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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忽地送了手中的力气。短刀一松,托托也顺势把鞭子抽了回来。“我叫元嘉艾。”他说。托托并没有聪明到能从这个姓氏联想到元贵妃。她不是汉人,也不觉得女子的名字不能随便同人说。她说:“我叫托托。”与此同时,穿过大半个京城,翻阅高耸入云的宫墙直达大殿,在金碧辉煌的门外,江散全正面色铁青地等候着皇帝的召唤。江散全最近着实不走运。他原本是想顺水推舟送昭玳公主一个人情,原以为受宠如昭玳公主,这忙帮起来,说什么都不可能引火烧身,还能顺带踩纪直一脚。然而太子却在这时突然发兵了。民间有一种说法,说是人品与气运息息相关。平日行事的善恶自会回报到自个儿身上。江散全是极其相信自己的人品的,一直以来,他运势极好,要说进宫当差这么些年来,他遇上的坏事也唯有一件令人耿耿于怀,至今还欲除之而后快。无他,就是纪直。江散全第一次见到纪直时,是在新入宫的小太监堆里。那时候他?经在宫里呆了许多年,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了,但瞧见纪直时,还是愣了半晌。少年时的纪直,颇有几分男生女相的味道。眉目秀美却笼着一袭厚重的阴云,嘴唇单薄,侧过头时鼻梁、唇角与下颌勾勒出摄人心魄的容貌。凭借这张脸,这孩子便必定能平步青云,然而,估计这一世也要动荡不安了。然而,比这刺人的美貌更加叫人难以忽视的,是稚嫩的双眼中抵死交缠的阴霾与恨意。他不得了。那一刻,江散全便清楚了这一点。当即他便招手,让当时还在他手下当差的常川过来。他说,这孩子,不能到圣上跟前去。然而数日之后,这一批小太监里便见了血。江散全赶过去时,只见到几个小太监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而有一个则被砸破了脑袋,瘫软在地上。这时候的纪直是背对着院门的。听到声音,他才侧过头来。纪直的侧脸仿佛蒙在黑暗中的刀。他回过头,右手都是鲜血,脸上也有红色的斑斑点点。太监也是人,人总归是排他的。纪直从皮囊上便太过出挑了。起因不在纪直,但毕竟他动的手,且下了狠手,因此还是纪直受的罚。那一日纪直跪在院里不许吃饭,江散全也没用晚饭。其他人都走了,只有他陪着他。纪直一声不吭,跪的膝盖青紫一片。被江散全搀扶着起来时,他问:“公公为何留下?”江散全望着他阴沉的脸,道:“你这副样子,叫我想起当年自个儿入宫的时候。”纪直盯着江散全的脸看了许久,那时候江散全也还正直壮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公公当年入宫的时候……”年少的纪直摇了摇头,耿直地说,“肯定没我长得好看。”江散全差点摔倒,起身瞪了这臭小子一眼:“你这不识好歹的……”他本来想骂两句,又觉得无法反驳,最终只能转移了话题:“我现如今还没打算收干儿子,但是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学吧。”第23章贵妃记忆中神色天真的孩子忽然被眼前眉眼冰冷的青年男子取代,江散全慢慢地回过神,看到眼前的纪直一脸肃杀地盯着他看。“江公公,想什么呢?”纪直问,“叫了您这么多声都听不见,要么还是告老还乡算了——”江散全也漫起一丝笑,道:“劳纪公公挂念。皇上的隆恩,老身应当还受得住。”纪直与他走开,声音不咸不淡地擦过他们的肩膀:“我给你求了情,你还是当心着身子。”他们之间倒也并没有仇恨。后来教纪直习武的师父,也是江散全掏真金白银求来的。只是他们这亦师徒亦友人的二人,在权力斗争中总还是分道扬镳了。起因不是纪直,而是自己。江散全是承认这一点的。江散全熬了许多年才有在皇上面前表现的机会,勤勤恳恳,眼见着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然而纪直却只是凭借着外貌,便立刻讨了皇帝侧目。最要死的是,除了长得漂亮,他还真的有一番真才实干。庄彻喜欢纪直喜欢得要死,让他带兵,让他管官,给了他朝堂上下哪里都能够插手的权力。江散全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也是来自于他的好运。那时候庄彻的意思,本来是要给纪直的。纪直却拱手请辞。他的野心仿佛裹在一层云雾里,叫人看不清楚。他表现得谦让又潇洒。纪直的姿态真好看,太过好看,因而反衬得他人的贪心很难看。江散全终于当上了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即便这光鲜亮丽的职务来自于纪直的一句“臣敬谢不敏”。那一天京城下起倾盆大雨。江散全领过圣旨谢恩回来,穿过宫门时,见到纪直一袭黑衣,撑着黑伞在宫墙下站着。江散全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什么。他年纪大了,光是一点雨水,便叫一把老骨头冻得发颤。纪直立在墙边,忽地叫他:“江公公。”电闪雷鸣间,江散全看到纪直那张五官分明的脸。江散全阴恻恻地看着纪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纪直脸上顿时沾了雨水,只是他这一天没擦粉,因此也无碍。“小纪子,”他唤了纪直早已尘封的名字,“有时候,老身真希望从来没有帮过你。”从那一日起,纪直再见到江散全,语气与脸色便都变了。他就像与其他人说话一般和江散全说话,该阴狠就阴狠,该恶心人就恶心人。而现下,纪直终究是替他求了情。要知道,在庄彻面前,他的话还是分量不轻的。陈除安正在不远处等着,见到纪直从殿门口出来,开口问他:“皇上怎么说?”“说要杀了那个儿子。”纪直朝他伸手索要什么东西。陈除安低头,看了他一眼,立刻挥手让旁边一直准备着的丫头送干净的湿帕子上来。看着纪直拿起来慢悠悠地擦手,陈除安开口问道:“那,督主,今个儿我能不能回——”“你这人,”纪直问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拿着这么高的俸禄心里不慌吗?”“不慌。督主,”陈除安理直气壮地回答,“属下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得可踏实了。”常川常公公此时从后边赶上来,他朝陈除安和尖子都打了个招呼,对纪直禀报道:“昭德宫那位,请您出宫前过去一趟。”纪直不假思索地问:“又出什么事了?”“这个,就请您当面问娘娘吧。”常川以无能为力地口气答完退下。今日纪直心情不大爽快。事实上,只要入宫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