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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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承的一通cao作让云裳没有消化的机会,她尚在震惊于苏承的任性妄为,隔天报纸已经将他所捏造的事实都登了出来,可谓效率极快。 除了不想局势变动而发生战乱的百姓,剩下的就是巴不得苏承早死让权的人了,这里边自然以韩家为先。 “这苏承还真是命大,我听闻那日枪响了好几下,就不知是谁家派的人手头这么没准。” 韩家众人无不语气可惜,唯韩三叔沉吟不语。 韩三叔的儿子韩巍与苏承在公开场合也对垒不下几十次,多少有些了解,遂道:“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那块都是苏承的亲兵把守,怎么会有对家傻到去那里刺杀苏承?这不明摆着白送呢,我看八成又是苏承想借机搞什么名头。” “阿巍说得也有理,苏承死不死现在对我们来说还不当紧,多派人手看紧几个工厂,别叫人钻了空子。” 听到韩三叔发话,韩二叔犹豫了一下道:“要不要知会老大那边一声,也叫他出些人手。” 韩三叔不耐烦,“他自己说了不再管这些,咱们又何必去贴个冷脸。” 自打韩元清与老韩家决裂,身为老子的韩家老大也逐渐不管事了。自己儿子不听话,整天尽跟着外人跟亲老子干,韩老爷打也打过骂也骂过,都不顶用,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亲骨rou,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目前韩家的一应事务,都是韩家三叔打理,此前复辟扩张他也是头一号主力,如今在韩家更是说一不二。 韩二叔闻言,便没有再提。 说回云裳这头,那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什么也没干就成了苏承要以身相许的救命恩人。 云裳稀里糊涂带着一串兵一车礼赶鸭子上架似的被送回家,人还没能冷静下来。 这三天家里都是一锅粥,封晓荷因为云裳出走的事跟云蓬英都没说过一句话,整日守在电话前等封晚梅那边的消息,见到这阵仗也是惊愣不已。 “云裳……”封晓荷防备似的看了眼院里的那些人,忙将云裳拉过来,“这些是什么人?怎么跟着你一道回来了?这几天你去哪儿了?你小姨说你也没联系她,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面对母亲一连串的询问,云裳不知从何说起,眼下也不得不按照苏承给她设想的道路走。 云蓬英见她精神尚可,心底也暗暗松了一下,可是看着满院子的人跟东西,眉毛再度竖起来。 不过没等他发火质问,陪同云裳来的长官上前,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脸不红气不虚地背诵着苏承给他交待好的话。 云家的人听后均愣了,一齐看向旁边揪夹竹桃叶子的云裳,才明白原来今天报纸上说的苏承那个救命恩人就是云裳。 “云裳……那报纸上的事儿是真的?”封晓荷说着,打量云裳越发仔细,首要是担忧她救人有没有伤着。 而云蓬英尚且纳闷,那苏承自小养尊处优,身边围着多少亲兵,怎么就被他闺女给救了?他们又是怎么遇上的? 不消众人多思考,门外又有了动静。 苏承堂而皇之地走进来,让不甚平静的庭院再度掀起细浪。 云裳头疼不已,恨不能一头埋进旁边的花盆里。 她前脚才进门,这人后脚就跟来了,也不说缓一缓…… 作为报纸上“被救”的人,苏承比云裳这个“救命的”还气势足,说的话也是冠冕堂皇的,云裳都忍不住甘拜下风。 她这辈子撒过最大的慌就是隐瞒以前遇着他的事,因此也是常常担心有一日会露馅儿不好交代。这人倒好,什么话都张嘴就来,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转的。 聪明过了头果然就成了狡猾。 云家人总算从震惊中明白了苏承前因后果,云蓬英沉吟一阵,反正苏承是冷淡的客气:“救人本是应该,小女福薄,怕担不起苏公子如此厚爱。” “老先生过谦了,云裳于我有救命之恩,怎么报答都不为过。”苏承佯装感激地看了云裳一眼,隐含的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往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大家尽可开口,不要生疏才是,或让云裳与我说也是一样,一家人无需客气。” 苏承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了,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云蓬英直觉脑子里急得一嗡,忙道:“小女已经订过婚,况且我们小门小户的,也不敢攀亲,不然岂不是让苏家也贻笑大方。” 云裳本就为那婚事跑出去,闻言心底反射性地排斥,柳眉一蹙面露不喜,完全看不到父亲的眼色。 苏承更不在乎那连白纸黑字都没有的婚事,便是云裳今日已经嫁了人,他也有的是办法抢过来,云蓬英绞尽脑汁倒什么用都不顶。 “云裳跟我说无意陈家婚事,我这次来也是替她宽解此事。陈家那边问起,我自有说法。” 话都被苏承说尽,云蓬英几次张口都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眼睁睁看人在自家宣示主权一般,放下满满当当的东西便走人。 云裳被苏承叫着送他出门,愁眉苦脸且不说,也有点着急,“你就这么回去了?”留下那摊子她怎么办?看来这次父亲是要将她的腿打断了…… “舍不得我?”苏承回头,眉眼里都漾着粲然的晨光。 云裳哼了他一声,嘀咕道:“什么报恩……报仇才是真的。” 苏承还没上车,耳朵尖捕捉到这话,当即回转身,吓得云裳轻啊了一声赶紧往回跑。 面对家里人的欲言又止,云裳一个头两个大。左右事实都被苏承歪曲了,她只有顺着往下演。 云蓬英被苏承堵了一肚子闷气,这会儿全撒在了云裳身上,骂她行事无端,恼自己教女无方。 莫须有的罪名云裳也不想认,听父亲越骂越过分,也不耐再听,“爸爸如果觉得我丢家里的脸,大可不认我这个女儿。救苏承本就是无意,他要报恩还是报仇我岂能管得?” 封晓荷听了,看了眼敞开的大门,轻问:“可是苏承逼你的?” 便是逼的云裳也不能明说,只能轻叹口气:“妈也糊涂了,受别人的恩哪有被逼一说,只不过我也不知道苏承这般大的阵仗……” “这哪是报恩……分明是恩将仇报么!”封晓荷说出了云裳一直想说的话,一想到女儿好意救人,反倒要贴出去人,便觉这事儿做得不靠谱。 苏承行事乖戾,云蓬英早有耳闻。他且没怀疑云裳救人的真假,想那苏承也不是单纯的报恩,遂言:“他哪里是报恩,狼子野心!” 还有其他人在场,云蓬英不想把话说得太露骨,可明眼人都知道,苏承这是看上云裳了。不然有钱人什么名门太太娶不着,于云裳大可钞票打发了就是,何必大费周章还跟着到家里来撑腰。 苏承意图明显,云裳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毕竟事关女儿家名声,封晓荷让其他人都去做事,赶忙又问云裳:“这几天你都跟苏承在一起?” 云裳赶紧摇头,“我是昨天下午才遇见他的,之后就去了医院,一直待到今日早上还没合眼……此前我怕你们发现,一直藏在秋露的朋友家,不敢让她把消息告诉你们……” “你这孩子……”封晓荷也恼她半夜离家不通信儿,让他们担忧了这些时候,不过听她与白秋露在一起,还是松了口气。 “在此之前,你跟苏承认识多久了?”云蓬英方才几拳都打在棉花上,气了这半晌也觉得心累,抽了一锅烟终于冷静了些。 “除了毕业典礼,就是去越州的船上见过,当时那船出了问题乱得很,倒是苏承帮了我一把。” 已经上了贼船,云裳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忧,只能尽量将这贼船装点得漂亮一点,况且那日沉船时的事情也是真的。 “他帮你,你帮他,合该两清了才是。”云蓬英提了下眼睛,又沉沉叹气,这会儿他要还不明白就白活了这些年头了。 他们不过寻常百姓,也就靠着祖上这点家业过得比其他人家稍微充裕些,他一辈子好读书研究八股文,接触的也都是些书社的老学究,何曾想过会挨上苏承这尊大佛。若是真佛也罢了,偏偏是个难哄的恶鬼。 “之前白靖世来家里套近乎,便说你与苏承……走得近,这是怎么回事?” 云裳也忘了还有这一茬,心头一跳忙道:“那是白家大夫人的侄子乱说的!” 云裳将前因后果讲明,云蓬英沉着脸骂了句:“这些纨绔竖子!没有一个学好!” 他又想到自家最终摊上这事,也是百般头绪暂无可解,把烟杆重重拍在桌子上,摇头叹气地回房了。 云裳后仰着身瞧见人走没了影,才与封晓荷说了些知心话,又怕自己虚实不定的说法捅出篓子,忙道:“我得赶紧给姨妈打个电话,让她跟秋露说一声,我回来她还不知道,别再扑空了平白担心。” 封晓荷不疑有他,“是该如此。” 这几天封晚梅也是紧守着云家的电话,一听到佣人喊就赶紧出来接,听到云裳的声音又惊又喜,“云裳你回去了?” 封晚梅担心她是被抓回去的,听着电话的同时便让佣人去找她的披帛提包,要赶着过去云家。 云裳听出封晚梅语气中的担忧,碍于母亲在旁,不好多说,只道:“刚回来,说来话长。小姨,秋露若在的话,您帮我跟她说一声,不必去她同学那里找我了。” 起先封晚梅听得糊涂,后一想云裳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么不着调的,心里一寻思便应下来,“我晓得了,等得了空我去过去一趟,你好好跟我说说这几天怎么回事。” 云裳应了几声好放下电话,小姨这里她倒不担心说漏嘴了,只是外公那里还需解释,若让父亲知道她与苏承早有往来,怕是会气得房顶都掀起来。 想到此处,云裳叹气不止,遇上苏承真是自己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