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假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叶子突然抬头看着孟宴臣笑了一下，捂住嘴起来跌跌撞撞要去卫生间。 孟宴臣赶紧在一旁拽住她的胳膊，把路上的酒瓶踢开，扶着叶子去卫生间，看着叶子朝着马桶不断呕吐的样子，他默默去客厅拿了瓶水和纸抽，回到卫生间，半蹲在叶子旁边，看着叶子吐完后稍微有点恢复清醒的样子，把水瓶拧开盖递了过去。 “谢谢。”叶子接过后含了一口水漱口，边吐水边把水瓶递还孟宴臣，孟宴臣接过拧好瓶盖，又抽出纸巾递给叶子。 叶子没有接，神色复杂地看了孟宴臣一眼，跌跌撞撞地起身离开卫生间，孟宴臣紧跟其后，生怕叶子会摔倒，叶子却直接走去了卧室，脱了鞋躺在床上。 孟宴臣跟了进来，看着闭上了眼睛的叶子，拿着纸巾细心而温柔地擦去她嘴边的水渍，擦了有一会儿，迟迟没有收手，叶子忍耐不住，睁开了眼睛，被孟宴臣的眼神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别用这种眼神儿看我。我是欠你钱，但是你这眼神儿好像我还欠你别的东西。”叶子看着孟宴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这回你真成了我的救世主了，可惜没救得了我。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钱也不行，拼尽全力也不行，总有留不住的东西。” 叶子思维混乱，乱中有序，“其实我没谈过恋爱，引诱你这个有钱的大款也是我在网上看的套路，是不是很搞笑？”她笑了一下，“我是不是一直没给你道过歉？对不起，孟宴臣。上次在雨里我看见你送孕妇去医院，才知道你是个好人，不单单是对我这么好，是我一直误会你了，我不该因为一时气愤诬陷你。” “不是的，叶子，我对你确实没有那么简单。”孟宴臣坐在床边，俯身看着叶子，说出口也没那么难。 不是那么单纯的好……叶子明白，“那时候你太孤独了，因为我长得有点像你meimei，所以……” “不是。”孟宴臣脱口而出，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去看叶子的反应，似乎没多大触动，眼神半迷蒙半清醒的样子。 他站起来，低垂了目光，把被子给叶子盖好，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把卧室门关上，看了眼遍地的酒瓶，看来不是一天喝的，叹了口气，脱掉外衣，把衣袖挽到肘关节以上，从墙上的袋子里找到叶子攒的塑料袋，开始收拾酒瓶和垃圾。 他很想现在就下去把它们扔掉，但是他不知道密码，叶子睡着了，很有可能今天晚上他就进不来了。他想了一下，还是把垃圾放到门口，明天再处理吧。 孟宴臣打开卧室门，默默看了会儿叶子已经熟睡的样子，关好门，他看见另一间卧室门开着上面有一床床褥，虽然自己睡那里是更好的选择，但他一向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更何况是床铺。 摘掉眼镜，脱了鞋，躺在沙发上，枕着抱枕，盖着西装上衣，就这么睡着了。 叶子醒了，宿醉的头有些疼，昨晚的片段涌入脑海，她拿出手机，查看手机银行里的余额。手指上下滑动，转给翟淼一万五，如果非要欠别人钱，她希望债主少点。 母亲住院一共花了六十万，还有丧葬费，程恩不出，又找的最后的团队订的最好的夫妻墓，叶子当时已经心力憔悴，只想快点让母亲入土为安，这些她都没有计较。 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七十一万。 母亲给她留了三十万，但这钱不能动，因为母亲什么都没给程光豪留，大概那时她以为程光豪毕竟有她和程恩两个人管着，就不用额外攒钱了。 叶子露出一点讽刺的笑容，可谁知道母亲去世不到七天，程恩就要再婚了，因为那个被他带到家里做饭的阿姨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女方原话是再不结婚，肚子大了就不好穿婚纱了。 她以为程光豪会哭，程光豪面无表情地接受了，然后给他奶奶打了电话，他爷爷把他接走了。他走的时候抱着叶子说：“jiejie，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那样只会增加你的负担，你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以后和你一起还那笔钱。” 叶子哭了，在出租屋里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哭，心痛得觉得自己好像一片被撕得粉碎的叶子。 错过的感情失去了，至少人还在，还能山水有相逢，互道一声珍重。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想起王绘兰女士的音容笑貌，叶子的鼻子又酸了，她不想哭了，算好钱后，起身开门。 叶子卧室门开的瞬间，孟宴臣就醒了，直接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戴好眼镜。 二人对视，叶子没有开口说话，孟宴臣先开口，“昨天晚上你喝得醉醺醺的，我以为你今天看见我会惊讶。” 叶子视线下垂，勾起一个笑容，又看向孟宴臣，“我是醉了，不是死了。” 孟宴臣的眼睛微瞪，叶子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主动提那天他说过的话，还是以一种玩笑的语气，这说明她有放下的倾向，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就记得这么清楚？”孟宴臣起身穿鞋。 叶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走出来，看见地上干干净净的，转头看见了门旁的垃圾，“是你收拾的？” “是。”孟宴臣穿好鞋，站起身，看着叶子，“怎么？不行吗？” 叶子看着他，“我以为你昨天晚上会去宾馆住。” “住这挺好的。” “为什么不住那个屋子？” “我不喜欢住别人的房间。”孟宴臣说完话，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叶子的目光一闪，叶子已经笑着道：“对不起，孟总，以前还让你住过一次我的房间。” “没事……”孟宴臣的目光移开，声音有些轻，叶子没听清，“什么？” “住那也挺好的。”这次孟宴臣的声音字正腔圆，绝对保证叶子能听见，叶子咽了咽口水，“呃……昨天那是太晚了，今天你需要订宾馆吗？” “不用，我还有事。” “那我下去买点早饭，你想吃什么？”叶子没有看他，孟宴臣低了低头，“我都可以，记得帮我买一套洗漱用品，不要买最便宜的，刷得牙龈疼。” “知道了。”这回叶子看了他一眼，拎上垃圾袋要下楼，孟宴臣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你是一点不问我为什么过来，是吧。” 叶子脊背一僵，不敢回头，“他们这小笼包挺好吃的。”开门出去了。 孟宴臣喝了一口水，面无表情地刷起了邮箱信息，整理了一下今天的会议时间。 叶子回来了，拿着一袋热腾腾的小笼包和两杯豆浆，还有给孟宴臣买的洗漱用品。 把早饭放到饭桌上，把洗漱用品递给孟宴臣，“这是楼下超市最好的了，但肯定和你用的没法比。” 孟宴臣接过，径直去洗漱。洗完脸后，他看着镜中有些模糊的脸，他清晰地感知到和上次在叶子家醒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叶子已经把东西摆好，看见孟宴臣回来，说：“你先趁热吃，我也去洗漱一下。” 孟宴臣“嗯”了一声，叶子洗漱完出来发现他一口没动，他在等她。 她坐到他对面，“吃饭吧，孟总。” 二人沉默地吃起早饭，叶子觉得氛围有些尴尬，道：“我刚才算了一下，你转给我的钱，我一共用了七十多万，我把剩下的钱退还给你，我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你。” “七十多万，你一个月挣多少钱，你怎么还？”孟宴臣喝了一口豆浆，淡淡地问，叶子心里却松了口气，这才是她认知里的孟宴臣，如果一直像昨天一样关心她，才让她惶恐。 “我会努力多找几份兼职，尽快还给你。” 孟宴臣轻笑了一下，“就算你一个月能还两万，也要三年多还清吧。” 叶子微微抿唇，看向孟宴臣，“孟总，那你想怎么解决？” 孟宴臣把豆浆放好，“不用还了，剩下的你也拿着用吧。” 叶子嘴微微张开，难以置信地看着施施然的孟宴臣，觉得他又在自己的废墟上轰炸了一次，胸口剧烈地起伏，眼眶发红，“这次是为了什么发善心？不想我走歪路，想让我过得好一点？孟宴臣，你凭什么啊？你到底凭什么？这么耍我很好玩吗？” 孟宴臣还未说话，叶子情绪激动，已经含泪，接着说：“哦，对了，我忘了我有什么值得你耍的？可是，我又有什么值得你发这么大的善心？” “我是个商人，唯利是图，你说呢？”面对叶子的逼问，孟宴臣淡然地看着叶子，她的反应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 叶子轻咬了下嘴唇，倔强地扬眉，看着孟宴臣，“我不知道。” “和我在一起吧，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我吗？”孟宴臣坦然地看着叶子，看着她愤然的眼神儿变得惊惧交加，唯独没有喜悦。 叶子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血气上涌让她红了耳朵，清纯女大因为愤怒染上了点癫狂的气质，颇有种孟宴臣记忆中警局玻璃后的印象，叶子问：“你想要包养我？为什么？你meimei要结婚了，你想找个……” “替身”二字还未出口，孟宴臣已经打断了叶子，“别提她，跟她没关系。”他想说跟包养也没关系，却没说。 叶子冷静了一些，“孟宴臣，你的善良呢？你的好心呢？” 孟宴臣嘴角扬起，同样有个小酒窝，“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叶子面无表情擦掉眼泪，“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图谋不轨贪图你的钱财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她没有直接拒绝，孟宴臣暗暗舒了一口气，他早就相信她是真的喜欢自己了， “贪钱也没关系，我有钱。” 叶子被气笑了，“你疯了，要下地狱还得拖上我。” “彼此彼此。”孟宴臣冷静的外表完美无缺，看不出任何破绽。 叶子知道他在说自己曾经自毁一样诬陷他的事情，她无话可说。 孟宴臣看了一眼手表，对叶子道：“你慢慢吃，我要开个会。” 他起身离开，打开行李箱，找出电脑，抱到另一个屋里，找好角度，尽量不暴露出屋子的构造。 等他开完会出来的时候，叶子正坐在沙发上发呆，见他出来了，抬头看向他，温良无害的脸上隐隐有种即将崩坏的预兆，“为什么非得是我？” 既是问他为何要包养自己，又是问之前他的好心怎么就都泛滥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不见兔子不撒鹰，或许我一开始就居心不良。”孟宴臣嗤笑一声，看着叶子，“随你怎么想。” “孟……宴……臣……”叶子咬牙切齿，情绪复杂。上辈子的事情一件件映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帮过她的样子是真的，他极度痛苦时的口出恶言也是真的，认为她居心不良也是真的，刺激她报警也是真的。 现在让曾经诬陷过他的自己和他在一起也是真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她可以认为是孟宴臣想报复自己，但如果他这么想的，上辈子就可以这么干了，这辈子也不用借自己钱了。细思极恐，叶子觉得孟宴臣疯了，叶子也快要被孟宴臣逼疯了。 孟宴臣扬了扬眉，“在呢。”他不是没考虑过后果，可是考虑了种种后果后，他还是想这么做，于是就做了。 他想，自己有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