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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头带着红缨穿破他腋下的铠甲,指着日头,照出天光。剩下两个部下如梦初醒般,犹豫着观察着局势,只见孙栩整个人罩在草丛上,似已后继无力,又似还残喘着一口气。孙栩却很快收走了犹豫,五指成拳把全身的力气压在他身上,质问着:“你可怜我?”李隐舟被重重一锤,几乎折断了胸肋,心头不由火气,深恨自己方才准头不好,错了一寸,没捅死这发疯的狗崽子。索性撕开脸面:“我没杀过人,不然你再来一次,保准给你痛快。”孙栩却咬了牙关,生生咽下一口带血的唾沫,烧伤的脸浑似修罗一般,看不出少年原本英俊的模样。他像听到个笑话似的,簌簌地抖着胸膛笑起来,笑着笑着,一股钻心的痛楚撕开了心扉。“你不杀我,只是因为你是大夫?只是因为你从不杀人?”大夫也没有高尚到舍己为贼。重演一回他绝不手软。李隐舟不禁在心底慨叹,孙栩真是傻得可怜,倔得可怕。眼前无端浮现出昨日所见挂着红布的空荡房间。短短几天的时间,紧张的备战,孙栩却还是抽空驱走了房子里准备度节的民众,平白留下了这么明显的破绽给凌cao。他蹙眉瞧着孙栩不成人形的脸面,烧空了伪装的面具,露出血淋淋的骨rou,在这样一张真实的血脸面前,他反而觉得这孩子并不那么可恶讨打。也的确,有些像孙策了。……腾腾的马蹄隐隐踏破尘嚣,片刻紧绷而沉默的对峙被逼到了末路。“你不说就算了。”重重吐出两个字,孙栩仍恶狠狠盯着他,似想要从他拧着眉的脸上找出什么答案,如困兽般做着最后的挣扎,嘶吼着怒问:“我究竟哪里不如孙权?凭什么人人都帮着他?你告诉我!否则我让你跟我一起上路!”李隐舟半响地不言不语。他被少年紧紧勒在身下,几乎可以听见那颗年轻的、勃然跳动的心,里头滚着不甘、愤怒、仇恨,也滚着梦想、热爱和思念。孙栩不是枭雄,但也不是宵小。喉头滚动片刻,想把许多他本有资格知道的事情告诉他,目光却停在了他刺红的眼眶上。早春的雷鸣轰落下来。将蒸了一夜、凝成云晶的水气抖落成雨,洒回人间。李隐舟轻声道:“不如你自己问他吧。”孙栩被烫伤的耳膜在惊天泣的的巨响里疼得发颤,对方缥缈的声音更似雾一样不大真切,他肯定自己听错了,孙权那样心狠手辣翻脸无情的人,怎么会忍得下他继续活下去!连死也死不明白啊……他怆然仰头接着兜面落下的雨,燎烧赤黑的肌肤上滚下淡红的水滴,砸在枪的尖头,没进红缨。在他伸长脖颈的一刻,一束银光破空而出,嗖一声,直直钉进他的右肩!孙栩闷哼一声,口中蓦地迸出鲜血,五指不甘地拧紧了李隐舟的衣襟,摇摇晃晃强立着身子,似一块雕塑,一道碑,就这么曲而不倒,死而不僵地仰天而望!哒哒几声强劲的马蹄声落下,凌cao遥遥勒住缰绳,下马阔步走了过来。两个作壁上观的下属已被他的人捆了下去。他轻描淡写看孙栩一眼,便将目光转向李隐舟,咧出笑:“你运气不错。”李隐舟挣着从孙栩身下爬出来,往他脖子上探了探。尚有一丝隐约的搏动。忍不住抬起脸,眼神复杂地盯着凌cao——他不是手下留情的人,可为什么那一箭偏偏瞄偏了?凌cao却像是个纵火归来玩性大发的大孩子,浑不在意他人审视的目光,将孙栩挺/立的身体一脚踹下去,嫌弃地道:“屁大点伤,惯会装可怜,你快治他。”听闻这话,李隐舟把悬下的一颗心放下去,一边扯了布条给昏死的孙栩做点紧急的包扎,一边瞟着凌cao,算起帐来:“校尉不是说这里很安全吗?”凌cao万分坦然地点头:“我哪知道他往哪里窜?”不知道还能这么精准地摸过来?他后知后觉地醒悟,凌cao这是拿他当个绊脚石,在路上拦一拦逃亡的孙栩,若这里真的那么安全,他怎么舍得把珍爱的红缨枪拿给他护身!不由咬牙切齿:“校尉算计我。”凌cao竟拍拍他的脑袋,笑道:“没法,我手下的兵没一个比你更能说会道,他们磨不住孙栩啊,只能请先生以身涉险了。”这是变着法揶揄他废话多,功夫少了。李隐舟也不服气地顶撞回去:“你就一点不怕我被孙栩杀了?”“有我在。”凌cao俯身捡起枪,爱惜地在掌心擦了擦,斜睨他一眼,理所当然地道,“还会让你们出事?”作者有话要说:论血统与努力的差距(后天有考试所以明天请个假,8号见~77、第77章你们。这话意指谁人,李隐舟没有问出口。雨刷啦地大了起来,将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焦苦的味道扑灭,烧得枯黑的一片山野被冲走了残留的灰烬,露出枝桠分明、错落又锋利的轮廓,尖锐地刺着灰蓝色的苍穹。两千人规模的战役,比起之前的官渡、将来的赤壁夷陵,只能算是一场边界的摩擦冲突,影响的范围并不算很大,这也是凌cao不需筹备,直接赴局的原因之一。“校尉!”绑走了孙栩的部下,跟来的心腹随从有些犹豫地上前,“敌首……”凌cao道:“敌首可不在这里。”随从立刻改了措辞:“小将军要带回吴郡吗?”凌统搭下眼帘,凭着雨珠扑打着粗犷的眉头,半响才道:“主公的命令是在此迎击黄祖的袭扰,此番虽然我军未能擒拿贼首,但也没使敌营得逞,总算不辱使命。”“这……”此番挑事的明明是孙栩及其合作的扬州太守刘馥。校尉这话分明是要指鹿为马,把黑锅丢给在家里过着大年、享着笙歌的黄祖了!也是要保下孙栩的一条性命、半生声名。凌cao截断他的话:“就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