年来跟所有打过交道的官员,一遍遍地重复在自己眼前:“除了我,还有什么熟人?” 宋父:“你的岳父,梁成岩。你们都被纪委掌握了相关证据。” 那一瞬间,他的记忆回溯,瞬间来到去年年底的时候因为梁杰的事情找上梁父时对方和他之间的对话。那些理不清的事情都让他猛然回忆起来,定格在梁父说过的那句话。 “快到年底了,我以你的名字,给亲朋好友,送了点礼。” 他背对着父母,向来高大挺拔的身躯在这一刻发生轻微的颤栗,浑身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冒上背脊,闭着眼睛,牙齿都在打着冷颤:“是梁成岩……” “梁成岩在去年年底的时候,说我现在当家,梁家的话事人,亲朋好友的礼数不能忘。所以,他以我的名义,给严栗送了钱。”他喉咙上下滚动着,如同鱼刺堵塞着无法说出话,艰难痛苦:“他为什么这样做……” 从西京过来,宋父心里存着疑团。他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但调查过的身世过往,也绝不相信程淮会是那种主动去贿赂官员的人。 哪怕贿赂,也得有人给他提供门路敲上严栗的门。 可程淮白手起家没什么背景,更不会有人愿意拿自己做担保给程淮铺路。 这一切真相大白后,宋思际一个向来不形于色,看惯官场沉浮的人也不禁怒不可遏地端起一旁的茶杯猛然砸向大门的方向:“他梁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算计你!” 宋父怒火攻心,胸膛起伏不定:“梁成岩早就知道了你是我宋思际的儿子,而不是川城乡下程见豪的儿子!为什么做出这种事?!不就是因为想拿你算计我!你跟梁成岩都是因为梁氏的问题和严栗牵扯在一起!” 叶玲连忙扶着自己的丈夫,也是恨的牙根痒痒。 “他们不是在算计你,是在算计我!知道我宋思际一定会捞自己的儿子!所以把自己跟你紧紧相连,明摆着就是在告诉我!救你也得救他!” 程淮双手捂面,这一刻的感情到底是震惊又或者是愤怒,已经让他变得有些茫然。在被梁怀月千般算计过后的人生,其实已然没有了任何极端的情绪。 但还是很难过,他真的以为梁成岩是梁家唯一一个真心对他的人。 叶玲哭着抱上自己的儿子,满眼通红流着泪:“小淮!别怕,有爸妈在这里,谁也别想欺负你!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算计你到这个地步!” 她看向自己的丈夫,愤怒不已:“宋思际我告诉你!你必须把孩子从这件事里捞出来!你也知道小淮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要不是自己努力上进,早就成为了街头混混一个!做这么大官有什么用?!护不住儿子你就是个废物!” 她抱着程淮,不肯撒手,一想到程淮的过往人生就忍不住流下眼泪。 这孩子到底是吃了多少苦,从小在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长大,砍柴种田,该享受的享受不到,该吃的苦头比成年人还吃得多。 宋父抹了抹眼泪,上了年纪,只希望儿女都能平平安安,说到底还是他对不起孩子,不小心让恶人得逞,让他吃尽了苦头。 “小淮,你不会坐牢的。”他走上去,拍了拍程淮的肩头:“你先离婚,不玩打草惊蛇,这件事我来解决。” 说到后面,他又满脸怒火:“你先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梁家敢这么对你,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木然地抬头,倏地开口:“我不会离婚的。” 宋思际愕然:“你在说什么?” 程淮黑眸无光,失魂落魄,俊美的脸庞是呆滞茫然:“我不会和梁怀月离婚。” 宋父怒火冲天:“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还想跟梁家扯上关系?难道你想坐牢吗?!你现在才二十七!你想要葬送你自己的人生,全都虚度在牢里去吗?!” 他猛地跪下来,惊了宋思际和叶玲一跳,重重地对着父母磕了一个头,双手匍匐在地,泪水砸在地面,模糊双眼:“爸,帮帮梁成岩,梁成岩不能坐牢。” “你糊涂啊……” 他不糊涂,他很清醒,他甚至在这一刻能够清醒地明白到一旦梁氏倒闭,梁成岩坐牢,他和梁怀月就真正完了。 他闭上眼睛,咸湿的泪水流进了嘴巴里,苦涩一片:“爸,梁家不能倒。” 他要梁怀月欠他,这辈子都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