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79:Paon (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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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79:Paon (孔雀)
藥店老板夾雜在亂哄哄的人堆裏左沖右突,閃避著空中劃過的流音,同別人相比,他能大致辯出這條人影的模糊輪廓。從外觀看它好似一只張牙舞爪的章魚,其實頭腹部分依舊還是人,至於數不盡的觸手,則是其背部透散出來的黑光絲蔓,猶如一只高貴典雅的黑孔雀正在開屏。這東西以鳥羽替代手腳,在破墟敗墻間抓飛跳躍,顯得身姿極其靈活。 「這裏的一磚一瓦都是它的主場,絕對不要與它硬磕,那樣倒黴的一定是自己。這該死的,難道野獸被揍死了麽?怎還不快快追來?」聖維塔萊領隊正在收攏四下奔逃的莉莉絲們,他不停掃向壁環上的破墟,止不住地唾罵。按原定計劃,野獸應該正在趕來的途中,只要它一冒頭,正巧與孔雀無縫對接。趁著兩妖玩命搏戰之機,才是最佳的撤退時刻。 然而老妖就像預先看破了他的韜略,竟變得音訊全無,難道它也打著相同的如意算盤,想利用萬淵鬼來屠滅竄進壁環的所有人嗎?這不可能,野獸毫無智商可言,它怎會像人類那般思考?興許是還未完全復原,想要追來仍需一段時間。總之,這是一個疏忽。 承包商正在顛來倒去思索著這些麻煩,突聞耳畔傳來滾雷般的低鳴,再一擡頭頓時驚白了臉,正前方的某片空間被扭曲成了個漩渦,足有水桶桶口般粗細,正在往外冒著絲光。 「太倒黴了,這是一只狙神,孔雀!」領隊連連叫苦,他抓住邊上的康斯坦丁,使足全力朝前一推,連打幾個滾閃避鋒芒。黑色漩渦如同一發榴彈炮撲面而來,穩準狠擊中大長老面門,頓時將她俏麗的臉轟成骨屑和碎rou,蟲子女人嗚咽一聲,重重地摔在水門汀上。隨之而來的更多氣渦彈,又將多名四面神擊成了爛rou。 「不死身的幾個先替我殿後,其余人馬都隨我來!」承包商拖過魂鐮與勿忘我的手,率領暗世界人馬開始狂奔,事到如今只剩一條路可走,那就是不論如何都得設法撬開天門,至於莉莉絲們的死活,顧不得了!反正雌雄鹡鸰與四面神們,孔雀想將她們立即殺光就是妄想。 「邪教娘們的腦袋被擊碎了,我連冤鬼在哪都發現不了,這種無形的東西該怎麽應付?」兩名海神邊跑邊往後點射,問:「看樣子它比那只野獸難纏多了,這東西有什麽特點?」 「別去管蒼露鹡鸰的閑事,身為老妖的她死不了,只要抵達天門康斯坦丁就會重生!而我們凡人挨上一發可就慘了!孔雀之所以被稱為狙神,是它會利用空氣加熱做出攻擊。只消不幸中招,瘡口便會無限撕裂,由血到骨化為齏粉,被它從體內源源不斷抽空。你瞧不見它只是暫時的,當萬淵鬼吸食完血rou,就會顯露真身變得通紅,所以絕不可與之近戰!」 莉莉絲們見主事的全跑了,怎甘心替這些家夥墊底,慌忙七手八腳地架起大長老,跟在背後緊緊追趕。這些四面神們腳步輕快迅如閃電,僅僅數秒便趕上隊伍,看得幾名傭兵目瞪口呆。他們驚奇地發現,最孱弱的威廉姆斯也挺直了腰,三兩下便竄到人群最前。 「你可真是好心哪,竟丟下我們等死!」無頭的康斯坦丁一把擰住承包商的陶瓷鎧甲,罵道:「我的確殺不死,但不代表可以任人宰割,要不我也給你來一下,嘗嘗滋味怎樣?」 「是我錯了,但歸究責任,還是你的男友不靠譜!我費了那麽大功夫送他與驍鷙上路,結果這家夥啥都說不清,等於白白玩了趟時空旅行!」領隊遙指前方,叫道:「好消息是,我與尤比西奧找到了天門,咱們越靠近那個地方,就越能擺脫羅睺妖陣的束縛,如此才能重新穩固陣線迎敵。你有報復我的精力,還不如問問布雷德利究竟見到了什麽,真是該死!」 此刻挽著康斯坦丁奔跑的男子,比起在場任何一人都更痛恨自己,他這趟波斑水影其實收獲頗豐,但遭上的各種紛亂也是又多又雜,想要匯總卻又無從說起。而且,那些目視所見,當真能告訴面前這群來歷不明的人嗎?想著,他牽了牽蟲子女人的罩袍,低聲說道: 「我印象最深的,是去過某個會場,當聽完會議內容,我差點沒被嚇暈過去,太可怕了!」 「別擔心,再古怪的事你我也都見多了,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呢?你悄悄告訴我就好。」 「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古怪,好吧,我盡力而為。」藥店老板摒棄雜念,陷入了沈思之中。 一幕久違的,早已消失在現實之外的畫面,看得男子目瞪口呆。兩小時25美分的泊位;城市上空冒著黑煙的工廠;以及頭戴氈帽的男人們正在街上匆匆而過,一切的一切叫他激動得想哭。那是兒時的記憶,曾生活過的環境,只是這份美好已是過眼煙雲,從歷史的縫隙中悄然劃過。他不知自己是誰,正坐在一座灰蒙蒙的候機廳裏,等待著SAS航班前往歐洲。 「不知醉蝶花見到這一幕會怎麽想?她肯定覺得自己到了火星。倘若此刻她在身邊,我真想當個導遊,來講述自己荒誕的少年。暗世界領隊真厲害,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不會覺得到了火星,在老電影裏見多了。」一個聲音自腦海炸響,那正是藥店老板心心念著的meimei,她向男子簡略介紹了波斑水影的運作原理。能夠陪伴驍鷙同行的,一般都是捕夢之手的高人,他們在幽靈視野裏充當記錄者,將所見所聞及時通報給上級,以免因要等待她醒來而耽誤重大契機。正這般說著說著,醉蝶花忽然要他看向風幕大門方向,說:「那個男的就是二世,他過來了。我來想些辦法,從他嘴裏問明這是要去哪,到歐洲幹嘛。」 倆人登上航班後,接過乘務提來的雪茄,開始吞雲吐霧起來。在那個年代毒品還十分少見,吸煙既是一種時尚又被認為對身體有益,所以不論輪渡、列車甚至是醫院,都有大力推銷香煙的人,這對推廣小姐來說,是一筆額外收入。所以當見到大批煙客,不用感到奇怪。 這趟沈眠之旅醉蝶花打算主動出擊,不再延循過去墨守成規,既然身為驍鷙自然以她為主,而布雷德利幾乎都在旁聽。他不斷通過返金線告知她一些過去的常識,以免在交談中被二世識破。原來在這架空客上,除了倆人之外,還有多名來自各行各業的企業家,航班的目的地是布魯塞爾。因為明天上午,他們要去參加一個叫做基路伯教派所舉辦的會議。 「這應該是男人與老漢認識幾年後發生的事了。」醉蝶花翻閱著報刊雜誌,告知藥店老板說:「今天是6月5號,再過幾周即將爆發韓戰,我想魏特曼多半已成了禿頭的會員。」 一切正如倆人猜測的那樣,剛落地國際機場,他們與其他人搭上等候的旅遊大巴,前往預訂酒店。在車上男人見到了其余的十五人,他們自是相互撚熟的。通過醉蝶花口述,其中一男兩女,在惡魘中家庭酒會上曾見過,都是蜚聲海外的物理學家。街上除了標牌文字不同,比利時就是個縮小版的美國,只是相比北美要殘破些,大量二戰損毀的破樓,在得到馬歇爾復興計劃的援助後,尚處在重建之中。一派欣欣向榮,生機勃發的模樣。 倆人踏實地在酒店睡了個好覺,第二天上午精神飽滿地隨隊前往會場。這是一棟六邊形地堡般的灰色建築,對外招牌是會展中心,實際名字卻叫恥辱柱,男人接過引導員提來的特殊眼鏡戴起,視野開始變得通透,就這般走入了常人看不見的暗道,裏頭早已是座無虛席。 「果然與極暗世界有關,那種濾片眼鏡是他們提供給客戶,識別跳蚤市場路徑而采用的工具。」大長老聽得津津有味,問:「這大樓為啥叫恥辱柱?然後呢?」 原來領隊曾提起的伊卡洛斯工匠們,並未像他描述的那樣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19世紀中葉,流放者在北美得到了長足發展,並重新組建了城投公司,更名為金錢萬能設計局,俗稱鈔票人。他們專門承接一些有著古怪癖好的客戶訂單,例如舉世聞名的溫莎.曼徹斯特公館,就是他們的傑作。一戰後不久,他們重新回到歐洲工會所在地,在原址上建起這棟堅固堡壘,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惡氣。這場會議,鈔票人們正是其中的資助方之一。 男人與二世在胸口別起一枚銀光閃閃的徽章,昂首闊步走入會場,不時與周邊的男女們握手致意,來到了指定的沙發椅上。由這些人口中獲悉,過來開會的全部都是基路伯基金會的高級成員,今天的主題叫做黑門計劃,主要討論的是,如何來應對瞬息萬變的未來走向。 布雷德利天真地以為,本次會議多半是探討即將發生的東西方對立,以及冷戰格局。啟料當禿頭老漢出現在主席臺後,他方才醒悟這根本不是政治會議,而是一場揭示人類殘酷命運的演算會。禿頭不像別人那般拿著讀稿念報告,而是通過智能化工具得出的大量數據,為在場眾人描述出一個極為恐怖地獄般的未來,那就是矽基文明崛起,並最終消滅碳基文明。 「不論是有意或無意,人類自產生出社會這個概念,經歷5500年後,必然將步入核子時代,這項新能源將大大提高效率,帶同世界日新月異的發展。縱觀整部人類史,每一次技術革新,都將產生一個奇異點,科技大爆發。那麽下一次的奇異點又會發生在何時呢?」禿頭老漢展示著演算結果,嘆道:「從今天算起,將發生在98年後,即西元2048年。」 基路伯教派認為,到了那個高度的未來,智能化將會被廣泛運用於各行各業,替代大量人類勞工。任何產業構造的重塑,基本都是圍繞著逐利與商業。每一項科技的出現,將代表一種落後生產力被取代。圈地運動、羊吃人、第一臺蒸汽機、汽車的發明以及電的運用,從古至今蓋莫如此。然而萬事無絕對,雖說許多人丟掉了飯碗,但同時又產生新興領域的崗位,人類一直以來,就生活在被淘汰與被迫接受新事物的夾縫之中。 可是,矽基生命體的出現,從本質上改變了一切規則,因為它們能替代所有人類工種,並大幅提升效率。在商業活動中,運輸、原料、加工甚至是盤租的店面,遠遠不抵該支付的人工,倘若這部分被取代,而實現全面自動化,成本將一下子降至原有的20%以下。那麽,一個新悖論產生了,倘若整個世界不再需要人,那麽製造的商品又該賣給誰呢? 人類當然知道無限進步的同時,會帶來種種風險,因此高新科技只被當作工具。然而,矽基人的發展並不受這些因素而止步,一輪輪的軍備競賽,為追求生活更便利化,以及探索宇宙,都將促生矽基帝國的崛起。目前來看,大致會出現倆個結果。較好的結果是人類完全掌控機械,讓它成為良師益友;較差的結果則是碳基與矽基爆發戰爭,人類文明被徹底抹去。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但卻比歷史上任何一場人類劫難都更可怕的沖突。矽基與碳基兩大文明,經歷血腥殘酷的八十年戰爭後,誰也無法做到徹底消滅對方。所以,約莫在二百五十年後,一種被特意製造出來的致命病毒在全球各地爆發,此舉將造成成年男性迅速被殺死,整顆地球最終成為女人們的世界。到了那一刻,我們賴以維生的社會基礎蕩然無存,也將步入毀滅的序列!朋友們,先生們,這就是最終的演算結果,我們人類行將滅亡!」 那麽除了基路伯派有著這種高瞻遠矚,其余人是否知道?答案自是當然。譬如以翡翠之華為核心的金色階梯,埃歐雷祭臺教眾們,早在兩千年前就開始過起另一種生活,以設法應對將來的巨變。他們摒棄物質,視金錢為仇敵,提倡簡約的生活模式,力圖在精神層面來改造人類社會基礎。這是因為,不論矽基文明有多強大,它們在浩瀚宇宙中只不過屬於初級文明,甚至都跑不出銀河系。那麽,當矽基人占領這顆星球的數千年後,太陽系會出現另一種文明,那就是意識體入侵,所謂的人類進階,最終重建毀滅的世界,新人類再次崛起。 只是,要如何熬過這黑暗恐怖的三千年煉獄時光呢?三大地底世界與現實世界領袖,一直在通力合作想要找尋答案,同樣被規劃出了幾大方案。理想的方案是,促生新奇異點提前爆發,將地球居民引導進入意識世界,也就是超人化,至於落後國家或地區,只能放棄了,總之這麽做或許能保留下4億人口,作為重啟這個世界的根基。 另一套方案也叫絕望深淵,正是這場大會的主題,那就是在新奇異點還未爆發前,已遭到矽基帝國屠滅的後備,僅存的人類不得不轉入地下,基路伯教打算提前修建庇護場,為未來世界保留住文明的火種。這項工作已由鈔票人在進行了,目前他們在北美各地修建了三座沼澤池,但為了徹底杜絕被矽基人偵測到,他們需要去找尋一種失落的樹木,名喚素魂離! 「原來如此,這就是禿頭老漢只肯收購低碳層蘊含結晶體的原因,他所說的天外飛隕正是夾帶著這個樹種而墜落大陸,那顆孑孓榝欏給了基路伯們重大啟示。」醉蝶花聽得倒抽一口寒氣,盡管她是一個文化程度較低的俗氣娘們,但也能感受到肅殺的未來正在步步逼近! 「然而很可惜,迄今為止我們奮鬥了幾十年,也未嘗發現樹種存在,所以我們雲集在此發誓,不論貴賤貧富,都將要走出拯救族群的關鍵一步,打破被禁錮的命運枷鎖,那就是開創黑門體系,在我們的時空與迷霧海峽之間創造出一條紐帶,去往不同的世界,帶回珍貴的素魂離樹種,以及早已失傳的栽種方式。這些神秘答案,只存在於另一種折射的時空之間!」 禿頭說完這些,主席臺下掌聲雷動,久久無法落幕。與此同時,幕布後又走出幾名神秘男子,他們的出現令企業家們大為吃驚,所有人紛紛站起,手挽著手高歌著一首叫做新福音彌賽亞的曲子,飽含著熱淚,前揚後倒,場面極為震撼,悲慟,所有人已有了獻身的覺悟。 「魏特曼,那個穿皮風衣的,就是傳聞中的翡翠之華啊,無法用相機拍攝到的奇人!」 當醉蝶花想要極目遠眺時,這些神秘男子已轉入幕後,她勉強得出一個概念,此人不是自己設想中的老頭,翡翠之華約莫是個五十不到的中年人,並生得溫文爾雅,十分有教養。 「我的天哪!布雷德利,這件事怎能怪你呢?任何人知道後都難以概述清楚!這早已超脫了地底世界間的仇隙,政治對抗的絞殺,以及對物質追求的窮奢極欲,它事關我們所有人,以及我們的千秋萬代!」康斯坦丁聽完差點沒再度跌倒,她扶正身子後開始喃喃自語,道:「原來十四處要我身陷敵巢冷靜應對,圖謀的正是這點,魔將貝巴因果真是位神人!」 「圖謀什麽?」哪知跑在前方的領隊忽然停住腳步,一把擰住大長老的胸襟,叫道:「你倆也太不把我當回事了,真以為靠著蒼露鹡鸰的凝視,就能掩蓋住全部秘密麽?我若不裝得老聾昏聵,處處展露出無德無能,怎能套取到你的心聲?說!否則休怪我不客氣了!」 「不,你誤會了,好吧,我承認被囚禁在泛渣之井,是塵民中另一股保守政治勢力的安排,他們叫做十四處,對其他人而言是不存在的。我原本不想告知你們,是因十四處以此為挾,要靠我來發掘真相換取自由。但現在我的想法變了,因為這不是塵民與暗世界間的單純戰爭。」大長老連連擺手,嘆道:「只是究竟圖謀什麽我也不知道,據說要看見紫色的顯兆,才能自然而然領悟。既然你也懂鹡鸰凝視,就與我一同聽完布雷德利未盡的歷險故事吧!」 「這還像句人話,能決定你生死的不是十四處,而是我,懂嗎?你倆都給我放老實些!」 「跟著就是我伴隨著醉蝶花,開始了長達好幾年時間的普通生活。有一點她是錯的,這場在布魯塞爾召開的會議,發生在她第一回沈眠內容之前,魏特曼應該是在地面上又過了幾年,然後才去到一座巨型的沼澤地。」藥店老板苦苦思索,惱道:「別問我在哪,因為醉蝶花是一下子滑落到這個鬼地方的,反正就是她描述中的漆黑地底,一座倒金字塔般的大樓。」 在那段悠長歲月裏,藥店老板與醉蝶花甚至懷疑起自己是否來自世紀末,倆人總在夜深人靜之際,通過返金線變著法談論著熟悉的故人,當然也包括大長老,以此明誌不忘使命。 魏特曼帶著愛妻入住的這所地底龐大建築,相傳是鈔票人們在北美興建的第一座沼澤地,它的特殊地理構造以及詭譎的設計,據信能為住客帶來難以想象的奇跡。所以男人因戰爭年代妻子喪失了生育能力,想在此碰碰運氣。結果倆人住了大半年,果然嬌妻得償所願懷了孕,並在不久後誕下一名健康可愛的女嬰。 因此,他與基路伯基金會簽下了試驗者的協約,成為了這所避難場的首批居民。與他一同入駐的共有五十戶人家,約莫百十來人,他們不必為生計擔憂,也無需工作,唯一的義務就是熟悉大樓的各種設施,習慣並接受這種生活,為期是三年。時限一過,他們可以選擇去留,想要走的,將來再想居住就需花費重金,而不願離開的,則將獲取永久留住身份。 「誒?除了地底住家,你有否爬上過地面呢?」領隊楞了楞,與布雷德利四目相對,問。 「有過幾次,那應該是某片莽莽群山的一隅,頭頂的天空到了夜晚是瑰紅色的,顯得極不真實。究竟在哪我怎知道?」男子索性跳上康斯坦丁的背,由這個無頭娘們馱著狂奔,叫道:「有一個特征,那就是四面的峭壁,似乎被雕琢成一個個巨大的佛頭,就是那樣!」 「沒錯了,那便是水晶銀湖鎮!一切怪事爆發的源頭!」大長老溫柔地撫著男子的手,問:「布雷德利,你繼續說,後來呢?1956年4月13號是個什麽特殊日子?」 「我不知道啊,或許是女兵記錄錯了,我從沒說過這樣的話。因為在那之後,我與meimei就被丟棄在一條莫名其妙的街上,遠處天邊有座發亮的電視塔,她發了瘋般往前沖,我喊也喊不住,就這般攀上塔樓。然後某扇門內突然沖出一個狂暴的白發老漢,揮舞鐵棍將我活生生打死,直接從頂上拋屍下去。而meimei則被他擒獲,拖進了這座樓的某間屋裏囚禁起來。」 「嗐,這恰恰是最關鍵的部分!你就不能繼續忍隱,找個機會藏起來觀察後續麽?真是被你氣死!」波以耳聽著幾人辯論,忍不住插進嘴來,罵道:「這下我怎麽向客戶交代?」 「那你怎麽不去替我挨打,光知道說風涼話呢?驍鷙的惡魘是無法抗力的,我只知道這些。」男子垂下臉正嘟囔著,忽然眼睛一亮,叫道:「你們看,天殺的meimei,她還活著!」 順著他的指引,眾人果然瞧見,金發妞在玻璃磚墻前悠悠然站著,渾身上下顯得異常潔凈,就像剛泡過澡那般,透散著水汽。領隊喜出望外,剛想撲出去,卻被紫眼狐貍一把擒下。 「別靠近她,小騷狐貍這會兒很不對勁!這一幕我曾經見過!你們仔細看她的雙腿,註意到什麽異常了嗎?是的,她雙腳懸空目光呆滯。過去雷音甕大戰時,小女也是這副鬼樣,她恨我追著想要殺掉我,在那時,她也同樣是一只懂得cao縱天音亂墜的萬淵鬼!太可怕了!」勿忘我驚得面如白紙,不斷推搡眾人繞行,叫道:「想要活命,就千萬別去惹她!」 勿忘我話雖如此,但你不去惹她,不代表金發妞不來惹你。這支歪歪扭扭的隊伍,一路躲避著身後狙神連連射發的孔雀氣渦,好不容易撐到倉庫下半段,卻被古怪的醉蝶花攔下去路。當小妞撞見灰頭土臉的紫眼狐貍和領隊,忽然變得怒目圓睜,抖開一對陰爪狂嘯著撲來。他們驚得七魂蕩去三魄,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兩人都是策動謀害Dixie的主兇,懷著殺妻之恨的金發妞,怎肯就這樣放過自己?承包商急切間大叫布陣,揚手舉起了劍銃! 「不,別傷害meimei,要殺就先殺我!」布雷德利驚得汗如雨下,忙飛身跳飛到小妞面前,擋住無數黑洞洞的槍口。然而,這個meimei絲毫不減速,直接從他胸口破膛而出,將個可憐的藥店老板化為一地齏粉,只剩得一顆腦袋和孤零零的兩腿劃過半空,狠狠砸在水門汀上! 「媽的,奪我男人不算,還敢將他撞成rou泥!老娘跟你拼了!這就送你下去吃屎!」康斯坦丁見狀,連日來的諸多懊惱、仇恨以及屈辱,在這一刻集體爆發了!她揮舞著兩把榔頭狂劈而去!啟料金發妞連看都不看一眼,空中又是兩聲流音掠過,大長老雙臂瞬間被擊成漫天血霧,純鋼榔頭掉落在地,發出一片鈍音,將這在場二十余人震懾得脊背發涼渾身篩糠。 「她總不可能連我都不認得了吧?Alex,是我啊!」範胖忽然從人堆後殺出,脖子一歪,兩側腰際肥rou高高隆起,化為駝峰般的rou瘤,只聽得「蓬蓬」兩聲,無盡的稠漿爆裂出來,頓時糊得倆人滿頭滿臉。金發妞一經沾染牙燎癍,腳步開始虛滑。死胖子抓住這個難得機會,一把抱住其雙臂,與之角力起來。哪知傻妞就像神明附體,忽變得力大無窮,她反扣住範斯咽喉,單手將這個將近三百磅的胖子淩空吊起!眾人見狀,從四面八方趕來營救。 然而,奧萊莉的長劍,艾莉森的大斧,以及包括櫻桃在內的傭兵四人組射出的紅霰,都在即將擊中金發妞前的半米範圍內,被各種氣渦孔雀羽給擋下撞斷,紫眼狐貍見大勢已去,慌得雙膝一軟跪倒在地,連滾帶爬鉆到天竺菊的擔架下,徹底躺平擺爛了。 「就連鹡鸰也不是她對手!看來傻妞是徹底成魔了!」泅水之星同樣連聲叫苦,她在空中連打幾個旋子,避過全部氣渦連發,忽然高叫道:「不要擋路!速速退開!你們看她的背!」 在醉蝶花始終隱藏在後的脊背上,連著曝屍場那具怪屍石油般漆黑皮脂,看不出她是被萬淵鬼控製住了,還是她吞噬了萬淵鬼,總之一屍一人融為一體,正在奮不顧身沖向倉庫前半段!眾人聽得奧萊莉高呼,立即退到兩側,空出一條道供她通過,金發妞果然是秋毫無犯,只顧低著頭向前飛竄,眨眼間如狂風般走得不知去向! 「太好了,趁這機會拽開天門,咱們到點該撤了!」領隊慌忙整頓隊伍,歡喜地叫道。 「她該怎麽辦?就這樣放棄了麽?」女兵茫然地望著這一切,問:「萬淵鬼又是什麽鬼?」 「萬淵鬼相傳是被囚禁在地獄萬重深淵下的極惡厲鬼,因沖天怒火不得釋意而自鍛成魔,堪稱鬼中暴君烈帝,沒有之一!」領隊做了個噤聲,惱道:「是誰說打算放棄她?我反倒覺得,此刻的她似乎成了狙神孔雀的鬼姬,萬淵鬼嗅出巨大妖氣在逼近,正打算靠她去招引過來,好與野獸玩命!咱們不退開繼續擋道就全得死,換你你怎麽做?」 「究竟怎樣,還是具體看過才能下定論!」默不作聲的魂鐮一把拽起女兵胳臂,連拖帶扯朝前飛奔,問:「這是人力無法改寫的命運啊,你怎麽了?」 「我,我不知道,我忽然覺得,太對不起她了,從當初酒店見面的那一刻起!我應該沒有付諸過感情,但也度過了人生中難忘的一段時光。而他好像也知道,卻故意裝傻充楞陪著我演戲。」小櫻桃撕扯著自己的亂發,叫道:「是Dixie,白領婊就靠著一瓶朗斯黛香水,輕而易舉地從我手中搶走了他!難道我不該恨白領婊嗎?這對狗男女都該去死!」 「夠了,你們這幫人也不看看處境,咱們這是在大逃亡,居然還有精力為那些陳年爛芝麻的破事哭哭啼啼!一個個搞得自己都成了情感頻道的主播!要是連命都丟了,還堪談什麽未來?」領隊陰沈著臉,喊著口號召集眾人沖向曝屍場北面一片荒地。 那麽,藥店老板被白發老漢活活揍死拋下電視塔後,我又究竟經歷了什麽?事實上我已記不清在這座電視塔般的建築裏越獄過多少回,但每一次都被這個兇暴的老漢反揪長發重新拖回牢籠。他每天都拖著鐵棍進來殺我一回,然後氣哼哼鎖門離去。偶爾他會沈寂下來,按著我脖子拖到一張火車餐桌前,然後面無表情地吃著牛扒,審讀著我臉上流露出的各種懼意。 在那一刻,我是自由的,因為時隔不久他會略感過意不去,返身從內屋端來另一碟菜盤,邀我與他邊吃邊欣賞窗外朦朧的夜景。終於有一天,這個白發老漢開口了。 「你究竟是誰?幹嘛要爬上這座冤瓶?按慣例你早該被我剁了,就像我對付那個猥瑣男那樣。可是,每當我動殺念,卻總是下不去手,趁著這個晚宴,我要你講出實情!」 「老畜牲,你要點臉行不行,就在這張餐桌前,你嫌我吐血弄臟桌布還殺過我幾回。我每天都會被你打死一次,全不記得了?」聽聞老漢如此輕描淡寫,我跳將起來,罵道:「我就像那吊在高加索峭壁上的普羅米修斯,被刺死後又轉瞬活了回來!你根本殺不了我!」 「這不可能,哪怕我再討厭一個人,倘若她是名女性,我不會輕動殺念!這是底線!」 「事實就是你看到的這具誠實身軀。隨著時間流逝,我變得越來越強,而你卻越來越孱弱。所以你最好祈禱哪天別落在我手裏,我管你是什麽老妖,定要將你抽筋扒皮以泄心頭之恨!」我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遞到他面前,說:「給我斟滿,魏特曼,你別再給我演戲了。知道為何奈何不了我嗎?因為我曾經是你的一部分,你怎可能殺得了自己呢?」 白發老漢略略吃驚,便端起酒樽規規矩矩為我斟滿,點起支煙默默抽著,要我詳盡說來。我便將成為驍鷙的前因後果向其描述一遍,然後掛起迷人微笑看他是何反應。 「我不信,既然你知道我會慘遭劫難,幹嘛不出手阻止?舉一個你我都記得的實例!」 「有那麽一天,我被你反銬住雙手,你禁止我踏出家門,並說要去隔壁一間出過事的單元尋找答案。那間屋子似乎被人稱作屠宰場,總之是個很晦氣的鬼地方。我與你打了一架,但沒打贏,甦醒後沿著血跡走進那間破屋,然後就被土墻上一口大洞裏爬出來的妖怪給偷襲了。」我從白發老漢手中奪過煙蒂,猛吸一口嘆道:「不知這算不算你我共同記得的回憶呢?」 「那麽你是被當場殺了還是逃跑了?跟我描述一下當時的環境,黑夜還是白天?」 「我被那腦仁般的怪物推下了樓,至於其他不記得了。那是傍晚時分,山雨欲來的昏沈。」我得意洋洋地望著他,笑道:「看來你終於願意相信我的話了,是嗎?」 「那是1956年4月13號,下午2點50分,黑色星期五,我們所有人都在那一天,喪失了最摯愛的親人!」白發老漢狂呼一聲,徹底癱倒在木椅上。 8:24 S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 基路伯基金會:禿頭老漢所創立的派別。 鈔票人:伊卡洛斯工匠在當代的名稱。 黑門計劃:應對瞬息萬變的未來走向,防止矽基文明淘汰碳基文明。 意識體入侵:碳基文明毀滅後,約三千年後摧毀地球的矽基文明。 新人類大爆發:約出現在西元5050年前後。 收購低碳層蘊含結晶體:為了找尋失落的樹種素魂離。 沼澤地:鈔票人在北美營建的龐大建築。 試驗者協約:成為了沼澤地的首批居民。 單曲名:Cyberpu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