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
经过早上的推理后,众人不欢而散。 虽然不可否认的是这件事情越推理越不对劲,但每个人都不愿意相信杀死夫人的凶手居然就在自家人中。 仿佛是应景般,本来就阴沉沉的天突然打了几个响雷,不一会,屋顶便传来雨水敲打的声音,急促的声音使的气氛越发紧张。 伯邑考独自坐在房间里,凝视着从屋檐坠落的雨滴。 身上的痕迹已经开始消散,再过几天,便会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发生了什么。 虽然张家的惨案着实让人心痛,但这两天,伯邑考久违地体会到了受人尊重的感觉。大家平起平坐,相敬如宾,原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但在如今的他看来,却显得如此弥足珍贵。 不再是俘虏,也不再是玩物,而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房门被敲了两下,伯邑考回头,看见张凤站在门口。 他站起身:“张总兵。” 张凤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后便走过来坐到他身边:“世子,今天早上,多有得罪。” “是我冒犯了。” “我刚刚太激动了,仔细想想,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张凤沉重地叹了口气,“但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凶手是……是……” “也不一定,只是说有这种可能性。”伯邑考安慰道。 张凤摇了摇头:“我也不是三岁孩童,事实是什么样我心里也有数。内子向来睡觉轻,稍微有点声音就能醒。若真是外人破窗而入,一定会发出声音,她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察觉,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就马上被杀,除非人还是从门那边偷偷进入的,”他继续道,“世子,话说回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说来话长,其实是我和子牙打算回西岐,需要您这边给个方便让我们出关。” “你们有令牌吗?” 伯邑考苦笑:“正是没有,所以才需要您这边通融一下。” 张凤为难道:“可是没有出关的牌子,我确实……” “我们这次从朝歌出来得匆忙,确实是没有准备周全,也实在是很不想为难张总兵,”伯邑考道,“但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朝歌了。” 张凤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好吧,这件事情我可以想想办法。但内子的事情,世子您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想法。” “想法谈不上,但我确实很想弄清楚那个所谓的鬼,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凤点点头,他伸手抹了一把疲惫的脸,转头望向窗外越来越黑的天空。 突然,什么东西在远处闪了一下,张凤“嗯”了一声,用力眨了眨眼,却发现外面什么都没有。但过了一会儿,突然又是一闪。张凤急忙擦眼睛,仔细查看,但好像不是幻觉,远处一个莹绿色的东西正在移动着,因为在灌木之中,时不时会被草木遮住,所以才显得时有时无。 “这是什么?”他猛地站起身,指着那处喊道,伯邑考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怎么了?” 只见远处的树丛里,有一团移动的诡异亮光,那绿光照的周围都青惨惨,鬼气森森的,似乎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两人顿时觉得遍体冰凉,随着那个绿光的靠近,这竟然隐隐约约是个古怪的人影。 现在这场景很像那种三流怪谈里会出现的场景,暴雨夜的古宅,飘然而至的鬼魂。随着一声闪电划过天空,惨白的光在一瞬间照亮了那个人的脸。 那人面色苍白,浓黑的墨勾画出鲜明而诡异的五官,眼睛如同半月向下,嘴角以一个人类不可能出现的弧度向上翘着,竟然是个纸扎人! 闪电在一瞬间消散,一切又归于黑暗,只剩下那幽幽的绿光。 两人的头皮瞬间如同爆炸一般麻了起来,张凤两步跨到窗边,冲着外面愤怒地喊着:“你是谁!”然而那个影子就那么站着,肩膀以一个诡异的姿态塌着,就在张凤想进一步直接翻窗去细看的时候,那人便瞬间消失在了灌木中。 “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张凤勃然大怒,他猛地跳出房间就朝那个方向冲去,但可想而知,什么都没有。 众人于是又被集合到了客厅。 “这么说你们真的看到鬼了?”姜子牙大惊,旁边的邓淮面色惨白道:“其实我也看见了。”就在这时,张怡瑾也惊叫着从内室跑过来:“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一个绿色的影子!” “果然还是那恶鬼!”张任猛地将佩剑拍在桌上,恶狠狠道,“我就不信了,还没人治得了这个妖孽了!” “但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府里?是……又要杀人了吗?”邓淮在旁边冷不丁开口,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伯邑考皱眉道:“之前死在破庙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点吗?” “大部分都是女子,而且……”邓淮想了想,“好像生辰都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 “大小姐也是吗?” 张凤点点头,伯邑考接着问:“那夫人呢?” “她倒不是。” 姜子牙突然开口:“虽然我不是女子,但我也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难道说这鬼……” “是冲你来的?”张怡瑾大吃一惊,伯邑考却一脸认真地点点头:“不是没有可能,子牙先前在昆仑山修道,又是极阴的体质,八字比较轻,本来就很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据说对于恶鬼来说,若是能吃子牙一口rou,可以少修炼十年。” 众人顿时看姜子牙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姜子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张凤却问:“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这话的意思是说?” “比如说鬼上身。”伯邑考道。 暴风雨加倍地凌虐下来,漆黑的天空上翻滚着厚重的乌云,无数的闪电把房间照耀得如同白昼。 “要不让子牙试试,看能不能大小姐或者夫人的鬼魂上身,问一下凶手是谁?” 姜子牙差异地看向伯邑考:“世子大人,您还真会提建议啊。” 伯邑考露齿一笑:“子牙,张总兵说他会想办法放我们出关,这么大的忙,我们怎能不回报啊。” “这能行吗?”张任挑起眉,张怡瑾却显得很谨慎:“不会鬼到时候下不来吧?” “下不来那也是jiejie和母亲的鬼魂,你怕什么?”张任瞪着她,张怡瑾不甘示弱地回瞪,道:“就怕上的根本就不是她们,而是外面那个恶鬼!” 话虽这么说,但事已至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众人于是围着姜子牙,看看他准备怎么鬼上身。 只见姜子牙闭上眼睛,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他突然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呼吸也慢慢急促,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种梦魇的状态。 所有人都一声不吭看着他,伯邑考轻声道:“看样子是起效果了,把灯熄灭到就留下一盏。” 路儿颤抖地答应了一声,踉踉跄跄地跑去熄灭了灯,就留下桌上的一盏烛火,房间顿时坠入昏暗,每个人紧张的呼吸声也愈发显得清晰起来。 姜子牙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个深呼吸后,他突然嘴唇颤抖,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一句话:“雾气弥漫的破庙……那是……女人……一个没有皮的女人……她身上到处都是伤口……浑身都是血……” “是jiejie……”张怡瑾捂住嘴,硬生生吞下差点从喉咙里迸发出的尖叫。 “她有话想说……想和……和……”姜子牙依然闭着眼,皱着眉,“想和这个房间里……她的父亲……单独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定格在了张凤的脸上。 摇摇晃晃的烛火倒映出他难以置信的脸,他凑近一步:“我要怎么和她说话?” “因为是单独说话,所以我们不能知道,”伯邑考道,“张总兵,不如您把想问的写在一张纸上,然后放入一个信封里,封好给子牙,让大小姐的鬼魂透过子牙接触到这封信,她自然能知道您问了什么,这样可以保证我们其他人都不知道。” 张凤咽了咽口水,他点点头,随后便走出房间,一会后,他便拿着一封被封好的信封回来,塞到了姜子牙手里。 姜子牙的手指摩挲着信封的封面,嘴里继续念念有词,就在这时,一声带着前所未有强度的雷声打破了寂静,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借着,整个房间突然坠入了黑暗。 烛火熄灭了。 “路儿,”张凤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去把蜡烛点上。” “是,老爷。” “大家都别动,别惊扰了子牙。”伯邑考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过了一会后,烛台被重新点了起来,每个人都还是坐在原来的地方。 接下来便是无尽的沉默,姜子牙的表情也平静下来,仿佛真的睡着了一样,过一会儿,他竟然还打起了细微的鼾声。 张任忍不住低声:“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别说话!”张凤怒道,他死死盯着姜子牙,期待着他真的能说出些什么。 张怡瑾看着姜子牙嘴角流出的口水,有些嫌恶:“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什么极阴之人……世子大人,就算你不信有鬼,也不用和这人一起装神弄鬼吓我们吧?” 远处的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寂静中,每个人的呼吸都沉重了起来。 终于,伯邑考叹了口气,带着歉意道:“对不住各位,我看我还是先把子牙叫醒吧。” 就在这时,姜子牙突然猛地张开眼,顿时把大家都吓得一激灵,只见他双眼浑浊,表情空洞,用毫无生机的声音说道:“父亲,很高兴这辈子能与您当一世父女,女儿死而无憾。” 在之后的几秒中内,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姜子牙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随后便仰面往后倒去,伯邑考连忙上前扶住他,姜子牙眨了一下眼,一脸茫然:“刚刚发生了什么?” 张凤面部肌rou急速抽搐着,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他伸手从姜子牙手中抢过那个信封,在烛光下细细查看着,整个信封完好无损,并没有半点被拆开过的痕迹。 张任的嘴唇也颤抖起来:“难道说……” 张凤手忙脚乱地拆开信封,在绝对的寂静中,他从信封里抽出他亲手写的,也是亲手塞进去的信纸,在桌上摊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灵芝,父亲没有能救回你,你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