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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逊凝眉片刻,方道:“很多事情我没有告诉过他,以为从父年幼体弱,只要安闲读书就好,却没想他思虑深厚,或许成了心魔。”他喃喃低语的一席话,却蓦地令李隐舟心尖一凛,似有什么隐患被无意地戳破了。孙权却听出另一件事:“张先生竟然抛下你们走了?”“他哪里肯留在这里这么久,都……”李隐舟随口的回答骤然打住,忽然想起当年给他解释的那封信其实落在了孙尚香手上,孙权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庐江城以后发生的事。陈年旧伤疤,不揭开也罢。他换了个口风:“都好几年了,何况他对吴侯一向敬畏,当然避之不及了。”“跑的真快。”孙权也猜出张机的心思,略算一算也近十年不见,那个形销骨瘦的老人他都几乎记不清模样了。李隐舟听出些遗憾的意味,反问:“少主有什么事找师傅吗?”孙权却只是瞟他一眼,轻轻吐出两个字:“算了。”李隐舟满头雾水地看向陆逊,用眼神询问这话到底省略了些什么。对方却从容淡定地转开话题:“那柄弩/箭,你研究好了么?”这两人摆明了有事瞒着他。他好奇心大炽,但知道如果陆逊有心要瞒就绝不可能让他知情,干脆敛下眼眉,暂且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他取出用麻布裹了数层的小箭,隔了厚厚的布料捏着:“箭头淬着毒,是断肠草。”这个骇人的名字一出,两人神色皆微微一动。李隐舟继续道:“一旦中毒,就会腹痛如断肠,上吐下泻,浑身无力,最后力竭而亡。普通人若是吃下断肠草叶片,只需要三五片就能毙命。”孙权眼中映出箭尖冷光:“既然你来了,想必知道解法。”捏着小箭的五指微微转动,闪动的寒芒中,李隐舟眼神愈发沉重:“毒性剧烈,很难解。”“这样毒的手段。”孙权凝然不语,眼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许贡的门徒果然是要置兄长于死地。”他语调骤然放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还好,你躲过去了。”见他如此严肃,李隐舟摸摸鼻尖,不说话。陆逊却忽转眸看他,微微波动的眼神似看穿了什么,敛为笑意:“说老实话。”果然是骗不了他的。不过能逗一逗素来冷肃的孙小将军,倒也算不虚此行。李隐舟万分遗憾地摇摇头,嫌弃地瞥着这柄未得逞的凶/器:“可惜剧毒的是断肠草的茎叶,其中毒素并不与水交融。他们用断肠草熬了汤淬毒,其毒力只剩下其中万一。”断肠草的毒性来自于生物碱,而百分之九十九的生物碱难溶于水,许贡的门徒大概是道听途说断肠草的剧毒,却压根不知道这玩意儿的理化性质和萃取办法,处心积虑的筹备毁于落后的医疗知识科普水平。可见科技水平才是第一发展力。学不好数理化,连暗杀都干不好。李隐舟玩笔似的闲闲转动小箭,在空中掠出几道残影。箭头上这点毒用炭粉足够解开,不成问题,可怕的是用毒的心。也许下一次他们就会换一种手段。再蠢的恶人只要聪明一次就能得逞,可再聪明的人也难免有一次疏漏。就这么坐以待毙,不像是孙策的风格。转脸敲向满脸阴郁的孙权,似不见他隐隐抽动的额角:“你们昨夜和吴侯商议,他是怎么打算的。”脸上毫无一丝愧疚的表情。孙权咬了咬牙关,半响才逼出一句话:“和你无关。”说翻脸就翻脸,还是小时候那股装凶的幼稚。也唯有这种时候,才觉得这冰锥似的人胸膛里淌的也是热血。李隐舟松懈下紧绷了一整宿的神经,长长呵气,在鼻尖笼成聚散的白雾:“周晖兄长今日来访,应该不是来串门的吧。”谈及正事,陆逊亦收敛笑意:“的确,有个消息还没告诉你。”“袁术公,今年冬天,病故了。”作者有话要说:老话了,≠现实,断肠草本身毒性快赶得上□□了,□□就是柯南里那个喝一口就嗝屁的毒,还是很危险的明儿争取日6,先立个fg,我一定可以!52、第52章袁术这个遮天蔽日的名字竟就这样轰然倾倒于病魔之下。李隐舟一时不敢相信,给予这位天怒人怨的暴君最后一击的,不是智慧的曹cao,不是仁义的刘备,也不是狂狷的孙策。而是疾病。暴君也好,枭雄也罢,在生老病死的无常面前,这些叱咤风云的大人物都褪去史册的粉墨,成为最寻常不过的rou/体凡胎。陆逊顿了一顿,继而道:“袁术几年来作恶多端,吴侯与曹公数次征伐,再加上他待下苛刻,手下要员背叛者无数。听闻他本来想投奔袁绍公的长子,奈何中途被曹公派遣的刘备截住,走投无路之下气出了病。”于是这场病匆匆忙忙地将他轰下了历史舞台,甚至连一个壮烈的谢幕都不曾有。李隐舟记得,他最初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袁绍与袁术虽然离心离德,但兄弟二人总算在一个阵营。不想袁术始终自矜于嫡子身份,看不起他庶出的兄长,二袁不久便各自成军,从此成为敌营。十年后,在这位嚣张跋扈的弟弟倾覆之际,袁绍肯伸出援手,绝不是因为化解了一生的矛盾,而只是因为同样已经在北方建立势力的曹cao令他感到威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即便是他生平最厌弃的嫡出兄弟。可惜上天没有给他们再度联手的机会。孙权于缄默中凛然北眺,目光似欲穿破重山,昔年在庐江郡的时候几人还曾褒贬过曹cao,没想到不过十年,他就已经手握震慑北原的权势。然而还不够,与人平分秋色不是曹孟德的风格。他对袁术的死毫无波澜,而是思忖着将来的局面:“袁术既死,江淮已无人可威胁兄长的地位。只是在北方,袁绍与曹cao终有一战。”他这句话点醒了李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