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209节
《新女性报》第一期,成了业界的一匹黑马, 热度高自然有不少读者来信, 尤其给珍卿写信的人多。 负责整理读者来信的白梅, 把那些谩骂攻击的信摘出, 让珍卿看那些提建议和赞美的。 她在头一期的文学专栏, 写了个小说叫《蜀州来的冯先生》。 这篇小说,是受与韩师兄相认的启发,也有那个胡梓带来的灵感, 就是反才子佳人小说的套路,写成了一个伦理世情小说: 海宁三泰里弄的花家,开着一家勉强维持的杂货铺。 这家的大女儿花月英, 小时候定过一门亲事, 眼见月英快到花信之年, 这未婚夫还未来迎娶她。 月英与裁缝铺老板的儿子杨某相好,奈何她身上有这个婚约, 而杨母又嫌她妖调懒惰, 不是能居家度日的好儿媳…… 正当花家人焦头烂额时,月英的未婚夫冯世贞带着信物来了。 这冯家少爷不但长相英俊、风度翩翩, 而且是念过大学的高材生, 人品教养也极好。 冯世贞在三泰里弄住了不多久, 整个里弄的人, 都喜欢上人物出色、性情和善的冯少爷。 多少女孩子跟他暗送秋波, 这冯先生一点不顾盼的。这么出色的冯少爷竟是个柳下惠, 满心满意都是他的未婚妻月英。 花月英与她的父母,太满意前来履约的冯少爷。只有这家的儿子花星武讨厌他,处处叫他难堪不自在。 大家不在意花星武的孩子气,盖因这大姊夫来了以后,爹娘阿姊妹都爱他爱得很,把他这花家独生子抛到脑后——大家觉得他只是小孩心气不平。 冯世贞向岳丈陈明迟来因由,非是有意误了信期,实在是父母先后亡故,他恐怕耽误月英的青春,本来有意退婚又恐被人说背信弃义,也是这二年又忙于学业,到如今大学毕业才敢来见。 然而他刚在洋行找到工作,恐怕还要再等一年,才有余资把花小姐迎娶入门。 那花家人哪里还等得了,又着实满意这个姑爷,干脆自家掏钱举办婚礼,叫冯世贞做了上门女婿。夫妻俩着实蜜里调油,恩爱逾常。 唯独一点不好,冯世贞前些年治父母的丧事,加上坚持完成学业,在亲友处欠了些债务。他在洋行上班得的薪水,一直用来还债,还没给花家父母交过家用。 但冯少爷嘴甜心巧,把岳父母关照得很好,又常写点风花雪月的诗,把月英哄得神魂颠倒。一家人倒也没有大的矛盾。 三个月后花月英怀了孕,冯世贞的事业也蒸蒸日上。 冯世贞被洋行上司委派,要北上到旧京出差,小两口在火车站依依惜别,浓情蜜意不须尽说。 谁知冯世贞一去就消失了,花家人先到冯所在的洋行,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那建筑洋行的人竟说,职员里压根没有冯世贞这个人。 花家父女先去旧京找寻,但哪里能寻见一点踪迹? 然后又去冯的家乡蜀州找,这时候到冯家才发现,这桩婚事竟是一桩大丑闻。 与花月英结婚的冯世贞,根本是个招摇撞骗的人。 真正的冯世贞,在学校遇到情投意合的恋人,三个月前正要到海宁来退婚。 然后,他在来海宁的火车上,碰到一个叫“梁友”的人。 真冯世贞与那梁友交谈之后,发现这梁友竟是他的校友,此人正好要去海宁公开。 这梁友鼓动如簧之舌,哄得真冯世贞与他交底。 二人最后谈得格外投契,竟商议好由梁友拿着信物,帮真冯世贞到海宁替他退婚。 花家到这个时候才晓得,那假冯世贞说要去旧京公干,主动提议帮岳丈进些北地的货物,给他的盘缠和进货款加起来,竟有一两百块大洋。 假冯世贞失踪以后,岳丈为了寻觅他,又花去了无数钱财,竟把花家的家底都掏空了…… 珍卿在小说的末尾,还写了警醒女性的按语: 如果你是一个女孩子,与一个男子交往之时,觉得他温柔体贴、尽善尽美,和他一起时般般自在如意。 那女儿家务必要小心了,他炉火纯青的应对女人的功夫,若非是天赋异禀的交际才能,多半是许多女人锻炼他的结果…… 那么多给珍卿的读者来信,近一半对这个小说谈感想。 很多人夸作者笔力深绝,把人伦世情写到绝处了。这篇小说里的人物,塑造得真是惟妙惟肖,好多角色都能与身边人对上号。 还有的人看了结尾按语,简直把作者当成人生导师,结婚恋爱的事都往信里写,想征求一下人生导师的意见。 还有一个女读者跟珍卿说,这故事很像她表姐的经历,她表姐被欺骗身心之后,心灰意冷之下出了家…… 还有看惯才子佳人的读者,在信里向珍卿哭诉,说现实已经足够离奇惨淡,为何还把这惨事写出来,作者把一切的美梦都击碎,叫身在泥沼不能摆脱者,还从哪里得到一点意趣呢? 这个满纸丧言的女读者,还说自己现在想要自杀。 珍卿想耐心劝勉这女子,然而斟酌来斟酌去,竟然只能改编一句后世名言写上: 希望不会轻易俯就任何人,人必须通过努力来接近它。 就像高山无法自动移到你的脚前,你必须不畏艰险地穿过山谷,攀过悬崖峭壁,才能到达希望的领地。 结果荀学卿学姐看到后,说正好加版后内容不足,可以给珍卿辟一个复信专栏,让她像这样写一些警语臻言。 珍卿觉得烦恼,她不给自己找事,怎么总有人给她找事呢? 给楚州路住宅驱鬼的事,就由胖妈、金妈俩人包办。装修陈设之类是三哥在张罗。 珍卿除了天天写文章,就要去慕先生那里听教。 这天收到杜太爷的电报,他莫名又说起入族谱的事,说现在族人同意她入族谱,而且愿给她妈正名,把她妈的坟迁到祖坟里。 族人为何有此转变,杜太爷在电报里没完全说清,只说永陵市嘉奖了她。 珍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打电话跟杜教授商议此事,杜教授沉默一会儿,问珍卿自己是什么想法。 在她长大的过程中,上族谱是场旷日持久的煎熬,珍卿心里反感上族谱,觉得这个时代不必靠宗族,犯不上干这脱裤子放屁的事。 当初她妈虽不得入祖坟,但棺椁寿衣还有选址,都尽量做到了最好,现在又何必去惊动往生者? 听了珍卿自己的意思,杜教授又默一会,说族谱上不上都不妨,她妈的坟也没必要迁,他死以后想跟她妈合葬,但并不想葬到杜氏祖茔里。 他们夫妻二人,本就是反叛祖宗规矩,才得以结成十年姻缘,死后何苦再躺到祖宗身边? 珍卿和杜教授意见一致,都说免了入谱和迁坟的事,如此这般答复了杜太爷。 但是珍卿要讲一句良心话,你从宗族自治的角度看,杜氏宗族管治族人的手段,其实算不上血腥的。 当年她爹娘从外头回来,等于是jian夫□□该严惩的。 但杜氏宗族对他们再唾弃,也并没有进行血腥惩罚。 杜珍卿作为jian生之子,虽然免不了听闲言碎语,但在杜家庄顺当过了十二年——杜氏族人对她已算优容。 所以,虽然她没想着入族谱,但也犯不上跟族人闹僵。 她给杜太爷写了一封信,劝他记念族人对他们祖孙的善待,不必与杜氏族人关系闹僵。 她还给族里写了一封情辞婉转的信: 回忆当年杜氏族人,对她们一家的怜恤和宽容,表达对家族善待的感戴之情。 在最后表明自己的态度:为了更好地教化杜氏后人,请不必特地将她记入族谱;而她父母的叛逆之举,虽然自身不必悔恨自责,但毕竟违背了杜氏族法,当年的规矩现在也是规矩,给她亡母迁坟也大可不必。 最后,她再次表达对族人的感念。 她对她不管不问的族人,自然做不到对向渊哥一家那样,多多少少尽一点意思吧,将来给修条路挖个渠啥的,但这个意思不能先许诺出去,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这天晚上,三哥拿了两份合同给珍卿,这是三哥和傅律师,跟惊华书局和《宁报》谈的版税合同。 所以拖沓这么长时间,《葫芦七子》的单行本,也在重新商议版税之列。 陆三哥公事公办地说: “惊华书局提高了版税率,他们和《宁报》也谈拢了,允许他们转载你的《葫芦七子》,转载费百分之五十,付给惊华书局,另外百分之五十给你。《葫芦七子》的单行本,惊华书局和《《宁报》联合印行……” 珍卿打开合同翻看,不少细节都有变动,但总体朝着有利作者的方向变动。 更让珍卿惊爆眼球的是,惊华书局和《宁报》,联合发行《葫芦七子》单行本,版税率竟给到百分之二十四。 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嘛! 而宁报的《九州画报》,它们的受众是中低端群体,虽然印制品质量不比《儿童画报》,定价当然不会太高,但发行数量、发行范围,不可同日而语。 听说这个《九州画报》在南洋,还有欧美的华人社区,也有很大的影响力。 所以,不说单行本版税的天文数字,珍卿从《九州画报》转载上挣的钱,未必比惊华书局少多少。 珍卿有一点不大理解:“他们给的版税这么高,还能挣钱吗?” 陆浩云不由失笑,扒拉着珍卿脑袋:“你倒真会设身处地啊,当着出版方的面,可绝不能这样。” 珍卿不由对三哥傻笑,她想起了后世影视圈的事。 演员的片酬占太多经费,电视剧到后面就粗制滥造,这样做出来的烂剧自然铺盖,演职人员被骂成臭狗屎了…… 这分明是恶性循环嘛。 珍卿还是希望她的作品,被制作方做成精品,想给他们多留一点利润空间。 珍卿是这种反应,让陆浩云出乎意料。 他听小五说过生活理想,又说要奉养祖父、报答亲友,所以他和傅律师费尽心机,给她争取到最高的版税率。没想到反让她忧心忡忡。 珍卿向三哥剖陈心迹,说: “我听说有些大家,作品抽的版税太高,挤占了出版商的利润,出版方有的粗制滥造,务求降低成本;不然就是提高售价,让读者不得不买翻盗的书。——如此反而得不偿失吧。” 陆浩云温软地睇着她,微微一笑说: “言之有理,不如我们当成做慈善,版税稍微退让一些,让他们赠送一些画报和画册,给一些经费不足的小学校,你看如何?” 珍卿思忖一番,有点担心:“会不会让人玩物丧志呢?” 陆三哥哭笑不得: “你未免太杞人忧天,富家子身边诱惑多,才恐他们玩物丧志;对另一些窘迫的孩子来说,他们的娱乐乏善可陈,连玩物丧志的机会都没有。” 珍卿也笑自己杞人忧天,说:“我在启明的校长说过,各国国力之发展基础,无不先在于教育,我们力所能及,积极支援教育,总归是有益之事。” 《葫芦七子》的合同落停,珍卿拿那个推广计划书——最近修修改改一直没给三哥,今天正好想起来赶紧给他。 三哥他们的中新绸厂,生产的乔其纱、绸、缎、单绸、双绸,都是效仿欧美织造方法,使用电机织造的新式面料。 尤其夏装面料手感丝滑轻薄,颜色也光亮动人,图案设计也叫人耳目一新。 中新绸厂的产品,在质量和创新方面,其实并不输那些舶来品。 但价钱不占优势的同时,中新绸厂本身没啥名气,所以一时间打不开市场。 珍卿觉得,推广布料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它们做成美丽的服装,想法设法展示给潜在客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