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经典小说 - 恶女薄幸在线阅读 - 第2章

第2章

    

第2章



    黔东,锦屏

    时逢七夕佳节,街市到处挂满了漂亮的灯笼,无数公子小姐都出来游街,或是猜灯谜,或是游湖,到处都是一片热闹景象。

    花影驻足在画舫楼船的二楼包厢往外瞧,人影攒动,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也不知道花月这个剑痴究竟何时才会出现,她可别又因为沉迷练剑,从而误了大事。

    要知道,侠盗黄衫客的功夫远在她们二人之上,稍有不慎,他就会从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溜掉。

    索性,不过一会儿,花月就带着一大批手下登船了,作势要搜船,缉拿黄衫客。

    楼船顿时闹哄哄吵成一片,今夜是七夕,画舫的生意不知道有多好呢,前来狎妓的王孙公子不满被败坏了兴致,当即要闹,一见到对方是姹女宫的人,当即怂了。

    原因无他,姹女宫无恶不作,乃是武林第一大邪教,宫主林欲栖更是为了修炼邪术,常年派手下掳掠童男童女,用他们的鲜血浇灌邪树,只为了灌溉出传闻中的姹女罂粟。

    上个月,姹女罂粟终于盛放,却被侠盗黄衫客偷走了。

    林欲栖大怒,派手下追杀黄衫客,誓要夺回姹女罂粟。

    好戏登场,花影见状,这才施施然地推门走了出去,她今夜可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的。

    之前,她们的人追踪到黄衫客的足迹,得知他躲到了锦屏镇,清楚敌我双方实力悬殊,是以,花影便与花月制定了一个计划,由她伪装成花娘,想办法博取黄衫客的信任,再伺机夺回姹女罂粟。

    廊道上,姹女宫的人正凶神恶煞地到挨个房间搜查,所到之处,都是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

    花影混迹到了一楼花厅,这里人最多,也最乱,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富家公子们此刻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与歌女们抱做一团,生怕遭了姹女宫的毒手。

    “黄衫客,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杀光这里的人,叫他们统统为你陪葬!”

    于一片热烘烘的吵闹声中,花月的声音冷到没有一丝温度,她面无表情地拔出手里的如霜剑,随手一挥便割破临近一个人的脖颈。

    一道白光晃过众人的眼,下一刹,刺眼的红色鲜血喷涌而出,龟公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无力地栽倒在地。

    围观者更加害怕,抖得不成样子。

    四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花月表情愈冷,如霜剑利落舞动,不过三两下,她又随手夺了几个人的性命。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露出藏匿在最后头的花影。

    花月见到她,眼睫微眨,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如霜剑锋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她抬手一指,剑锋直指花影。

    花影见状,吓得连站都站不稳,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三五步,却被尸体绊倒,整个人狼狈地往后跌去。

    而此时,如霜剑直直刺来,势如破竹,下一刹,锋利的剑锋即将刺穿花影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花影只觉得腰肢被一只有力结实的手臂搂住,整个人腾空而起,再睁开眼时,自己早已远离花月,站定在花厅的一处空旷角落。

    少年的声音蓦然在身侧响起,如琅玉相击那般好听,“剑痴女,你竟敢公然在此地滥杀无辜,难道就不怕激起武林众怒吗?”

    花月还是无甚表情变化,冷声道:“黄衫客,把姹女罂粟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少年不屑地笑了两声,嘲讽道:“以多欺少便是贵宗的本事?”又挑衅:“剑痴女,你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来一场?”

    “你我用剑相搏。我若是败在你的剑术之下,姹女罂粟当即双手奉上,我这条命也随你处置,你若是输了,就带人退出锦屏,莫要扰了百姓安宁,你意下如何?敢不敢跟我比试?”

    花影一听,当即觉得不妙,花月可是出了名的剑痴,黄衫客故意说出这番提议,想来,他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了,花月可千万莫要在这个时候犯浑才好,要是她误了她的事,回去后,她定要跟她算账。

    好在花月稍稍犹豫过后,便拒绝了:“我不跟你比,等你被我抓回姹女宫,我一样可以逼迫你跟我比试,现在,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说着,她一挥手,手下们登时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韩稚圭微微皱眉,手下不觉用力,突然听见一声娇弱的惊呼,他低头看去,花影正蹙着娥眉,泪光盈盈,可怜兮兮地哭诉道:“公子,你弄疼我了。”

    “……”韩稚圭这才察觉自己太过用力,抱疼了少女,他略微松开一些,“抱歉。”

    四周剑光扑面而来,带着嗜杀的可怖气息,花影更加害怕,双手搂住韩稚圭的窄腰,吓得不住战栗。

    韩稚圭刚才本想将少女放开,送到安全的地方,眼下,也只好单手抱着她,一边躲避那些寒光剑影。

    他速度极快,身法诡测,姹女宫的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人已闪至身前,掌风迅猛,直接将他们打出一丈开外。

    韩稚圭游刃有余地杀出一片空地来,花月见状,便飞身上前与他缠斗起来。

    方才,韩稚圭是赤手空拳,眼下,如霜剑法寒光四溢,如露如电,每一击都裹挟着冷锐杀意。

    韩稚圭险险躲过,转身的瞬间立时抽出腰间软剑,剑花一挽,便将如霜剑格挡开来,剑锋趁势猛击而下。

    明明是一柄软剑,却硬生生被他打出重剑的气势来,那一剑,蕴含着雷霆雨意,清正剑意荡开,硬生生将如霜剑的寒芒给削弱几分。

    花月鲜少遇见这样强劲的对手,何况此时的韩稚圭另一只手还抱着花影,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作战能力。

    此人的剑法究竟高深到了何等境界?

    她忽然对他起了兴趣。

    如霜剑震颤未止,花月反手又将其递出,剑锋直指花影的面门。

    花影吓得只得往韩稚圭怀里缩去,慌乱之下,手不断在他身上胡乱摸索起来。

    韩稚圭眉宇皱紧,心中有点不自在,他鲜少跟女子这般亲近,眼下,他虽然想将花影丢开,却只能越发将其揽紧。

    软剑如灵蛇一般蜿蜒舞出,韩稚圭控制着手腕轻抖了几下,软剑便灵活地将如霜剑缠住,花月动作微滞,握紧手中剑柄,眸底跳动着兴奋的光芒。

    韩稚圭调运内息,手上越发用力,软剑便将如霜剑绞收更紧,一时间,铁器相碰,零星火光不断闪烁迸溅。

    花月略感吃力,额头沁出汗水来,眸底光芒更盛。

    下一刹,韩稚圭手劲忽然松开,软剑轻巧收回,花月被余力震得不住往后大退三五步。

    韩稚圭脚下一点,轻功跃起,飞快地掠踩过扶梯,折身奔上二楼。

    姹女宫的人立马追去,韩稚圭从窗户窜出,几个起落间,人已飞出老远。

    她们再定睛一看,韩稚圭早已混入街上人流中,再不见踪迹。

    *

    月老庙里头都是成双成对的小鸳鸯,他们都在诚心祈祷月老保佑他们白头偕老,只有花影和韩稚圭是来此处躲命的。

    花影怎么也没想到姹女罂粟居然被韩稚圭藏在了月老庙里头,还大咧咧地摆放在供桌上,权当观赏花卉。

    她该不该说他心太大,得亏姹女罂粟散发的香气并不带毒性,不若,整个锦屏镇的人都难逃一死。

    也难怪她刚才在他身上摸了那么久,除了一身硬邦邦的肌rou,连姹女罂粟的半朵花瓣都没找到。

    韩稚圭将姹女罂粟放在一个木盒里,便藏在了身上。

    他警觉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发觉姹女宫的杀手并未追上来,便打算趁机赶紧离开锦屏。

    他溜出热闹的月老庙,到了寂静无人的后巷,不远处的梅花树桩上拴着一匹马,他解开绳索,刚想要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忽然,衣摆被人拉住了。

    韩稚圭转头望去,少女期期艾艾地站在原地,小手拽着他衣服,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弱声弱气地道:“黄公子,你要去哪里?”

    “……”韩稚圭顿了顿,这才明白过来她口中的“黄公子”指的是自己,淡淡道:“自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

    花影委屈地问:“那我呢?”

    “什么?”韩稚圭一脸莫名,不解地问:“姑娘何意?”

    “公子将奴家从画舫带了出来,如今却要抛下我,一个人远走高飞吗?”

    这话说的,好像两个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jian情一样。

    韩稚圭越发一头雾水:“你我素不相识,难道我亡命天涯还要带上你吗?”

    花影眼眶里的泪水瞬间落下,一脸看负心汉的痛心表情,直看得韩稚圭都莫名产生了一点心虚反应。

    他摸了摸鼻子,有点不自在起来,须臾,想起刚才花影吓得直发抖的可怜模样,瞬间明白过来,安抚道:“姑娘,此地已经安全了,没有坏人,你不用担心有人要杀你。”

    “相反的,你若是跟着我的话……”

    他作势要摆出一个凶狠的表情,临了却忽然想起来自个儿脸上带了面具,只好悻悻作罢。

    “你若是跟着我,只怕会有数不清的危险,你刚才也看到了,姹女宫的人在追杀我,你跟着我只会丧命。”

    花影吓得抖了一下,转瞬,她又揪紧了韩稚圭的衣摆,坚定地道:“没关系,我不怕!”

    韩稚圭的声音低了下来,沮丧地道:“可是,我怕啊。”

    “刚才,我已经无缘无故地害好几个人丧命,现在,我好不容易才带你逃出画舫的,我可不想手上再添人命了。”

    这话倒是叫花影觉得好生稀奇,武林中人,谁手上没残害过几条无辜性命呢?

    她歪着脑袋问:“公子难道是怕造杀孽?”

    “自然是怕的,”韩稚圭解释道:“我若是满身罪恶,将来西去的时候,又有何面目去见佛祖?”

    花影越发不解,但韩稚圭止住了话头,无意再跟她闲话下去。

    他将她的手拿开,作势要走。

    花影转而便拉住他的手,哭诉道:“你若要将我留在此地,无异于叫我去死!”

    时间紧迫,韩稚圭压根没心思和她纠缠,可她执意如此,他也只好好言相劝:“姑娘,我真的有急事,你还是放手吧。”

    “可是,鸨母若是找到了我,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届时,她定会逼着我接客,若是真的到了那步田地,我也只好以一死全清白了。”

    “什么?你要寻死?”韩稚圭错愕反问,“难道她强迫你,你就不会反抗吗?”

    他这话未免太过天真,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稚气,花影心底不屑地嗤笑一声,小脸上的两行清泪倒是流得越欢了。

    “奴家只是个柔弱女子,面对可怕的邪恶势力,当场就软了骨头,只知道认怂,哪里敢反抗呢?”

    转瞬间,花影的神色又变得坚决起来,“可是,公子若是真的抛下了我,那我就不活了。”

    说着,她提起裙摆,猛冲向那颗梅花树,一副要撞树了断的架势。

    韩稚圭当即被她唬住了,一把拉住她的手,急急劝阻:“你别乱来,我答应你就是了。”

    花影面露喜意,韩稚圭又补充道:“不过,等到了附近的城镇,我们就得分道扬镳,知道吗?”

    花影点点头,同意了下来。

    韩稚圭道:“你先在此地等我,我再去给你找匹马来,我们连夜出城。”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衣袖又被人拉住,他不解地转头看向花影。

    花影表情无辜极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公子,奴家不会骑马。”

    “……”沉默半响,韩稚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你好没用啊。”

    说完,翻身上马,一手揽住花影纤腰,便将人给带上马,护在身前。

    他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便飞快地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