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神的抉择 (2)幸福的定义(上)
老旧木门掛着摇摇欲坠的门锁,又一次「碰」地被撞开。 「岱娣!岱娣,你还好吗?」慌张衝入房间的来人,看到躺在地上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随即握紧了拳头努吼:「你……你怎么又来!我说过……」 罗岱娣挡住愤怒的男人,焦急地喊:「等等,学长!我爸已经受伤了……他这次是为了救我……」 意识到自己的莽撞,纪禾菲这下倒张口结舌:「呃……是吗?呃……伯父!对不起!」 即便人家老爹有什么千错万错,不分青红皂白便对老爹没礼貌,还曾经将他打伤,这……好像也不是晚辈应该有的行为。 纪禾菲赧然地上下检视眼前的女孩,除了衣服头发狼狈了些,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嚅嚅地问:「对不起,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还好,我爸可能伤得比较严重……」罗岱娣蹲下身,担心地扶起卧倒在地的父亲。 纵然是他一手将整个原本美满的家庭给毁了,但此时此刻,看着老爸痛苦扭曲的表情,耗弱无力地喘息着,她也捨不得再责备半句。心疼的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滑落。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罗岱娣抬起头问。 「我下班刚好骑车骑到半路,一个苗律师打了电话给我,我就马上衝了过来,是你那个律师吧?他说他先报了警,大概也快到了。」 果然,苗律师收到了她的紧急求救讯息,通知他的父亲和纪禾菲学长,也替她报了警。如果警察动作够敏捷,应该就来得及把乔宇瑞那混帐抓起来吧。 颱风来临前,纪禾菲协助她将父亲扛至苗岳文律师的车上,送到急诊。不平静的夜里,三个人在喧闹的急诊度过。 幸亏父亲只是血糖过低、腹部轻微挫伤,以及肢体皮肤的瘀青血肿。灌注了两瓶葡萄糖液、睡了一个晚上,也就慢慢恢復了精神。 风雨交加的清晨,躲在急诊室里,不必担心此刻若正要冒险出门上班该怎么,算是幸运的事。看到一早踏入急诊大门的旧同事,全身几乎百分之九十都湿沥沥,她只能无奈地笑着说一声:「辛苦了。」反而老朋友见到她以家属的身份出现在急诊,有些讶然。 早上趁着风势渐弱,纪禾菲外出帮父女俩买早点,罗爸从急诊推床上勉强支撑着坐起,满心歉意地说:「岱娣!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妈,和你们四个姐弟……」 「你还记得你这样的话说过几遍了吗?」罗岱娣长哼一声,表情冷漠地斜睨着。 「对不起,我……这次是真的,我以后绝对不再碰酒了。我不是真的要伤害你妈、还有你们姐弟。我……」 「许多家暴打老婆的人,不都是这样说的吗?」罗岱娣说话的分贝,不自觉地在激亢中逐渐提高。 「对不起,我……是真的,真的很后悔……」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知道吗?是你把我们一家的幸福都毁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喝酒了,我是真的……」 「最后那一次,妈差点就被你打死,或许上一次如果不是学长救我,我可能也会被你掐死呢?」 想起那夜他如恶魔般捏紧她的喉咙,纵然是因为酒精所致,他早就不配当她的父亲。如果不是理智还醒着,她也会想往父亲的颈子狠狠掐下,或甩他几个耳光洩愤。 「我……」憔悴的长者,粗糙的大掌紧掩着脸,声音断续哽咽地回应。一夕之间,却似白发又更多了些。 父亲是真的在懺悔了吧,否则他不会不顾一切跑来救她。只是,这懺悔是用了多少代价换来的,她仍旧无法忘记。 「看在你这次为了我受伤的份上,这些事我都可以不再提,但是……我们家是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了。」罗岱娣的声音渐渐软下,平復的情绪里,多了些难得对父亲的温柔,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知道……你妈……你妈现在?我没有想过要你们原谅我,我只是想问问……你妈……现在过得还好吗?」他带着心虚的哀求,小心翼翼地问。 「妈现在很好,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妈和弟妹已经被我送到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罗爸苦笑着点头。 「昨天检查结果没有脑震盪、只有腹部有些挫伤内出血,但是出血以后都会自行慢慢吸收。早班的医师来看,他说只要今天早上观察无大碍,就可以准备回家休养。如果你真的想戒酒,建议你还是得找身心科的协助,我可以帮你问问老家那附近方便的戒酒门诊。如果能戒,那就是最好也不过。」 罗岱娣从皮包里拿出一串钥匙,交到父亲手上,「这串钥匙,是我住处的钥匙,虽然锁头坏了,钥匙已经没什么用,不过,你如果稍微修一修可能还可以住个三两日。听说这个穿心颱还会逗留几天,你就在那里休息到风雨小一些再回去吧。」 「还有,谢谢你这次救了我。」撇开过去的恩怨,针对这件事,她是真心感谢。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父亲落寞的身影,胸口闷得有些噎气。 原谅,很难。发生过的一切,不可能如橡皮擦一般,拭去之后便不留痕跡。但她会努力学着放下,放过自己与怨懟的纠缠,才能真正看见幸福的远景,而不是仅为了弥补心中缺失的那一块。 是吧?对乔宇瑞的感情也是这样吧? 替父亲办了出院,罗岱娣和纪禾菲回到他租屋的套房,纪禾菲便拿出他早上顺道买的洋葱、rou酱罐头和义大利麵条。 「义大利麵?」罗岱娣好奇地翻着他从购物袋拿出来的食材,便跟随着走到流理台前。 「是呀!你有一次不是说,想吃我煮的义大利rou酱麵?来了那么久,一直忙到没机会煮给你吃,今天正好我们都放假。」眼前的男人,拉起嘴角,露出右侧虎牙,便拿起掛在冰箱旁围裙,俐落地替自己套上。 「rou酱罐头?我以为rou酱得要用rou末来炒。」 「呵呵!罐头比较快又好吃,这是我的独家懒人料理啊!以前我meimei如果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了我煮的义大利rou酱麵,心情就会好多了。」他洗净了手,洗净了洋葱从,拿出鉆板和菜刀,便开始切起洋葱。 「我没有心情不好。」她努着嘴,笑意绽在脸上:「真的,但是我很期待你的义大利rou酱麵。」 是呢!只要这男人在身边,心理的阴霾便很快一扫而空。 罗岱娣拿了义大利麵和rou酱罐头走到他身边,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细长的手指一手扣紧洋葱,一手握紧刀子,煞是好看, 她抿一抿唇,轻声地问:「上次佩佳问我,我们两个是不是在交往。」 纪禾菲顿住切菜的手,嚥下一口紧张的呼吸,才开口问:「那……你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垂下眼,思索半晌,又抬起头看着他:「我们这样……算是在交往吗?」 「呃……我们……」 这样的问题,他一直不敢碰触。 要是她认为他只不过算得上普通朋友,或比普通朋友关係更密切一些的好朋友,他也觉得无可厚非。心甘情愿当个工具人,并不是委曲求全,而是因为他喜欢现在身边的这女孩,觉得她值得被这样对待。 「怎样才算是在交往?一起吃饭?还是……上过床?」她认真地看着他,语气却带着一点点促狭。 「欸?什么……」 看他瞬间臊红了脸,气都不敢呼一声地颤抖着双手,她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