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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者睁开了双眼。 视野中出现了一间熟悉的木屋,而此时这间空无一人的木屋,正被过大的火势所侵袭着。 火焰能燃尽一切,而从灰烬中诞生的,会是什么呢? 是能规律跳动的心脏..... 还是红得能滴血的玫瑰呢? 过去的他曾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在那个人类幼童病逝之后,他烧掉了两人生活过的木屋。 火焰是那样的高,那样的灼热,让人无端地对窒息升起了畏惧。 所以...... 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回忆,是现实,还是梦呢? ...... ...... 眼前一片黑暗,能感觉到意识在某个人的体内,但自己却没有身体的控制权。 “它”能做的事就只有等待,等待这具身体的主人自主醒来。 而当空气中有植物香气蔓延开的时候,视野中的黑暗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类居处的卧室场景。 “我这是......” 流浪者被一道高热激醒,就像是人类的发烧症状,除了身体有着异常的温度以外,他的头脑就似灌了铅一样沉重。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股格外浓郁的花香,以及—— 身体中存在着的另一个人。 “你是谁......?” 实际上流浪者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被传送进这个世界以后,那些记忆信息逐渐聚拢在一起,如今则是诞生出了一个自主意识。 所以它是...... “散兵?” 一秒,两秒,流浪者静静地等待着。 ?你知道我,而且你的声音......? ?所以你又是谁?是巴尔泽布的其他造物,还是另一个我?? 很庆幸,流浪者的嘴巴无需再动一次。两个意识共存于同一脑中,散兵的话能直接在脑内传达给他。 于是流浪者也尝试着用意识传达信息。 ?我是未来的你,不过出于一点意外,我们同时出现在一个奇怪的世界。? 能用心声进行交流是最好不过了,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处于“分化期”,要尽可能地减少体力的消耗。 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都能催化一个人的分化,尽管流浪者的实际年龄很大,但他的身体仍维持在少年的形态,再加上前一天浸染了过高浓度的Omega信息素,因此分化期的到来是毋庸置疑的。 ?我记得我抹去了自己在提瓦特的存在......」 「所以才会被送到这里来吗?? ?但你却说你是我的未来......? 就像是刚来到这里的流浪者,此时的散兵对身边的一切都感到十分陌生。 虽然很想解答他的疑虑,但此时流浪者根本无法理清思绪,因为高热已经侵蚀了他的意识。 ?算了。? ?你需要休息。? 完全陷入昏迷之前,流浪者十分欣慰散兵能注意到自己的异况。 或许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搞清楚现状罢了...... 可无论怎样,流浪者都希望他能等一等,不要急着再去自我毁灭。 提瓦特的风景他早就看腻了,接触过的人也迟早会离自己远去,因此流浪者并没有非要回去的理由。 这个世界也是同样的不公,但如果他们能继续这样共存下去,那它也是可以变得美妙的。 ?斯卡拉姆齐......? ?等我醒来,好吗?? 正午的阳光不像清晨的那般柔和,它是热情的,火辣的。 再次苏醒之时,流浪者首先感觉到的就是枕头被烘烤的热度。 书上记载到,分化期一般只会持续一天,当感觉到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时,那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成功分化了。 至于具体的第二性别是什么,无需去医院检查,稍微自行体会一下就能知道了。 前一夜流失的精力如今已回到体内,所有的感官都恢复如初,因此流浪者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一夜之间多出了两个陌生的器官。 一个是长在后颈处,所有Alpha和Omega都会有的腺体,它主要是用来发散出信息素,协助完成一些特定的生理活动。 另一个则是长在腹中,虽然不知道它的形状如何,但流浪者就是能感觉到它强烈的存在感。 恶补过第二性别知识的流浪者当然清楚,那就是用来怀孕的生殖腔。 到这里,他也就知道自己分化成了一个Omega。 而昨晚飘散在空气中的植物清香,大抵就是独属于他自己的信息素。 一晚过去,那股香气已经褪去了很多,但流浪者仍能分辨出那是风铃草的味道。 他觉得自己会喜欢上这种清新淡雅的味道。 而且风铃草,它的名字很契合自己现在的身份——流浪者。 ?我能感受到你内心的喜悦,是因为这种花香吗?? 脑中突然响起了一道与自己完全相同的声音。 流浪者霎时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挂在墙边正轻微晃动着的帘布。 房间内很安静,没有其他人,没有机器在运作,有的只是那阵闯进窗内的风。 ?原来......不是梦吗?? 流浪者走下床来到卫生间,他站在大理石制成的洗漱台前,看向前方倒映着自己的银白镜面。 ?谁知道呢?毕竟一个人的体内存在着两个意识? ?这样的事,确实很像是做梦。? 这片狭小的空间没有开灯,即使是处于正午时分,这里也不会太过明亮。 因此流浪者可以清晰地看见,镜中自己的眼睛竟闪着异色的光。 左眼的绿光估计是风元素力的残留,而右眼的淡紫,则是散兵存在的证明。 ?来做个实验吧,看看我们之间谁能占据这具身体。? ?在此次期间,我会告诉你这个世界的所有事,以及你删除了自己后所发生的一切。? 简单洗漱一番后,流浪者走回卧室内,重新躺倒在床上。和院长约定的面试时间是在晚上,因此他们还有很长的交流时间。 为了让散兵理解透彻,流浪者又去了一趟图书馆,把那几本画满插图的书重新翻开。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试验了一段时间,理清了独属于两人之间的规则。 他们能共享五感,但与第二性别有关的,散兵却无法感知得到。 就如腺体和生殖腔这些器官,他是完全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虽然散兵也可以控制这具身体,但前提是得到流浪者的主观同意,而且他能使用的时间很短。 因此流浪者才是占据身体的主导者。 在这种不对等的情况下,散兵竟很乐意以意识的形式存在,可能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做不到自己难为自己。 就像是身体的控制权,他们的交流也很讲求主观性。只有想要分享的心声才会被对方听见。 总而言之,散兵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只是他缺少了躯体,需要借住在流浪者的体内而已。 ?昨晚我失去意识之后,你还醒着的吧? 今后万一流浪者遇难昏迷,散兵若是能接替他的身体进行自救,那是最好不过了。 但很可惜,这并不现实。 ?当然是醒着的,但我却无法控制你的身体。? ?那种感觉,就像是......植物人?? 流浪者并没有对他的回答感到很意外,拥有最低身体控制权的散兵,能有意识都已经很不错了。 但这也就衍生出了一个疑点。 根据书上记载,分化期的持续时间一般是一天。而这所谓的“一天”,指的是在没有Alpha信息素、没有抑制剂的情况下,一个人持续发热的时间。 如果散兵无法控制他的身体,那他又是怎样在一夜之内结束分化期的呢? ?流,面试时间到了。? 散兵的声音恰巧打断了流浪者的思绪。当前急事要紧,他没有更多的时间能用来继续思考。 流浪者再次迎着夕阳走出图书馆,或许是因为逐渐入秋,傍晚的温度已经有了一丝凉意。 此时的他虽然还不太会用手机这种电子设备,但简单的定位导航还是会的,因此无需花费太多功夫,流浪者就到达了目的地。 面试的地点是一栋大楼里的实验室。 一进去,流浪者就看到坐在休息椅上的院长,他似乎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里有着各种各样的机械设备和化学药剂,虽说院长曾称赞过流浪者的扎针技术,但真正遇上这个世界的其他东西,他可就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么想着,简单和院长打了个招呼后,流浪者就开始了他的单人面试。 墙上的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象征着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 流浪者会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这是他的为事原则,是他的价值体现。 散兵并没有在脑中出声干扰,他只是安静地以第一视角旁观,欣赏着流浪者时而熟练,时而生硬的动作。 好在这个世界的科学体系和提瓦特相差并不大,因此流浪者可以顺利地完成每项任务,尽管有些cao作会不太流畅。 院长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惊喜,估计不久后他就会宣告面试的大成功。 流浪者的心中会想些什么呢? 作为那人的过去,散兵其实对他还不甚了解。但通过对情绪的实时感知,他敢笃定流浪者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500年间,为了能变得更有价值,自己主动或被动地吸收了各种知识,习得了各种技能。 有多少次cao作的速度慢了下来,不是因为动作生疏,而是因为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自认为早已习惯了伤痛,散兵并不会对此产生什么特别的感想,反倒是那个未来的自己...... 往酒精灯上点起火后,一直忙活着的流浪者终于有了休息的空挡。 「别把我想的太过懦弱,斯卡拉姆齐。」 「我只是......在同情着过去的自己而已。」 他不是在为过去而感伤,而是在感伤着过去。 ?重生后的那些事......原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你竟然又拾起了人类的情感,学会同情起别人来了。? 听完流浪者讲述未来的事,得知就算自杀也救不回死去的人后,其实散兵的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虽然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两人各处于不同的时期当中,因此接收了相同的信息之后,他们所产生的反应也会各不相同。 ?重生之后的我想要找到存在的意义,因此在得知真相之后,我选择接受过去的罪孽。? ?我很了解你,斯卡拉姆齐,倒不如说是我了解我自己。? ?处于极度的绝望之中,死亡是你的向往。能救下过去因你而死的人当然是最好,但如果不能——结束掉那荒诞的一生貌似也很不错。? 一心求死的人难以被希望之事打动,更何况是令人更加绝望的残酷事实呢? ?散兵,就当是为我而活,好吗?? ?我不希望哪天早上起来,我听不到你的声音。? 烧杯中的药液冒起连串的气泡,沸腾的水声宣告着两人的闲聊即将结束。 ?这也算是你的同情吗,流浪者大人?? 这句话包含了很多种情感,虽然听上去像是在嘲讽,像是在斥责,但在那背后的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是微不可察的期许。 如果散兵能拥有实体,那他脸上的表情—— 一定是夹杂着苦涩的笑容。 ?......? ?我需要一点时间......再想想? 两人都不再出声,意识空间里又恢复成一片寂静。 从来到的那一刻起,流浪者就注意到了休息区桌上的一些文件。 如今面试结束,那几沓纸就出现在了院长的手中。 “过来签一下合同吧。你的能力比我们这边的大部分人都要强,这可真令我感到意外。” 流浪者接过了那份合同,一页一页地往下翻看着。 执行官时期的他擅长于处理公文,因论派代表的他则习惯了从文字中获取信息,因此这一翻阅的过程并不会持续很久。 看完了最后一页,流浪者并没有急着要笔签名。他凭着记忆往前翻回了几页,随后手指一动把文件转了个向,将正面摆到院长的面前。 “这里,签约工作的时间太长了。我们最多只会合作半年。” 院长听罢也没有出言挽留,他从衣袋里掏出了一支笔,拔开笔帽后就浅浅地在纸上划了一笔,并在旁边的空白处重新补上了一个数字。 “人才总是难以留住啊......希望半年之后,你会主动向我提出续期。” 流浪者不紧不慢地把文件转了回去,他接过对方递来的笔,在纸张的右下角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这也是半年之后的事。” 在灯光的照耀下,那点半干的笔迹夺去了院长的目光。 签名栏上,一个单字“流”占据了横线正中央的位置。 “假名?看来你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在这场面试之前,院长就已经叫人搜查过流浪者的个人信息。 然而结果显示,他的背景是一片空白。 而这一现象的唯一解释,就是他的信息被人刻意隐藏了。 流浪者决定保持沉默,这个时候被误会反而会更好。 纸和笔被回收掉后,签约环节也正式迎来了结束。 可人类之间的契约手续很多,一套程序下来至少得花费一天的时间。 也不知道这之后还得做什么,流浪者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院长接下来的安排。 出乎意料的是,他似乎并没有更多的后续计划,只是伸出一只手虚握在半空中。 “合作愉快。” 看来是已经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回以同样的四个字后,流浪者走前一步握上了他的手。 两人的距离在此刻被拉近,而那点淡淡的植物清香,也就轻而易举地被院长捕捉到了。 “Omega的信息素?” “等等,你究竟是什么性别?” 实际上流浪者也闻到了自己那风铃草的香味。 正常情况下,信息素是可以被主观抑制住的。 但弥漫在空中的香气却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现在的流浪者无法cao控自己的腺体。 “昨天是无性别,而今天乃至今后,我都会是Omega。” 说到这个份上,院长也就猜到他刚经历完分化期。而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则正是他自己。 人生的第一个发情期会出现在分化期之后。而正处于这个时期的他,自然是无法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的。 就像现在这样,当信息素开始不受控地漫出时,那就意味着不久后流浪者就会迎来第一波高热。 “抱歉,是我推前了你的分化期。” “送你几支抑制剂吧,我们这边的Omega员工是有福利的。” Alpha和Omega在人群中属于优势人种。虽然他们的数量稀少,但超于常人的能力却让他们获得了国家的优待。 无论是工作还是社会福利,他们都能被优先考虑。 只可惜这种优待并不是完全免费的,他们必须得确保AO人群每年的出生率达标,国家才会继续发放福利。 因此生育的重任就落到了omega的头上。 作为优势人种的生产者,他们每个月都可以免费获取3支抑制剂,可这点数量也仅仅只是用来应急的而已。 发情期一般会持续一周,当抑制剂用完之后,他们必须要寻求Alpha的帮忙,或是自行购买抑制剂。 可抑制剂的生产渠道稀少,现有的几乎都已被国家收购了。除非是家庭条件十分优渥,不然普通的Omega可买不起这样的奢侈品。 但在这里,这种奢侈品竟然是员工福利...... “对待同类仁慈,这就是你的美德吗?” 人类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很少有人能无私地献出大爱。 或许他确实是对Omega怀有怜悯之心,但无论是真是假,这些都不是流浪者需要关心的。 他在乎的人就只有斯卡拉姆齐,其他人到底都是生命中的过客。 “感谢夸赞。” “时间也不早了,把东西拿好就赶紧回去吧。” 门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带锁的小型行李箱,里面的东西不言而喻,应该就是院长所说的“员工福利”。 “这种东西,我必须得用么?” 尽管身体被改造成了omega,但流浪者本质上还是个机芯人偶,不会脆弱到轻易向外物寻求帮助。 对他来说,就连死亡都算不上威胁,那还有什么是能够击溃他的呢? “因人而异,但很少有人能自己扛过去。正巧人生中的第一个发情期不会太难受,你可以尝试着去克服那种煎熬。” 秉持着对未知抱以警惕的心态,流浪者决定采纳院长的建议,暂时先不去打开那个箱子。 体温在逐渐上升,空气中的信息素浓度在不断加大。 简单告别过后,流浪者离开了实验大楼,独自走在返回员工宿舍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