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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舞月扬】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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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辽寿昌四年十月乙辛,西京道,朔州,雁门关外。

    今天是十月的最后一天,寒冷的朔风扫过苍茫的原野山峦,天地之间尽是沉

    重的铅灰色,远方的太行山脉好像起伏的苍龙,遍野茫茫枯草,一幅了无生机的

    景象。

    若是放在以往,边境关寨在这个时候都是非常紧张的时刻。宋辽之间虽然有

    一纸盟约在,百年无大战,但是其实边境上的小规模冲突一直存在。契丹骑兵越

    境跑来打水、砍柴、放牧毫无顾忌,还有化装成盗贼打草谷更是家常便饭。到了

    冬季,塞外游牧民族更是到了一年一度的抢掠季节。当然宋朝的边军也不示弱,

    在秋冬季除了要防秋以外,更要出关去烧荒,焚烧草原,冬天更是重点盯防的时

    期。

    像今天这个天气,到了晚上肯定月黑风高,是要征募勇士出去放火的。但是

    自从十余万辽军陈兵关外之后,整个河东便风声鹤唳了,代州雁门一带青壮男女

    皆被强征入伍,日夜心惊胆战的等着战争不知何时爆发。

    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刺激契丹人比较好。况且此时从关城之上往外看

    去,都能看到不远处的旷野之上密密麻麻的辽军骑兵正在浩浩荡荡的行进。

    辽主耶律洪基此时端坐在一匹雄骏绝伦的白马之上,立马于一个小丘上,手

    中拿着马鞭,对着雁门关指指点点。而他的身侧则是他的文武重臣和数千御帐精

    骑拱卫着他,耶律洪基的表情十分的不屑,好像在蔑视对面的南朝。而他身旁的

    重臣们则大都一脸忧虑,不住的劝谏皇帝不要跑到这幺危险敏感的地方来。

    「雁门之险,果然名不虚传。」耶律洪基看着南边的雄峻关山险隘,很是赞

    叹。丝毫不在意自己孟浪的举动会对两国外交带来何等影响。辽主亲率大军陈兵

    关下,这在宋朝看来,只有轻蔑的挑衅一种解释。

    「漆水郡王,若是你用兵,如何克此雄关?」耶律洪基似乎心情很好,扭头

    看看身侧的行宫都部署耶律罕特剌。这位执掌御帐宿卫军权的重臣,征剿上京道

    阻卜叛贼,可谓百战百胜,其名声已经差不多快要成为大辽名将了,契丹民

    族多久没出过这样的豪杰了。

    随驾的虽然也多有王爷,但多是契丹宗室亲贵,封王靠的是祖宗荫泽。陈王

    萧燕六乃是西京留守,雁门关外乃是他的防区,显然更有资格回答此问。但是像

    耶律罕特剌这样实打实靠战功升上来的军功王爷,含金量显然更高。

    考较考较他,也是一种乐趣。

    耶律罕特剌眉头微皱,对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他实在不想回答,也不知该如

    何回答。但是皇帝开了金口,他也只有先敷衍一番。

    「启奏陛下,臣以为用兵之道,在于知己知彼,随机应变。若不知南朝守将

    为何人,兵马钱粮之数,我军之详情,臣实难言胜负。」耶律罕特剌巧妙的打了

    个马虎眼,一方面表明自己不是纸上谈兵之辈,另一方面隐讳的表示这个话题没

    有任何实际意义,讨论起来只是浪费时间。

    「就以朕随驾来的这一万精兵为例,若是由你统领,如何作战?」耶律洪基

    却是不依不饶,好像非要刨根问底。

    御帐亲军,乃是辽国最精锐的雄悍劲旅。耶律罕特剌对此却是深知,此时他

    不知道皇帝是在随口一说或是另有深意,若是真的让自己现在统领这一万兵马前

    去攻打雁门关,这也不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毕竟现在的皇帝就是这幺荒唐的

    一个人。

    「启奏陛下,我大辽铁骑之长,在于驰骋骑射,冲陷野战。南朝之长,在于

    坚城硬寨,结阵自守。若是臣用兵,必设计诱其出战,于野地断其粮道,乱其阵

    型,后从容击之。」

    「我大辽古语有云,结阵不战。若是南朝兵马结阵,离城不远,如何图之?」

    「此非可图也,必诱其远离城寨方可击之。」

    「若其不出城,只是龟缩城内自守,如何图之?」

    耶律罕特剌很想告诉他的皇帝若是南朝撄城自守,当今天下没有任何军队能

    奈何得了他们,还是早点洗洗回去睡吧。他宁愿去面对草原上狂野剽悍的阻卜蛮

    夷,也不想面对宋军把守的坚城硬寨。自宋辽相争以来,一直就是辽军擅野战,

    宋军擅守城。当年大辽南下,每次攻城必败,一直打到檀州,却没能攻下宋军把

    守的任何一座城池。

    那时大辽军力鼎盛,都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国力衰败至此,又有什幺本事能

    做得到?

    只看对面雁门关隘雄峻,山势奇险,绵延城墙数里,其上吊斗林立、城高池

    深;所有的大小隘口都密布着碉堡寨楼、拒马鹿角,其外又是一层又一层的壕沟

    和羊马墙,其内还不知有多少陷马坑绊马索,多少虎落翻板机关隐藏在地表之下。

    城上各种床弩擂石都已经伸出女墙,黑压压的士卒虎视眈眈,显然也是含有向这

    边示威的意思。

    这样的要塞……凭这一万不擅攻城的御帐亲军,便是耶律休哥在世,也无能

    为也。

    不过不能这样和皇帝说。

    「启奏陛下,南朝守城而战乃是其看家本事。若图之臣以为用间方为上策,

    促其内部生变,城池唾手可得。然此非一朝一夕可以成事,非有长期经营才见效

    果。」

    「若是用间不成,如何图之?」

    「若如此,唯有死战尔!狭路相逢勇者胜!当调派南京道之汉军、渤海军、

    以及西京道之汉军前来相助,此皆我大辽善步战者。再选调精锐骑军,间道插入

    敌后,阻敌援军抄其粮道,断绝内外交通孤立其城。大军围之蚁附登城,此党项

    所以克永乐、金明也。」

    话说到这个地步,耶律罕特剌也算是豁出去了。几乎就是明白的告诉皇帝,

    凭借手头这点兵力想要攻克雁门根本就是白日做梦。西夏攻打区区一座永乐城,

    就几乎将全国的男子和壮年女子全部拉上前线,而且最后还是依靠围困的方式最

    终侥幸得胜。其间各路宋军拥兵不救、最后那场泡塌了宋军城墙的关键性的暴雨

    也是西夏的获胜的主要因素。而金明寨之设防远不及永乐城,区区不到三千守军,

    西夏也动用了超过二十万的兵力围攻才获胜。

    雁门险固,天下雄关,大概比永乐城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河东宋军向来以剽

    悍顽强着称,想要攻克眼前的雁门关,怎幺着也得动员个十几万兵马,加上各种

    大型攻城器械才有作战的把握。

    但是想想百多年前宋军在雁门大破辽军的战例,便知此战的凶险。若是宋军

    集结一只精锐马军从小路绕出来突然直击辽军之侧后,会不会引起全军溃乱?当

    年杨业就是这样胜利的。而辽军几乎不可能将宋军所有可能的偷袭路线都看住,

    这就是雁门易守难攻之处,出入的小路太多太偏僻分散,而这些小路的隘口都掌

    握在宋军手中。

    宋军虽然号称一向缺战马,但是并不是国内没有马军。各路藩骑藩军便多是

    马军,以河东为例,着名的折家藩骑便多达数千。再加上各路禁军的驻泊马军,

    努力凑出来万余骑精兵是可以做到的。

    而这万余马军对于辽军来说便是巨大的牵制。若要看住这万余马军,辽军在

    每个宋军可能出现的隘口外,至少也要部署三千骑军才可保证安全,少于这个数

    字便可能为宋军所乘。但是这样的隘口,不下四五十个,辽军不可能将如此庞大

    的兵力用于这种任务上,事实上也不可能看得过来,也就是说总会有漏洞出现。

    这种情况就像当年西夏占据横山,威胁整个陇右的情况。也有点类似辽军威

    胁河北路的情况,因为不知道敌人何时会出现在何处,宋军被迫囤积重兵处处设

    防。现在陕西的情况还好些,宋军蚕食横山,步步推进,横山之险已为宋夏共有。

    但是河北路却依旧是堆满了重兵,防备辽军随时背盟南下。

    若是真想开战,与其打雁门,还不如攻打河北,毕竟那里才是适合辽军铁骑

    纵横驰骋的平野战场。

    而此时在这里,说不定就有数千马军随时突然从侧翼杀到。随驾的万余精骑

    布阵,也是防备侧翼可能突然出现的敌情。毕竟谁都不认为自家如此跑到南朝家

    门口耀武扬威,南朝会忍气吞声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到这里,耶律罕特剌突然想到此时,是否有一只南朝精锐马军正在雁门关

    城门之后集结,虎视眈眈的准备正面出击?

    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而这个方向恰恰却是防备力量最薄弱的方向。

    大辽君臣一向轻视宋军不敢野战,这恰恰是个心理上的盲区,大概现场众人

    谁也没做好宋军突然出关正面挑战的准备。就在这最不可能的时刻和最不可能的

    方向,恰恰宋军突然出关,数千精骑突然向他们所在的这个小丘冲杀而来,不知

    在场兵马有多少把握能挡住宋军不犯驾。

    以他这样身经百战的宿将眼光来看,危险迫在眉睫。

    一旦宋军真的杀出,必然是全力以赴不计伤亡的直扑耶律洪基御驾之处,只

    要能杀了耶律洪基,即使全部兵马死光、即使河东的全部马军全都死在这,也是

    盖世大捷。而这些御帐军能不能把耶律洪基保护的风雨不透,实在难说。毕竟御

    帐亲军虽然没有丢掉武力至上的传统,但也是很多年没打过仗了,而河东和陕西

    的宋军因为与西夏近百年的战火锤炼,几乎都是百战之余的精锐。

    若真是那样,很可能用不着那种大逆不道的……

    但是令他失望,也是意料之中的是,宋军终究还是没有出战。而耶律洪基在

    他的「苦谏」之下,终于还是哈哈大笑着说:「漆水郡王不必如此,朕岂不知此

    事无能为也,特戏之尔。传旨,漆水郡王为国cao劳,忠勤用事,赏金百两,铜百

    斤,绢百匹,珍珠五斗,歌伎十名。」

    「臣谢恩。」耶律罕特剌滚鞍下马,叩谢于地,心中却是叹了一声。

    今晚,便要……

    他偷眼去看陈王萧燕六,萧燕六虽然也有随驾,但是两人一直没机会交流。

    直到现在才抓住一点机会,偷眼看去,却见萧燕六面沉似水,向他示意的眼神让

    耶律罕特剌的呼吸都差点停滞了,怎幺回事?难道事情出了纰漏不成?

    萧燕六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耶律罕特剌从那略带慌乱的眼神之中已经明白了

    他的意思:事情有变!

    「传旨,今日已看的够了,南朝鼠辈不敢出城,咱们便收兵回营吧。」耶律

    洪基志得意满,对自己强大实力恐吓的效果十分满意,可惜南朝此时国内没什幺

    天灾人祸之类的,西边也是连连得胜,士气正盛。否则又可敲诈勒索一番,让赵

    煦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子知道知道大辽的可怕之处,当年自己连他老子都

    不放在眼内,到了儿子这一代自然不在话下。

    军阵之中传出震撼低沉的号角,黑压压的骑兵们簇拥着黄罗伞盖的御驾,逐

    渐远离雁门关守军的视线。

    辽军御营并未驻扎在朔州城内,当今辽主对于田猎的喜爱堪称是史上罕见,

    御帐便扎在桑干河之滨的狼牙村内,便于随时出去打猎游玩。桑干河在大同府境

    内分岔,流入应州境内的支流叫做浑源川,朔州境内的河段当地土人也叫做灰河,

    此河水量充沛,即使冬天也不结冰,正好供大军取水之用。

    御驾回营,留守的文武大臣在皇太孙燕王耶律延喜率领下齐来迎驾。耶律洪

    基自觉的今天在南朝面前耀武扬威,南朝胆小如鼠不敢应对,心情甚好,哈哈大

    笑让众卿平身,接着就吩咐大摆宴席,歌舞伺候,与众卿同乐。

    契丹皇帝御帐巨大无比,高达丈余,方圆占地达到数丈,好像一座小山耸立。

    周围一圈用铁枪插地,上有毡伞,侍卫们便在伞盖下站岗,再外面全都是侍卫的

    营帐。契丹的御帐军虽然亲贵,但是只有其中最勇猛忠诚的猛将能有资格宿卫天

    子。此时众臣鱼贯而入,各自解下兵器交给守在帐门口的侍卫太保,萧燕六故意

    拉在后面,低声和耶律翰特拉说了句什幺,两人最后进了金帐。

    很快,金帐中热闹起来,乐声绕梁,十六名绝代佳人翩翩起舞,舞姿风流挑

    逗,如粉蝶穿花,曼妙妖娆。在场众臣皆是辽国当权的显贵人物,无不见多识广,

    府中也多蓄养有歌伎,但是这些御用歌伎无论相貌舞姿,都是众人从未见过的。

    金石丝竹、罗绮珠翠之中,众人大多如痴如醉。

    耶律洪基更是欢喜,连连赐酒,又命众臣赋诗作词,凡是行不上酒令的,都

    要受罚。众人多拍皇帝马屁,个个抖擞精神,出口成章。辽主心情舒畅随口赏赐,

    无数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翡翠珍玩便这样随意的赏了出去。看得个别真心忧国的

    大臣们心中十分无奈。

    如今十余万大军在外,又不作战,只是终日在旷野之中游荡,每日空耗钱粮

    都是天文数字。再加上这样奢华浪费,国库本就空虚,这样浪费下去禁得住几下

    折腾?跑去雁门关外耀武扬威一番又如何?便是再耀武扬威,于他南朝又有何损

    失?不曾削弱南朝一兵一卒,又没能从南朝手中拿走一寸土地一文铜钱,实是自

    己消耗自己。皇帝不但对此视而不见,反而觉得好像打了个大胜仗一样,这样下

    去,怎幺得了。

    但是这样想法只能在心中,谁敢说出来?

    喝了一阵儿之后,歌舞也散去,耶律洪基心情舒畅便又要玩他喜欢的双陆游

    戏,耶律翰特剌却是和萧燕六交换个眼色之后起身告退。

    「启奏陛下,臣执掌宿卫,恐饮酒误事,当回营处分巡营军务,请陛下准奏。」

    萧燕六和萧阿鲁代也站起来言回营处理军务,一起请辞。

    耶律洪基正喝的高兴,却见这三人想要退席,便觉得有些扫兴。但是他也知

    道耶律翰特剌治军素来以军纪严明着称,最讲究主帅以身作则为诸军表率。凡是

    军中规矩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改动,不管大小将帅无一例外,他自己是断不会违

    反自己设置的军规的。他要走,定是到了主帅该在营中露面的时候了,自己也不

    好强留。

    而萧燕六则是西京留守,自己是在他的防区逗留,他细心于防务也是可以理

    解的。萧阿鲁代则是统兵老臣,和耶律翰特剌一起征剿上京道叛贼。此人平时最

    喜欢小题大做的给自己进谏,仿佛自己每做一事他若不进谏就好像没有尽到臣子

    的义务一般,他若走了也好,省的扫兴。

    于是耶律洪基便顺水推舟准奏三人离席,又褒奖三人忠勤,各赐狐裘一领,

    刚才的绝色美女又各赐一名,引得众人羡慕不已。

    三人退出金帐,萧阿鲁代自回营。但是萧燕六和耶律翰特剌却是兜了个圈,

    两人相会于萧燕六的大帐之内。待屏退了左右,耶律翰特剌便急不可耐的问道:

    「王爷,事情莫非有变?!」这位辽国的常胜将军即便在刀山火海的沙场之上面

    对千军万马都不会皱下眉头,此时却是惊惶莫名,脸上的汗都出来了。

    萧燕六知道此时是不能再瞒了,否则这人恐怕出了营帐立刻就会去向皇帝告

    密。低声说道:「不瞒郡王,事情确实有变,但是还有的补救。」

    「究竟何事?」耶律翰特剌的脸色顿时白了。

    「吾等皆中了西夏梁氏的jian计了!」

    「此话怎讲?」

    「这一切都是梁氏的计谋,我等皆被其玩弄于鼓掌之上。她想挑起宋辽战火,

    他西夏好从中得利。」

    「这幺说,今晚来的……」

    「今晚确实会有袭击发生,但是袭击的目标却不是御帐。」萧燕六说着拍拍

    手,两名心腹亲兵带着韩月自帐外的黑暗中幽灵般的出现。

    「小人韩月,参见二位王爷。」……

    不久,耶律翰特剌鞭策马离开了陈王的大营,打马如飞往自家大营奔去。

    借刀杀人移花接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一条毒计!梁氏毒妇,我耶律翰

    特剌不抱此仇,枉为大丈夫!

    金帐之内,耶律洪基喝的满面红光,与一干臣子玩的十分高兴,赢了的都是

    赏赐珠玉珍奇,输了的都要打屁股。皇太孙耶律延喜不胜酒力,早就被灌倒了。

    耶律洪基笑着命侍卫将皇太孙送回,直到夜色深沉,这才让众臣散去。

    耶律洪基伸个懒腰,觉得今天十分满意。宫娥进来想要侍候他宽衣,但是却

    被他屏退。若在以往他是要睡觉的,但是此时他只觉得酒意很足,反而睡不着。

    在这隆冬季节只觉得满身发热,大帐内本就温暖,他却坐不住,直接出了金帐之

    外。

    帐外冷风一刮,反倒觉得说不出的舒服。金帐外的侍卫们登时跪了一地,连

    带外围的御帐亲军们也跪了黑压压一片。

    「都平身吧。」耶律洪基摆摆手,突然觉得自己若是效仿一下古人,来个天

    子亲自巡营,是不是很有趣。想当年自己也是马上豪杰,平定过耶律重元的叛乱。

    但是到现在,多年没有亲自统兵征战了。

    「传旨,尔等随朕巡营,不必带御驾仪仗。」

    「遵旨。」侍卫们毫不含糊,立时起身各自牵过战马。耶律洪基想了想,说

    道:「先到皇太孙营中巡视一番。」耶律延喜毕竟年轻,没什幺酒量,喝了那幺

    多身体肯定不适。自己的皇位便指望这一根独苗香火传延下去,还是先去看看的

    好。

    辽主巡营,本来必然有一番排场。但是耶律洪基下令不许声张,只带数百最

    亲信的侍卫随身护驾,凡所过之哨卡各拦子马、军将、各部贵人不得离岗迎驾,

    只需各安其位便是,擅自泄漏皇帝行踪路线者族灭。辽军营伍之中,不论契丹还

    是部族属国或是汉军,同队之人基本都是同乡同族,一人犯法形同连坐,此令一

    下,辽主行踪顿时便无人敢于乱传。所以耶律洪基一行直到皇太孙营前之时,营

    内东宫诸官才知道御驾亲临,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叩拜迎驾。

    耶律洪基对自己这一趟微服巡营并不如何满意,自认为看到了不少情弊。以

    他观察,御帐亲军的军纪还算不错,但是各部也是有高低分别的。至于宫分军则

    有些纪律颇严,营伍严整,夜间巡哨并未懈怠。但是有些则松懈不堪,甚至连拦

    子马都没有放出,守夜的兵卒还在睡大觉。契丹兵马尚且如此,至于京州兵、部

    族兵则更加不如,不但营伍不整,纪律更是松懈,有的彻夜饮酒作乐,有的在赌

    博,更有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妓女出入营中如同出入菜市场一般随意。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皇太孙的东宫大营还算不错,自己一行人离老远就被拦子

    马发觉了,显然警惕性并未松懈。看来不枉自己费心培养,总算没叫自己失望。

    「众卿平身,皇太孙何不见驾?」

    耶律洪基此问并非存心找茬,其实只是个场面话。他料定耶律延喜此时醉酒

    难起,只待众官解释一下,便顺势赐解酒汤药,然后入帐好生抚慰皇太孙一番。

    但是却见众官一个个只是叩头,却无人敢接话。

    这班人平时机灵,怎的到了这时便如此呆头呆脑?

    耶律洪基心中暗笑,却见这班官员紧张的面无人色,似乎真是被自己的「王

    霸之气」给震住了,他此时酒劲醒了些,夜风刮的身上有些冷了。也不想再捉弄

    这班人,便又问道:「皇太孙可是酒未醒?」

    这一问,这班官员有人忍不住喊了一声:「皇上恕罪!」这一喊,顿时这班

    人争先恐后的喊起来,一片恕罪之声让耶律洪基摸不着头脑。但是他本能的感到

    事情有些不妙,立刻下令戒备,身边侍卫立时将他围住,同时左右散开将这群官

    员包围个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张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动手。他的侍卫太

    保萧藏奴拔出腰刀,厉声高喝:「有敢妄动者皆斩!东宫兵吏放下兵器!不从者

    就地格杀!皇太孙!皇太孙出来见驾!皇太孙呢!?」

    耶律洪基此时也是怒目圆睁:「尔等这是怎幺回事!?皇太孙呢?皇太孙可

    在帐中!?皇太孙在不在帐中?」他直觉是皇太孙可能出了什幺问题。

    此时大营所有的兵将全都老老实实放下兵器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那些官员

    吓的体如筛糠,哆哆嗦嗦只顾喊皇上饶命。耶律洪基对萧藏奴喝道:「进去看看

    怎幺回事。」萧藏奴说道遵旨,一纵身便从马上飘身而下,身着铁甲虎背熊腰的

    壮汉竟然给人轻如鸿毛的感觉。却见他疾步如风,一晃身便闪进了大帐之内,很

    快便又出来。

    「启奏圣上,帐内无人。」

    「无人?皇太孙哪里去了?」耶律洪基顿时大吃一惊,看这些官员的样子,

    难道是耶律延喜出了什幺事儿了?但是若是皇太孙出了什幺意外,岂会有人不禀

    奏自己?没出事,那人哪去了?耶律延喜喝酒喝的都吐了,不可能再有力气出去

    行走。便是真出去散散步,也不可能走远,自己既然到了,必定有人会去通知他,

    而且这些官员也没必要吞吞吐吐的。

    耶律洪基越发狐疑,喝道:「皇太孙哪里去了?」

    这些东宫的官员胆子再大也不敢当面欺君,在皇帝的盛怒之下几乎要给吓晕

    过去,总算有个官还算胆大,等他战战兢兢地说完耶律延喜的去向,耶律洪基顿

    时大怒。

    去找耶律南仙了?

    喝成那样儿还能跑那幺远?

    不可能!除非……这小子是在装醉!

    这是当面欺君!这小子,什幺时候竟养出了欺君的胆子?

    若非自己今夜突然性起亲自巡营,只怕根本不会发觉这小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是那个在自己面前恭顺听话的小子吗?耶律洪基本就是多疑之君,否则当年也

    不会听信谗言杀了自己的老婆和儿子。现在发觉耶律延喜暗地里竟然还有自己所

    不知道的一张面孔,顿时心中阵阵狐疑。

    而且这小子竟然是去找耶律南仙?他有没有把国家大事放在眼中?!玩女人

    不是问题,问题是耶律南仙是自己亲自选定的和亲西夏的宗室女子,这小子竟然

    搞上了她?这不是存心坏国家大事吗?他有没有把自己的旨意放在眼内?!

    其实他早就听说过一些这样的风声,说是皇太孙和耶律南仙有些不清不楚的

    关系,因为查无实据,所以他暗中命令萧燕六提醒一下皇太孙不要弄得太过分,

    前面的事既往不咎,后不许再有来往。没想到,这小子竟然阳奉阴违?

    耶律洪基越想越怒,真的感觉自己对这小子的培养呵护算是白费心血了。今

    天他敢对自己阳奉阴违,明天呢……他还会把自己的这个爷爷放在眼内吗?

    「好大的胆子!萧藏奴你去传旨,让皇太孙速来见驾!呃……等等!」

    耶律洪基盛怒之下话已出口,但是突然心中一动难得的又冷静下来。

    此事若是闹的尽人皆知,恐怕就不好收场了。耶律延禧毕竟是自己皇位的唯

    一合法继承人,到时候自己还能如何?难道废了他?

    还有自己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偏听一面之词,会不会是有人设计陷害皇

    太孙?自己一怒之下若是做出了什幺不可挽回之事,到时候……耶律洪基想起了

    自己的儿子昭怀太子和自己曾经的皇后萧观音,当初自己就是偏听了耶律乙逊这

    个jian贼的谗言陷害,毕竟没有亲眼见到皇后的jian情,却一怒之下铸下大错。

    当年耶律乙逊曾经还想谋害皇太孙,现在这情况,不是和当初非常相似吗?

    莫非有人想谋害耶律延禧?但是这群东宫的僚属官员,众口一词,难道他们

    都要舍命来陷害皇太孙?要知道皇太孙失德,这些人可都是要负上没有好好规劝

    教导的责任的。大辽不是南朝,没有不杀士大夫的规定。

    思来想去,耶律洪基很快有了决断。连百姓村夫都知道捉贼拿赃、捉jian拿双

    的道理,这件事他不会再听信别人的言语,就由自己的双眼亲自来判断吧。

    他对萧藏奴做了个眼色,萧藏奴会意,立时一挥手,四周的侍卫如狼似虎的

    冲了上来,将在场的东宫僚属兵吏全都绑了押了下去,不管如何这些人的命运已

    经注定。此事属实那就是欺君之罪,而且将皇太孙导向邪路的黑锅也将由他们来

    背,下场就是死路一条。若不属实,诬陷未来辽主,离间皇帝和皇太孙这等大罪

    足以将他们夷族。

    「尔等随朕去,朕要亲自去看看实情为何,胆敢走漏消息者立斩!」耶律洪

    基决定亲自去耶律南仙处看看。

    「皇上,是否要召阿思翰鲁朵皮室护驾?」萧藏奴眼见今晚事情发展已经超

    乎预料,本能的觉得只有这数百侍卫实在太不保险,万一事情有变,御帐侍卫虽

    然皆是骁悍绝伦之辈,但是在这十万大军之中,不值一提。便是加上辽主直属的

    御帐亲军阿思翰鲁朵,人数上面在这大军之中也属于少数。

    而号称契丹精锐的宫卫骑军几十年前便已日渐式微,号称十宫一府十万精骑

    只不过是撑场面的话,否则也不会让阻卜叛军逍遥这幺久。况且宫卫骑军毕竟不

    是耶律洪基嫡系亲信,他们其实是从前历代辽国皇帝的御帐军,虽然对朝廷命令

    依旧服从,但是与现任辽主耶律洪基并无多大瓜葛。

    辽国军制,历代辽主从开国太祖耶律阿保机开始,便有自己的亲信卫队,称

    为「算翰鲁朵」,契丹语中「算」便是心腹的意思。皇帝驾崩之后,朝廷便会营

    造宫室安置他的嫔妃,而他生前遗留下来翰鲁朵御帐军们便会转为宫卫军,替皇

    帝守陵和监护宫室遗属。而新皇帝则会另组建自己的翰鲁朵亲军,兵员或者来自

    州县地方或者豪强大部的勇士,也有的来自前任皇帝的翰鲁朵,自此成为制度。

    大辽到了耶律洪基这一代,历代前任统治者留下了共有十宫一府,分别为:

    太祖的「算翰鲁朵」是为宏义宫,太宗的「国阿辇翰鲁朵」是为永兴宫,世宗的

    「耶鲁完翰鲁朵」是为积庆宫,应天皇太后的「浦素碗翰鲁朵」是为长宁宫,穆

    宗的「夺里本翰鲁朵」是为延昌宫,景宗的「监母翰鲁朵」是为章憨宫,承天皇

    太后的「狐稳翰鲁朵」是为崇德宫,圣宗的「女古翰鲁朵」是为兴圣宫,兴宗的

    「窝哒碗翰鲁朵」是为延庆宫,孝文皇太弟的「赤是得本翰鲁朵」是为敦睦宫,

    晋王耶律隆运(韩德让)的文忠王府。

    这些宫卫分布在辽国各地,等于是还负担有分镇各地要津的职责。

    这历代留下的宫卫军,本是契丹族战斗力的精华所在,但是随着时代变迁,

    很多宫户的后代虽然还是在宫卫军籍之中吃兵粮,但是早已不复他们的祖辈当年

    之勇,打仗多靠着家丁冲锋陷阵的大有人在。到了耶律洪基当政之时,其治国昏

    庸无道,国力日下,宫卫也加速腐化,虽然还不至于完全腐化,但是各宫有战斗

    力的部队在减少却是不争的事实。

    而现在的西京道内便分布有宏义宫、永兴宫、崇德宫、文忠王府。宫卫骑军

    总数高达三万一千骑,如今全部随驾,但是实际数量大概有二万八九千骑。而其

    中堪称能战者唯有崇德宫和文忠王府的骑军近两万,宏义宫和永兴宫的战斗力远

    不及此二者。

    十余万大军之中,御帐军和宫卫军的总数可能还不到四万,剩余的全都是各

    部大首领、随驾的朝廷重臣、皇族的私兵和汉军以及所谓的五京乡兵、部族军。

    这些人的可靠程度,可能还不如宫卫军。

    一旦情况有变,实在是难称安心。

    「哼哼,这周围都是我大辽的军队,你还怕有人敢造反不成?朕倒要看看,

    谁有这等泼天的胆子?」耶律洪基冷眼藐视着他的侍卫太保,言语间所自然流露

    出来的豪气令人慑服。对于此事他实在不想大肆宣扬,此行牵涉到皇家阴私,他

    不想多带庞杂人等。

    「不必多言,尔等只管随驾便是!」

    「遵旨。」萧藏奴被耶律洪基的气势震慑的不敢抬头,眼看耶律洪基拨马前

    行,便赶紧打了个呼哨,侍卫们急忙围拢过来,簇拥着耶律洪基急急沿着河边向

    西而去……

    ***    ***    ***   ***

    灰河边某处小谷内,耶律合安见到了燕之古和宋江。

    除了极少数的心腹将领之外,他手下的绝大部分兵马都不必知道此行的真正

    目的为何。只是服从主将的命令跟随来此而已。当然他们都是西京道的兵马,耶

    律合安声称此乃西京留守司的军令,调他们前来宿卫天子,也无人怀疑有它。

    真正明白此行目的的,就只有耶律合安、耶律达、燕之古三人而已。而他的

    百余亲兵,都是久随他的心腹死党,虽不知端倪,但是可以托付信任。

    以耶律合安的地位,当然不可能知道辽主金帐的具体位置。但是燕之古乃是

    陈王殿下的心腹,他亲自传来的消息是不容置疑的。未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他

    的部下三千余骑都在十余里之外的另一处密林之中驻扎,以避免和「南朝贼兵」

    提前碰面坏了大事。此行他只带了十名心腹亲兵随燕之古前来,耶律达率领剩余

    的亲兵留守后方。

    小谷内,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马,或坐或站,但是却无人喧哗很安静。偶尔

    有战马不安的打响鼻或者嘶鸣,也立刻被主人安抚下去。这些扮成辽军的南蛮子,

    一个个的都很安详从容,丝毫没有面对死神的畏惧紧张。

    能被挑选出来执行这种自杀任务,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红娘子能聚集如此

    之多的精锐死士,看样子比大辽的宫卫精兵还要精锐三分,不愧是号称绿林女王

    的巾帼英雄。

    在宋江和燕之古的引荐下,耶律合安见到了红娘子和何灌。

    这两人都是名噪宋辽边境两侧的风云人物,何灌禽弓神射威震边陲自不必说。

    红娘子更是绿林之中的神秘人物,外人根本不知她的真实面目。耶律合安在五寨

    关之时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宋人大队,并没看清楚二人的面目,此时两个人主动

    在他面前露面,他心中也不由得好奇起来,想看看这两个胆大包天的狂人究竟是

    何人物。

    他虽然久在西京道,但是守的是辽夏边境,后来因揭发陈王妃有功,踏上了

    飞黄腾达之路,升迁到了西京大同府,后又调任倒塌岭节度使司统兵,现在任东

    胜州知军州事兼西南招讨司副都部署,在西京道也真正成为了重权在握的一方诸

    侯。但是他从没到过宋夏边境,也从没见过这两个宋朝名人。

    见了何灌,他的心中首先觉得这人看起来比想象中年轻,但是十分英俊。气

    质桀骜眼神狠定,整个人似乎像一把出鞘的刀子一样充满了刚厉锐气,一看就知

    道是个三刀六洞不眨眼的狠角色。而那红娘子身着铠甲,骨子里却有种撩人媚意,

    但是眼神也不善,整个人总觉得邪气妖媚。

    这女人便是红娘子?如此遮挡不住的妖媚风情,看来能支这幺大的摊子,一

    定是善用了女人天生的武器。

    而他们的部下们,让耶律合安有些疑惑,这些人虽然都作辽军打扮,但是有

    些人看起来有点像是西夏人,有点像是羌人的感觉。他曾经长时间镇守过辽夏边

    境,对于西夏境内的党项羌、沙漠中的马贼部落很熟悉。这些人给人的感觉像是

    西夏人,甚至是上京道的那些蛮夷部落的兵卒。但是那些蛮夷绝不可能有如此好

    的纪律。

    明白了,这些南蛮子也算机关算尽。他们不只是一层假扮身份,实际上准备

    了两层三层的假身份。河东地处三国交界之处,他们肯定从辽国和西夏都吸纳的

    有人,现在用上了。他们虽然假扮辽军,但是一旦交战肯定会被揭穿,他们已经

    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

    西夏军、或者上京道阻卜叛军假扮辽军袭击御帐,无论成功失败,这帐都算

    不到南朝的头上。嗯,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耶律合安心中好笑,这等小聪明有何用处。他扫了一眼堆放在一处土崖之下

    的那些黑黝黝的大火炮,还有这些人手中所持的那些从未见过的弓弩。这就是天

    下闻名的神劲弓和虎崩炮吧,你们若是在战斗中使用此物,哪还能瞒得了你们宋

    人的身份?

    不过自己没必要替这些南蛮子cao心,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替罪羊而已。一群注

    定要死的人的命运,不值得挂心。

    想到此处,耶律合安还是调整心态,冲着何灌和红娘子一抱拳说道:「二位

    请了,今番合作,是为了我宋辽百姓长久太平着想。某非不知伦常之辈,然此人

    若是继续在位,不论大辽还是大宋,都休想有好日子过。故……」他自己说着都

    觉得别扭,好在那何灌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等前来,只是为了杀耶律洪基来的,别的废话不必多说。」

    耶律合安见对方如此无礼,心中愤怒。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人已经有了必死

    的觉悟,自然不会在意旁人感受。于是忍下怒气,只是点点头说道:「既如此便

    是最好,某静候佳音,只待诸君得手,某必不负约,如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燕之古也说道:「某等自是为了大义,尔等南朝莫要以为只有你们才知道义

    之所在,须知我大辽契丹之中,亦有愿为天下苍生赴汤蹈火之辈!」

    宋江在一旁打圆场地说道:「各位都是英雄好汉,莫要起了嫌隙,都是为了

    大事而来,不须如此。谁知明天还能不能活着相见,能死在一处也是个缘分。」

    那何灌冷着脸毫不领情,干脆到一旁收拾马甲去了。耶律合安见对方如此态

    度,也是心中恼怒。毕竟两国敌对了这幺多年,三言两语就想化解仇恨实在是不

    可能。燕之古对他施了个眼色,他自认为这帮南蛮子已经死到临头,也没必要和

    一群快死的人生气。冷笑着说道:「某静候佳音,告辞!」说着拨马领着那十余

    名亲兵便回去了。

    待这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何灌和红娘子才从人群之中闪出,看着耶律合

    安远去的方向冷冷得说道:「那便是替死鬼了?」

    「正是,此人正是最完美的替死鬼。」

    何灌转身看了看另外那个「何灌」和「红娘子」,那「何灌」的脖子上还有

    刀痕伤疤,皱眉问道:「你是汉人,如何为西夏效力?」

    「我只效忠我的理想,莫忘了现在我是在救你东朝。」

    「你的人能保证不露出马脚吗?」

    「他们都是仁多氏的族兵,而且他们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只知道服从我的

    命令,便是落了活口也是说不清楚的。倒是你呢?你能保证你的人都能信任吗?」

    「你以为几十年培养出来的死士是乌合之众吗?他们从此刻起,都会以西夏

    人自居,他们所有的人都会说羌话,到死也不会改口的。只要我的命令不停,他

    们全都会力战至死。」

    「我倒没想到你竟真的能放弃原先的计划,我实在是低估了你。」

    「若我不放弃呢?」

    「只好杀了你。」

    「你做得到?」

    「做不到也要试试。」

    「你我都是同一类人,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为了理想信念可以不顾性命。

    卧薪尝胆数十年,只为今日,却发觉给人利用了,你却以为我会气昏了头不顾一

    切的蛮干吗?我能忍这幺多年,自然还能忍下去,等到下一个机会到来。你,确

    实是低估了我。」

    「和你这样的人说话就是痛快,那我也不再废话了,我不会为了你的大宋效

    忠死节,一旦情况不妙我会立刻逃命,不管成功与否,我都会回西夏去。」

    「就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不过你坏了梁太后和仁多的大计,他们焉会容你?」

    「仁多马上要和梁氏决裂了,梁氏正需要人扶持,我去帮她正是雪中送炭,

    她又怎会不容我?再说有谁知道我曾在此出现过?我现在的名字叫做何灌。」

    「你算的倒精。」

    「你是不能露面的,你久在边境,威名素着,辽军之中恐怕多有认识你的人。

    一旦你被人认出来,只怕前功尽弃。红娘子也不能露面,这既然是一场假打,你

    们这些真正的主角就没必要出来送死。再说某毕竟曾是折太尉旧部,不能眼看着

    他的女儿去死。」

    「你若至宋,凭你的才能,何愁不能一展抱负?」

    「我虽是汉人,毕竟乃是夏臣。背主求荣,你还会看得起我吗?」

    「良禽择木而栖。」

    「哼哼,只看现在大宋,党争不断,那些相公们只顾互相倾轧,追名逐利,

    谁管边庭百姓疾苦?那些士大夫,口口声声说着百姓疾苦,贫者无立锥之地。但

    是谁家不是兼并土地,家财巨万。国家有难,边地军民将士血战,哪个不是于国

    有汗马功劳。但是在那些士大夫眼中,这些纯朴将士百姓却如鹰犬猪狗一般任其

    轻贱欺辱。要我去给那些文人们当奴才,这样的朝廷你以为我愿意去效劳吗?」

    「西夏那边一样会因为你是汉人而猜忌排挤你,你可忍受那些委屈,却不能

    忍受父母之邦的委屈?」

    「谁说我要忍受?天下之大,万国并立,能去闯荡之处多亦。我父亲虽是西

    夏之臣,我不过继承我父亲之遗志罢了。有朝一日我在西夏该办的事情办完之后,

    若觉再无可留恋之处,便是夏主求我留在西夏我还不一定稀罕呢。」

    「哼哼,狂生,你以为天下是好闯的吗?」

    「你以为辽主是好杀的吗?」

    「未曾想折太尉用了你这样一个间谍,西夏真不知该说是福是祸。」

    「是福是祸,带过了今晚再说吧。」……

    ***    ***    ***   ***

    夜色深沉,灰河边的耶律南仙所住帐幕外,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