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任凭玩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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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不愧是称霸一方的家族,一进酒楼迎面而来的便是四面排开的侍从,各司其职;各色酒罐与兵甲铺满墙面,极烈与极寒,赤红与玄铁,颇具唐门特色;一层堂厅摆着约莫三四十张木制桌椅,玄铁制的长梯连至二层,是给一些达官贵人居住的上等包厢,再上便是一个极大的宴厅,婚宴便在三层举行,不过一般人家也进不去,只能在大厅蹭个热闹;没有唐门请柬,步入三层便会被唐家亲卫拦下; 墨黑的石板被擦得锃亮,倒映出燕宁下颌一角;燕宁打听了一些今日唐二和哪家小姐成婚的消息后便找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一壶酒水; 燕宁敛下眸子,轻抿一口杯中的酒水,掌心摩挲着杯壁,若有所思; 父皇告诫她不可与唐门正面起冲突,虽说唐门功高盖主,但仍供应着大燕几乎全部的兵甲武器,若是真的反叛,便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谁都讨不了好;但这唐二今日成婚妻子竟是平阳郡主,平阳生父乃是陆大将军麾下最得力的将领左将使,堪称左膀右臂的存在; 左将士的女儿嫁给了这么一个欺男霸女的玩意,想来应该是心有不甘的,但碍于世家情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唐门与陆家……唢呐高亢的乐声突然奏响,唐家二公子的婚宴正式开场;燕宁颤了颤羽睫,睁开双目,掩过眼底的沉思; 两家结亲当属喜事,只是想来浪荡的唐二怎会轻易就答应了这门亲事,还是在她来益州之后,先前燕宁可是从未听闻唐家与左家有过交集;还有这一阵子几乎没见到过淮安,他一个将军之子为何要孤身前往益州,还故意瞒着她; 燕宁心底有些空落落的,蜷了蜷纤长的指尖,不知道陆淮安在搞什么鬼,只是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啊…… “轰啦——”是重物倒塌的声音;燕宁抬眸望向声响之处,只见几名衣冠华贵的子弟围着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男子,似是在辱骂此人; “贺祷之,我告诉你小爷今日高兴,二少今日大婚我就不跟你计较,要不然就你封的我家那几个铺子,老子今日定让你趴着出去,啊呸,什么玩意。” “你他娘知道爷一天赚多少银子吗,就你这个贱民还敢封爷的铺子!” 一名看样子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少爷朝着蜷缩在墙角的男人踢上一脚,被身旁的侍从拉住了身形; 被踢中的男人吃疼地捂着腹部,他身后是打碎的酒馆,陶片刺入他的后背;男人身形有些瘦削,骨架子不小,身形看起来应该也是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就是极瘦,有些形销骨立了;墨绿的长袍上沾染了他的鲜血,他倒在地板上暂时起不了身; “少爷,少爷,今日二少大婚不宜见血,再说他好歹是个官爷,咱们惹恼了他……也不好办啊。”劝架的仆人瘪着脸,好言相劝,拉住自家主子还要再踢的动作; “他娘的,贺祷之算什么玩意,谁还不知道在益州是唐家最大,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了!就一个贫贱人家出来的清官,我还看不上!”那位少爷晃晃悠悠地朝回走,脸色被酒气熏得通红,扯开自己的衣衫转身准备走; 他一转头就对上燕宁清亮的眸子,本来怒吼的嗓音顿时磕巴了起来,哈喇子从嘴角都溢了出来; “美人,嘿嘿嘿,美人来,过来,让爷疼疼你~”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朝着燕宁端坐的方向步伐不稳地倒过来,双手环抱想要将燕宁收入怀中; 燕宁顿时沉了脸,不过想到方才这人之言,推测他应该是唐二身边的狐朋狗友,应该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事,少女便忍住一掌扇过去的欲望,拿出裴文阶赠给她的玉骨扇,挡住这人的靠近; “方才听说这位爷和唐家关系匪浅,能告诉人家为何今日二少迎娶的是京城的平阳郡主,而非益州豪门贵女呢?”燕宁勾起笑容,眼睛眨巴着有些魅意,美不胜收; 这不学无术的子弟看到美人有事相求,还是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当下心软的不行,男人面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痴笑地回答燕宁:“那是当然,唐二可是我表弟,你说我俩关系能不深吗。” “唐二娶这个京城的婆娘并非本意,主要是他爹下的命令,唐老爷子的话哪能不听,嘿嘿嘿美人再给爷笑一个。”男人想要用手抚摸燕宁的面庞却被打落; “好你个娘们,套了小爷的话还不笑一个!”男人有些恼怒,一拍桌面,作势就要往燕宁身上扑; 燕宁转身闪躲,用扇骨猛击男人身上几个xue位; 这是她从神医大人那里学来的法子,阎伯钧告诉过她人身上的这几个xue位一旦被击中便会将力道放大数倍,痛不欲生;燕宁顺手再一个手刀把男人击倒; 那富家子弟正准备抱住眼前心心念念的美人,一时不慎倒在桌板上,身体僵直的倒着,让身后的小厮看着吓了一跳; “爷!爷!公子你怎么了!” “你家公子酒喝多了,带回去醒醒酒。”燕宁冷着脸扔下一句话,施施然走到墙角蜷缩的男人身边; 留下的小厮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何等人物,总之是他们惹不起的就对了,赶紧扛起自家公子回府再说! “贺祷之是么?我是燕宁。”伪装成男子的少女声线不高不低,隐隐有关切之意,正中倒在地上的男人心头; “唔,吾是益州太守贺祷之……” 贺祷之痛苦的呻吟一声,抬起被血汗洇住的眸子,深深望了面前之人一眼,仿佛要将此人模样刻入脑海;他颤抖的手准备接上少女伸出的援手,内脏一阵剧痛,贺祷之与燕宁的指尖擦过; 男人被浸湿的衣衫紧紧贴在胸膛,是血还是疼出来的汗,燕宁也分不清,只是觉得这人确实古板,都快要死了还要报上自己的官职,换句话来说就是太装,连命都快没了还执拗地守住自己的名声,阎王爷收你的命是时候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益州太守; 明明是地方要官,却被如此欺辱,重伤直至晕倒;贺祷之,吾可以相信你的能力吗? 这一个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燕宁任命地搀扶起男人,扔了一锭银子到桌面,让小二去楼上开一间客房; 男人的双目紧闭,眼球颤动是睡不安稳的模样,想来确实,他嘴角含血,浑身冒冷汗,应当是内脏受损了; 燕宁虚虚握了一下男人的腰,骨架子不小但是已经瘦的皮包骨了,他右肋下两寸的位置是软rou,想来是肋骨被踢断了;燕宁看着男人高挺的鼻尖一滴清汗滴落,毫无血色的面庞倒显得有几分清俊,说不上多好看,可倔强的模样倒是惹人怜爱; 燕宁将贺祷之放在床铺之上,鼓了鼓脸颊,有点无从下手的少女准备摇人; ——治病救人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神医大人吧,本神女准备开溜去看看唐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少女唤了一声门外侍奉的小厮,让他给阎伯钧捎个口信,说这里有人需要救治,说完便摆摆手走上了三层宴会厅; “公子请出示唐府请帖。”两门侍卫守在三层玄梯入口处,交叉的刀戟挡住燕宁的去路;锋利的兵刃交叉,发出呲的一声,森寒吓人,两个侍卫恍若无闻,面无表情; 看起来是只能智取了,燕宁垂眸想着法子,手上动作假装做出从怀中摸出请柬的模样;正思索时视野内却出现了一片素白衣衫,清浅的药草香将她环绕; “吾乃阎府掌门阎伯钧。”在燕宁身前想来温和的男人此刻紧闭嘴角有几分让人难以捉摸的模样,面容冷肃,是家主般威严的模样; 阎伯钧将请柬递过去,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沉稳的发声:“这是我府上的药童,今日随我一同前来为二公子贺礼。”掩在宽大的衣袖中的手被燕宁悄悄地捏了一把,男人面上爬上一抹难以注意到的红晕; 少女盛满秋水般的琥珀眸子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仿佛在说:谢谢伯钧帮我解围~;男人的脸更是烧了起来,心房也悄无声息塌了一角; ——他的神女啊,总是知道怎么让他心软;他还能怎么办呢,只能俯首称臣任由少女处置了;男人隐秘地弯了弯紧闭的嘴角,复而恢复了端庄自持的模样; “阎神医日安,请进。”两名侍卫收起了长戟,仍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不过此刻垂眉低首,弯腰恭候两人入宴; 两人正步入宴席时,燕宁靠近男人身侧,轻声耳语:伯钧来的真快啊,是担心吾么? “谁叫吾没有看住殿下,让殿下又被旁人缠上了呢。”男人轻声呢喃,似是无奈,就转眼的功夫,少女身边竟然又多了一个麻烦,还是一个容貌中上的男子; 燕宁笑得有些玩世不恭,水润的眸子勾人得很:“好啦好啦,那人名叫贺祷之,有益于我们在益州进展。”说着便注意到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缓步朝他们走来,不动声色地与阎伯钧拉开了距离; 阎伯钧看到少女远离的身躯神色中闪过一丝受伤,不过也就一瞬,他便挂上了往常般清冷的表情,朝着正向他们走来的新郎官点头致意: “二公子。”颇有礼节的打了声招呼; “阎大神医登门拜访,是我唐门招待不周了!”男子哈哈大笑,往日里过于阴翳的神色被有些夸张的笑容掩盖,到显得与正常人无异; 唐二边和阎伯钧打招呼眼神却止不住的瞟着身旁的少女,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发问:“阎神医身旁这位是——?” 阎伯钧沉稳应声:“这是府上药童,今日随我一同赴宴。” “哦,哦药童啊——”唐二拉长了语调,不怀好意的将燕宁上下打量一番:“阎神医府上的药童也是气度不凡,貌若天仙~” 还未等两人做出反应,随即又换上一副喜事临门的面孔,将落在燕宁身上的视线收回,拿起怀中丝帕捂住口鼻:“阎神医请落座吧,吾还要去招呼其他世家子弟。”转身疾步走远; 燕宁在一旁一言不发,不过当她抬眼望向身旁男人时,二人眼中均闪过一丝诧异:不正常,这位二少不正常; 传闻唐家二少阴鸷狡诈,最不喜靠近旁人;今日怎会主动招揽起客人,就算是真的高兴自己新婚大喜也不会如同变了个人一般。 两人未曾注意到唐二并未走远而是转角靠在一处墙壁上;他丝帕掩盖下是死死咬住自己的指关节,活生生咬出血来,血红的皮rou连着筋,露出森森白骨;脖颈间青筋突出整个人仿佛被勒住,喘不过气来; “香,太香了!” “我要她!我一定要得到她!”唐二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痛感,癫狂的神色突然平静,平静的有几分诡异仿佛成了傀儡般毫无人气的模样; 男人双眸幽深,氤氲着深不可测的执念。 燕宁二人落座,等待着喜宴开场; 期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均是上前想跟阎伯钧攀关系的权贵,每个人心中诧异万分,心想:阎神医往日从来不会出席这种场合,今日怎么转了性子来参加唐门二少的新婚典礼,难道阎唐两个世家将要联合了吗?看来唐门这几年势力确实大涨,不仅娶了京城的姑娘,还和阎伯钧有了交道; 前来祝酒的宾客心怀不轨,但是阎伯钧这一条大腿确实粗壮,他们蹭也要蹭一下; 可被围攻的男人不近人情,冷脸一板便将上前的宾客驱走大半,握着少女右手转身选了一处不引人注意的位置; 少女仿佛没长骨头般,一坐下就浑身瘫软趴在男人肩头,呵气如兰,有些恼人的气息sao动着男人本就敏感的脖颈; “伯钧真受欢迎呐~”少女打趣,有些俏皮地眨眨眼,用指尖悄悄搔着男人的掌心; 阎伯钧握住少女不安分的手指,噤声没说话,清浅的药草香比他的人更加主动,绕着少女的周身,仿佛野兽打下气味标记一般,告诉旁人这个人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燕宁手指一转,握住男人细瘦的手腕,将男人的手心拉近,落下浅浅一吻,嘴上却说着与轻柔的动作相去甚远的宣言: “可世间闻名的神医大人偏偏是我身下的一只小母狗,任凭玩弄对么?” 燕宁用鼻子蹭着男人又软又滑的掌心,也不知道伯钧怎么养的,明明是成年男子了,掌心却比孩童还软嫩,许是日日泡在药草里的原因?燕宁不知,只觉得鼻尖的触感湿软得很,让人舒服,她甚至想伸出舌头舔上两口; “嗯。”回应她的是一声微弱,声如蚊呐的闷哼。 二人恍若无人般在宴席之上如情人般亲密的交缠均落入一人眼中,那人盯着燕宁的面庞看了许久,终于在酒杯将满之时收回了目光,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