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first kiss
年纪二十出头,刚从学校毕业开始上班,我很难像大学里的女生一样再沉迷虚拟世界,那正是身在象牙塔又有丰富幻想的年龄,过了这个阶段,就猛然扎进成年人忙于生计的生活,在下班的间隙里略微喘息一下。我们看见了真实的一角,却更加迷茫。 很长时间里,我享受单身生活,过往谈的几个恋爱往往两个月就告吹,高校里的男生除去成绩优秀的这层滤镜,常常眼高于顶到可笑的程度。生活是熬夜写着课程大作业,一遍遍看招聘信息,四处跑面试,排满的带着焦虑的日程根本塞不进一个男人。 大脑追随着多巴胺更多的生活方式,在第三百次回复老板收到时,我养了一只猫,在第n次经理说今天必须完成没有任何理由等到明天后,我莫名其妙地开始了一段感情。 在开始时就能预见它分手的结局,让这场有时限的爱情游戏尤为有趣。 我看着枕边轻轻凑过来的年轻脸庞,在对方问“可以亲你吗”时不禁心生感慨:上班抹杀了我的人性…为何和帅哥躺在一张床上都心如止水。 一场简单的见色起意,我在烤rou店加了服务生的微信,结账时顺口问了一句,“他多大?”结账的店员套着件紫色的宽松卫衣,和我们搭话,“他还小呢,未成年。” 我不禁内心战栗了一下,大概是兴奋过头,比起一成不变的打工生活,把帅气弟弟搞到手显得格外有趣,连这家口味平淡的烤rou店都变得亲切了一点。小服务生看着脸嫩,一身黑色,压了顶黑色鸭舌帽,在桌子间穿梭的时候显得格外挺拔。加微信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没讲话,只是把手机拿出来给我扫。 “你好”,“你好”,“请问你叫?”“张朴阳”。 然而接下来的两周却是再也没机会到店里去,随着江南阴冷冬天一起来的还有新冠。在北方人穿上毛裤的圣诞节,公司的人一夜之间病倒,我和前台meimei一起把冷落在仓库里的圣诞树拖出来,太阳要落不落的时候,红色亮片把光分割地波光粼粼,塑料树也美地人一晃眼。 那些暖色的光也刷亮了我的运动鞋,我随手拍了一张,下意识要转发,视线停留在上一条聊的一句晚安,是几天前了。我看看我的金色鞋子,明亮地叫人感动,于是心情大好偷偷摸进卫生间摸鱼。刷到一条朋友圈,正是那几天没联系的小服务生:阳了,在厕所晕倒了。 暧昧对象发朋友圈当然是叫我发消息关心一下,我点开聊天框:关心表情包.jpg 你没事吧? 对方可能正抱着手机在床上发烧,回我:没事,已经快好了。原本打算在平安夜约他出门,第二天上班时我却也开始昏昏沉沉起来,果然没熬住还是中招了。在忙着给自己灌水换冷毛巾的间隙里和那服务生小哥聊天,从新冠东拉西扯到个人喜好。 我发我的猫给他:在柔软的灰色被子上卷成一个猫螺,氛围灯让它看起来幸福地像块发酵面包,张朴阳发出一点感慨,“你们有钱人的生活。”我不禁笑出声,环视自己的小房间甚至有些苦涩,算什么有钱? 马上就是跨年,大学时期很重要的一天,和朋友一起倒数、看各大卫视的跨年晚会,都是值得期待的事,那些包装漂亮的明星在台上蹦蹦跳跳,如同完美的糖果只有光线的一面,仿佛短暂地跳进韩剧里色调低饱和度的生活,做着天亮就醒的梦。 今年的最后一天平常到极点,身体的活力和兴奋比起几年前流失了大半,提不起庆祝的兴趣,我望着卧室的小窗,灰色的云渐渐暗下去了,“你想一起跨年吗?”我问。 对面似乎是犹豫了,没有立即回复,过了一会儿一条微信提示,“要不要来我家”“我可以去接你”“电动车,你不怕冷的话”。 “刚好,我想兜兜风”,我说。 这会是今年做过最疯狂的事,我摸着提包隔层里的一把水果刀,站在晚风中等小服务员的出现。一辆墨绿色电瓶车缓缓驶过,又折了回来,我才看清头盔下的面孔,“张朴阳?” 这男生有点腼腆,抿了下嘴唇,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上车吧。”空气轻快地从脸边掠过,我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心说这便宜不占白不占,给我搂一下。他套了件豹纹的摇粒绒外套,质量却不好,热度从身体透出来,我摸了摸那些略微起球的毛毛,把脸贴在他背上,“你冷不冷?” “不冷,我习惯了。”这话的意思有点好笑,明明是觉得冷,但习惯了就不冷了。十七岁就在上班,我的十七岁还在读高中,每天昏头转向地写铺天盖地的卷子,不一样的苦。车开的快,我在后面扯着嗓子问,“你这么小就上班啦?” 张朴阳单手握着车把,一手把挡风布捂在脸上保暖,微微侧脸道,“没有,身份证填小了,其实已经十九了。”说着他突然来了点精神,“我早就出来打工了,什么都干过。等会儿和我朋友一起吃饭吧,他们在喝酒。” 已经快十点了,街上只有投下昏暗光线的路灯,让人想起除夕夜,多数人都在家烤暖气。“你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来着?”张朴阳问我,“我做平面设计。”“那工资一定很高,我们店一个才四千块。”我差点笑出声,他又感慨道,“最近几年家里做生意赔了很多…” 张朴阳还在说着,“过节就我们几个,聚一聚。”车子停在了一片自建房小:区,沿街静悄悄的,一家烧烤店还亮着白色的灯光,甚至有人在进出。 店里只有两桌喝酒的人,却热闹地像烧烤一条街,空气中满是二手烟和蒸发的酒味。这桌已经有四个人在,桌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啤酒瓶,我认出其中的一个是那天结账的店员阿亮,见张朴阳和我进来了发了两个塑料杯给我们,啤酒倒上了。骰子摇地叮咚乱响,左边一个穿白色卫衣脸喝的脸涨红的男生输了,大叫一声艹,“我选大冒险!” 谁喊了一声,“说我是傻逼!”那男生仰头喊出声:“我是傻逼!”我被他们直白到粗俗的游戏震惊了一下,跟着笑出了声。 张朴阳似乎是刚从这场酒桌离开接了我,玩骰子安静而熟练,很少有要喝酒的时候,几个男生有心起哄,终于开了他的骰盅,“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那你亲她一下。” “可以吗?”我听到他低声问我,我微笑,“好啊。” 余光瞥见他靠近的脸,一个很轻的吻停在我的脸颊上,我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