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言情小说 - 喂出一个腹黑丞相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字端端方方,比折子中还楷正,倒像是教书先生写的例字,在为自己打样……

怎么,苏狗,瞧不起我?

我这字写的不就大点么?难道很差?

很差你还叫我写?

怀璧又看了看自己那个“牖”,莫名对自己产生了点被歹人恶意羞辱的怜惜,将那字反复看了几遍,越看越顺眼,竟看出了几分英雄豪气。

再回头看苏晏那字——小家子气!

而且还……

怀璧像去草原闲逛碰上了漠北散兵,精神陡然一震——写的好有什么用,连字都写不对!

有些兴奋地将目光投到那本摊开的上,刹那,心中一节断壁残垣轰然坍塌……

“苏、苏大人说的对,这灯光昏暗,写得久了,眼睛是有些疲劳,都有些花了……”

连头带尾十一个字,的确写得挺久。

苏晏笑笑,假装未看见自己转身的瞬间,她将那写着一大一小一对一错两个“牖”字的纸团成团,塞进了袖子里。

,一共十二篇,写得是本朝自开国以来十二位大将的生平。高祖五将,武帝三将,其后三位皇帝,共占了四个名额,到今上,在位迄今已四十余年,却一位大将未出。

事实当然并非如此。

或并不仅仅如此。

二十余年前的虞远,可是被世人赞过有杀神陆铭遗风的。

谁料最后却私通外敌,令两万人葬身鸣风山山口。使的那地方如今还多了个名字,叫“夜哭关”,因听闻入夜能听到冤魂哭声。

怀璧曾在“夜哭关”驻过兵,夜里还特意出帐子感受了许久。屁的冤魂哭声,就是风声加兽鸣。

那地方在两山山口,北风乌拉拉挤进这一条狭窄的口子中,加上入夜狼嚎,声确实挺唬人,不加辨别,隐约是有点像鬼哭。

怀璧继续抄那篇。陆铭,武帝三将之首。当年瓦石川一战,外荡敌寇,内扫叛贼,身负重伤仍灭敌二十万余。使漠北王庭元气大伤,数十年莫敢再犯南土。

但这本书中十二将是按时间顺序排的,陆铭之前尚有高祖五将,他在第六篇。

苏晏为何好端端将这篇抽出来让她抄?

一豆暖光之下,怀璧总算抄到了第三页,耐心已耗了个七七八八。搁下笔,扭了扭手,顺手取过苏晏搁在她手边的茶,准备缓缓再继续写。

茶是温的,苏晏已不动声色换过了两遍。怀璧因兀自与笔墨斗争,压根就未留心这些。

一口暖茶入喉,怀璧才注意到,这茶与往日喝的大异。酸中带甘,倒有些像街头卖的饮品。

忍不住好奇问:“这是什么?”

苏晏从书中抬目:“酸枣茶。”

那日送她回去,她拽着自己胳膊不放,他便多耽了一会。饶是听见她口中喊着“段青林”十分不快,看着她睡中猫儿一般软软的模样,心中更多浮起的,却是怜惜之情。

这些年,其实他一直在她身后,眼看着她吃了许多苦,却无法与她分担。

这种感觉摧肝折肺,撑着他熬过以重药治眼疾那炼狱般的三个月,催着他从桃源中出来,入仕为官;更迫使他以身入泥淖,在这污沉官场中盘结下自己的势力。

她是飞鸟,他就做一棵树。让她飞得累时,有处停歇;令大风起时,她有处攀附。

他记得病愈后去漠北看她,她梦中抓着自己的衣袖喃喃问:“哪里是家?”

那时他便下定决心,在她下次清醒着问出这个问题时,给她一个宽阔的怀抱,告诉她“这里就是。”

当晚苏晏在她房中待了很久,久到听见了她噩梦中的呢喃。

而酸枣有宁神安定之效。

怀璧又喝了一口,像野猫喝水一般,轻轻砸了下嘴,十分满足。

苏晏垂首书页,将一点笑掩在其中。

昏黄灯火下,他白的有些剔透的肌肤晕了一层光,像瓷器边缘漫不经心描的一点金漆。

这样的人,仿佛不会打嗝放屁,天生与十丈红尘遥隔万里。

怀璧又想起在苏家的简短岁月。

那时他眼有重疾,不能读书,有一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偶尔出门吹点风,回来还跟沾了俗世邪气一样,咳咳咳,恨不得心肝脾肺全咳出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初却握着她的手,在她手心一笔一划写,“活着,就要好好活。”

他连药都不肯好好吃,还教她怎么好好活?

笑话。

但怀璧却记了很多年。奇怪地,像阿爹那些话一样,记了好多年。

每一回奔袭回来,架着一身眼看要分崩离析的骨rou回到营中,都会想起那句话,然后再累,都要到镇上干一碗熬得nongnong的、汤色奶白、让人恨不得把魂魄浸在当中的羊rou汤,去常胜客栈洗一个痛快的热水澡。

哦,还有花月楼,那儿的酱肘子也不错。

想着,怀璧不觉多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一晃,苏晏竟像个阴魂不散的老鬼一样在她脑中蹦跶了这么些年。

不由一阵唏嘘,唏嘘之余眸光下沉、无意瞥到了他书封上大剌剌的“京都女儿赋”几个字……

一口热茶呛在口中。

什么十丈红尘遥隔万里,十丈红尘就在他手里握着!

怀璧又想起那个住在他隔壁的夜晚,那靡靡不绝的声音犹然在耳。

她本能上下打量了苏晏一眼。

实在有些难以想象他那时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苏晏抬头回望时她脸上正绽出一点奇异的红,在橙色烛火下,无端有了一丝绮丽之态,令她往日冷硬的面容似覆了一层薄纱,那一点锐利如坠软絮之中,荡然无存。

反而使她五官的秀丽脱颖出来。

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

鼻梁细长高挺,鼻翼一颗小痣,唯有细看才能分辨出来,隐隐带着一丝惑态。

唇薄而俏,唇尾带锋、微微下垂,显出几分无辜倔强。

才看过的词句一股脑涌上脑中,却选不出一句恰当的。

京都女儿千种妍丽,却独独无她这一种。

怀璧明明心猿意马,见他盯着自己,反立刻气势汹汹地倒打一耙:“你盯着我做什么?”

苏晏被她这声喝问一惊,醒过神,轻咳一声,掩饰性地将书一收,低头走过来:“将军抄到哪了?”

“抄到…陆铭创天枢阁这一段。”怀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努力写小、却仍和乱葬岗的坟包一般东倒西歪的字,揉了揉发酸的腕子。

对于怀璧来说,用劲不难,难的是让她收着别用劲。

苏晏那个秀气的“牖”字启发之下,她终于认怂,撇下那根有判官笔粗的狼毫,选了根细毫。

手持细毫的怀璧,就像头一天拿筷子吃饭的孩子,怎么握都不得劲。

就这么不得劲着,她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