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0完结
☆、不道相思三十一「好了。」同他坐在窗边,朱九郎随手抽掉他手上的折子。「你让眼睛休息一会儿行不行?哪来这麽多事情要处理?你那些大臣都是养著好看的啊。」萧令瑀放下笔,居然真的就让待桐将奏摺都收了起来并换上茶具,用的还是齐g"/>里那一套,朱九郎撑著颊,看萧令瑀那些他早就烂熟在心的泡茶动作,突然想起自己离开齐g"/>後再也没喝过一杯茶,酒倒是喝了不少,话说回来,他那小酒壶不知让待桐收到哪儿去了,这麽一想,他突然瞪大眼睛。「待桐,我的东西呢?」正捧著几碟温热点心的待桐让他吓了一跳,放下碟子後便去打开床边的一只雕花木箱,朱九郎跟著过去看了看,发现自己所有东西都被妥善收著才松口气,目光滴溜溜地绕过那包装著弹珠的钱袋,他忙伸手将箱子盖上,佯装无事的坐回桌前,却没发现自己坐错了位置,方才他坐在对面,现在却按著旧日的习惯坐上萧令瑀左侧。男人已泡好了茶,仍旧将第一杯放到他面前,朱九郎端起自己曾嫌太小的茶杯,也不嫌烫便一口喝乾,萧令瑀又为他倒了一杯後便自己品茶,朱九郎望著杯中澄清茶汤,又看看总不说话也不搭理自己的萧令瑀,终究还是开口:「你不考我?」端王爷放下茶杯,却只朝他摇摇头。「反正我也不懂。」对他来说,这茶喝著就是没滋没味,就像这两日老江的饭菜一样。「你应该去找一个懂的人。」最後这句他嘟哝在嘴里,险些就要说出姬叔夜的名字,萧令瑀看向他,好似没听见那句话,只淡淡地问:「觉得好些了吗?」/>上自己的脸,麻痒的感觉真退了不少,朱九郎点点头,又想起什麽,忽一击掌。「你派人去暗林怎不跟我说一声?」「只是为你送信。」「送信?你不只送信,还送了林主一百万两,萧令瑀,你齐国太有钱了是不是?一百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我接一次任务也不过讨个三五百两,你存心送钱给林主花的?」说到那夸张数目朱九郎就是一肚子心烦,气不打从一处来。「而且现在──」想到林主说那钱就当是萧令瑀将自己买断,那麽严格说来端王爷就是他这一生的主子,可他两人眼下状况却是不清不楚,萧令瑀的一百万两岂不白花?可这话单是自己想著就别扭,更别提还要说出口,朱九郎欲言又止了半什麽不怕他跑?这一日两人用早膳时朱九郎特别留神去看萧令瑀,不用细瞧就看得出端王爷j"/>神委靡,他越想越是开心,连喝进嘴里的粥没半点味道都不在意,只是用晚膳时男人又j"/>神许多,难道御医给自己治病时萧令瑀也跟著睡了?又这般拖了几来真是丢脸,我居然晕了过去。」朱九郎没多久就醒来,然後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严府正厅,他看著严府员外及夫人,自己都忍不住红了半张脸皮。「多谢你们让我休息了这麽久,如果没事我也该走了。」「朱大侠请留步,您救了小女,这份恩情还不知道怎麽还呢?」见他真起身要走,严敬实忙就拦住他,一旁的严家大少爷也赶紧上前挡住朱九郎的脚步。「这只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麽恩情,您老就别放在心上。」严敬实说好说歹,磨了半话,那小姑娘便自己往後退了几步,眼看著就要跌倒,他忙上前去扶。「小心,我又不会吃人,你怕什麽?」见他从窗户就跳了出来,服侍的严安赶忙追了过来,一见那姑娘却惊愕地道:「二小姐,您怎麽出来了,这不曾见晓华这般呢。」严容华放下手中的首饰,朝朱九郎笑道:「我不久後就要出嫁,心底总是舍不得这个meimei,还请朱大哥多照顾她。」「这是当然,你们一家待我这麽好,又不把我当外人,这点小事也算不了什麽。」闻言,严容华笑得更是开心。「那就劳烦朱大哥了,了你得叫我朱大哥。」「不要,叫朱大哥多生疏啊,我就喜欢叫你九郎。」看著严晓华你去我才能去。」「要走就走。」朱九郎接过翠儿手上的纱帽为严晓华戴上。「女孩子家怎麽可以抛头露面,学学你姊姊。」「可带著这个我就看不清啦,我不想一路让翠儿扶著走。」「这还不简单,抓著我的袖子就是了,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摔倒的。」纱帽下的严晓华笑著,果真拉起朱九郎的袖子就往外走,青年见她这般期待也忍不住跟著笑。恰是的那一口价朱九郎没细听,横竖他也买不起,其实萧令瑀给的大把银票还兜在怀里,可他就是不想用。「九郎,我这儿有银两。」严晓华拉了拉他的衣袖,轻轻地说。「不用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九郎戴著一定好看。」朱九郎总是拿黑绳将头发随意一扎,如果他穿著大哥的衣裳戴上这簪,一定比大哥更好看。「九郎,买嘛。」「不用了,我哪里适合这些东西?」朱九郎蛮不在乎地笑了笑,不再去想齐g"/>里那三人坐成一幅如诗如画的景象,只头也不回地拉著严晓华离开首饰铺,被牵著走的小丫头却频频回头,心底暗自决定要偷偷买下这簪,给朱九郎一个惊喜。这一夜严府在家里请了些宾客,严晓华白日逛得太累竟发起烧来,早早就被灌了药,强迫著睡去了。朱九郎藉故只说在房里吃,随意扒了几口饭後他又翻出墙来,走向小院时只觉得自己定是疯了才会又上这儿来,可脚步怎麽也收不住。当他翻上窗台时,萧令瑀正在用膳,待桐仍站在他旁边布菜,见了他还吃了一惊,手里的银箸差点没掉到地上,端王爷依旧八风吹不动,慢条斯理地咬著他嘴里的菜,朱九郎看著,只觉心底不是滋味。「萧令瑀,我不在,你还是吃得下饭嘛。」待桐旁边听了,非常忍耐的才没拿手中的筷子冲上前去戳烂朱九郎的心肝脾肺肾!但端王爷只是看向朱九郎,转头又向待桐示意,少年没好气地又摆了双碗筷,只是动作忒重,差点将那价值不斐的碗给敲出一角。「我吃过了……」可他还是坐上桌前,萧令瑀没说话,只挟了一筷子鲜鱼到他碗里。看著那片鱼,朱九郎实在说不清心底是什麽样的感受,就像脸又痒了起来,心口则泛著点guntang,他突然开口,却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中的毒还没好。」萧令瑀一愣,又看向待桐,少年会意,又取来新的空碗给朱九郎换上,後者还没开口,那装了片鱼的碗已从他面前消失,不知哪个g"/>人捧著就下去了,青年悔之不及,心底更闷,见待桐给自己布菜,他索x"/>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入口几样菜还是没滋没味,在嘴里几乎能淡出鸟来,他眉头一皱,又尝了几口,表情怪异得很。「何事?」「这菜……也太淡了。」而且味道还有些老江的感觉,铁定是他搞错了。萧令瑀不置可否,看他放下银箸,朱九郎举著筷子楞了楞,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按著之前的习惯把这桌菜给清了,他还没吃饱呢,可见萧令瑀仍坐在对面,没有半分起身的意思,倒像从前陪著他吃饭一样,咬咬牙,朱九郎每低头吃一口就抬头看萧令瑀一眼,想著男人若起身自己就准备扔筷子了,但端王爷一直等著他吃完才命g"/>人收拾。用过膳,萧令瑀就站在窗台边,几乎能感受到身後青年灼热的注视,但他只是握紧窗框,撑著不让自己回身,他不知道该和朱九郎说什麽,或许说什麽都是多馀。直到手心冰凉,萧令瑀终於转身离开,朱九郎跟著他进了书房,却站得远远的。「萧令瑀,我今两支虽都是双龙戏珠,但那颗珠子……」萧令瑀往後看了一眼,待桐忙低眉敛首,不敢再多嘴,正欲前行,穆影却一把将他拦住,萧令瑀停住步伐,原来是一名小丫鬟正同後面的家丁说话,险些就一头撞进端王爷怀中,怕得罪了人,两人吓得忙陪礼道歉,萧令瑀没多加理会,转身便由穆影护著离去。险些撞了人的翠儿直到对方走远才敢直起腰,不忘拍拍身後的严安。「你看都是你,走得那麽慢,害我差点撞到人。」「谁让翠儿姐走那麽快?别担心,那把簪子可是要一百两呢,哪会那麽快卖出去?」「反正二小姐说了要买,你赶紧走就是了。」「是。」两人一边说著一边走进首饰铺,不想却扑了个空。☆、不道相思三十六看著始终带笑的严晓华,朱九郎奇怪地问。「你笑什麽?」「没有啊。」想著翠儿该已顺利买到玉簪,严晓华忙隐下唇角笑意。「九郎,我们来下棋好不好?」「不要,我不会下棋。」「我教你。」朱九郎翻了个白眼,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那玩意不适合我,别找我麻烦了。」「你又没试过怎麽知道不适合?」「反正我不爱下棋就是了!」严晓华看著他别过脸去,心底纵是失望,面上仍是笑道:「那我们不下棋,可现在做什麽好呢?」朱九郎看著眼前的小丫头,又看了看整个房间,毕竟是女儿家的闺房,虽说严家并非什麽书香门第、簪缨世家,但也是世代经商,算得上富甲一方,这么女的房里除了绣架外,古筝、棋盘甚至书架、笔海,那是样样不少,上头两个兄姐看来同样知书达礼,听说严容华的未来夫婿还是这附近有名的才子……朱九郎甩甩头,不去想端王爷堂皇富丽的书房、雕金镂玉的棋盘或是叮叮咚咚听都听不懂的琴音,只用豁出去的气势硬是挤出几个字。「我说,小丫头……」「怎麽了?」「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将来的丈夫也不爱这些琴棋书画,那你怎麽办?」见他问得莫名却慎重,严晓华噗哧一声娇笑开来。「九郎!你说什麽呢?」「你笑什麽!我很认真的。」严晓华一面掩著嘴轻笑,一面闪躲著他又伸来要拍头的手。「对不住嘛,可是你的表情好严肃。」「你说不说?」「这哪有什麽好说的。出嫁从夫,自然是夫君爱做什麽,我就跟著做什麽啊。」「如果他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偏就爱耍刀弄枪呢?」严晓华盈盈带笑,柔声道:「他若练武,我就为他准备清水及帕子,再做些小点心,然後静静地在一旁看著他。」「单是看,能看一辈子啊?」朱九郎别过眼,语气颇有些酸涩。「他练武时我可以看书、刺绣啊。」严晓华笑如春花,眼角满是柔情。「如果抬起头来就能看见他,不是很令人开心吗?」朱九郎闻言一愣,竟不知该笑该哭,只觉连空气都泛著难言的咸苦,心头更如大石沈甸甸压著,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的同时,严晓华按上他的手。「九郎,你怎麽了?是不是陪我关在这房里嫌闷,我陪你出去走走好不好?」抽出手,他仍只是笑。「傻丫头,你还发烧呢,躺下休息吧。」「九郎,我明要放纸鸢,朱九郎将她当是暗林的小萝卜头般看待,认命地从裁纸、折竹开始带著她做,这种小孩子的寻常玩意自是难不倒他,三两下便是几只纸鸢在两人手中成形,朱九郎端详半话,开就好……他真的曾经在利生饭馆的二楼房间里偷偷地笑著,以为两人还来日方长,但却没想到他等来的不是萧令瑀的坦诚相对,而是这样的一句话。萧令瑀没有看他,始终紧紧盯著手上的药,就像那碗里正开著玉茗与丹心。他想回齐g"/>,却更想永远坐在这儿。朱九郎笑了半话,只是专注地看著萧令瑀,太多想说的想问的话都梗在喉间,甚至快要模糊视线,他将手握得很紧然後又松开,怎麽死撑都没有意义,他撑什麽!「萧令瑀,你到底来这儿做什麽?」这是不是他们之间的最後一个机会?萧令瑀不知道,他仍看著朱九郎,他们已许久不曾这样凝视彼此,但他不只想著眼前的朱九郎,他还想著朱九郎过去说的每一句话,然後一项一项地细数,因为这个青年值得那些,一对普通的父母、一位娇美的妻子,一个家,朱九郎不会是什麽都没有的人,他会拥有一切,将来谁都不能看不起他,包括青年自己。单只是这样想著,他竟笑了。朱九郎看著他笑,却怎麽也无法跟著勾起唇角。「你笑什麽?」待桐的脚步声在朱九郎身後响起,萧令瑀站起身,将要越过青年身边的那瞬间,朱九郎拉住了他的手。「萧令瑀,你到底来这儿做什麽,说啊!」如果是为了挽回他,为什麽男人一句话也不说?如果不是,他又为何而来?萧令瑀没有再看他,只是抽出了手,他一直向前走,脚步平静如同身在齐g"/>。「你不说的话,我就是死也不瞑目的!」朱九郎知道男人就吃这一套,果不其然,萧令瑀终於停步,回过头淡淡地看著他。「我已说过了。」然後萧令瑀头也不回地离开,朱九郎没有追上来,他也不曾期待。☆、不道相思三十八待桐和他一起上了马车,车轮辘辘转过一圈一圈,待桐忍了很久终於开口,萧令瑀知道他要说什麽,少年已被朱九郎惯得自由,再也藏不住想说的话。「王爷,这样真的好吗?」看著少年泫然欲泣的脸,恍惚竟像对著朱九郎,如果他学著青年的样子对这孩子说话,会否有一是商场上的事终於解决,他说这样就可以放心参加姊姊的婚礼,真令人高兴,你说是不是,九郎?还有大哥,终於不用再忙著两头事了,嫂嫂说大哥都瘦了呢。」其实他没听清楚,却还是跟著点头。「嗯。」「再过几是人,就连一件家具也没留下,朱九郎缓缓走到二楼,书房里却还剩了一张椅子摆在那儿,正是萧令瑀最後那日坐的,只是看著更加孤伶伶了。朱九郎坐在椅上,楞楞地看著手中的玉簪,只觉这个世界荒谬非常。不仅是这把玉簪,突然之间他就拥有一切,萧令瑀口中的严府二老、严家二小姐,那人说的江南织坊,甚至是木箱里成叠的银票。昔日的弃儿、小扒手,今日却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人,兴趣还是游山玩水、打抱不平……他笑了起来,明明这辈子还没拥有过那麽多,他却觉得心头像被挖走一块,血淋淋地疼痛!☆、不道相思三十九他听著一道脚步声自门口走入,然後慢慢走上二楼来到他面前,他知道来者是谁,那个自称二掌柜的王维平。「朱老板。」「你知道我不是。」「我是小王掌柜,你就是朱老板。」「你怎麽知道此处?」「萧公子吩咐过,这就是您在此地的宅院。」朱九郎看著玉簪,压抑将它砸在地上狠狠摔碎的冲动。「萧令瑀还说了什麽?」王维平考虑半晌,方才缓缓说道:「萧公子吩咐小的帮您成为朱老板,还说从此以後绝不能让人看不起您。」「还有吗?」「没有了。」王维平摇摇头。「你说,他花了多少心力才让我成为朱老板,还要让我娶到严府二千金?」朱九郎的声音有些低哑,但王维平听得很清楚。「小的从商,只懂得算钱,只是……」想起萧令瑀交到自己手上的土地、商行以及银票,王维平又是摇头。「怕也算不清了。」「算不清吗?」朱九郎站起身,只丢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开。「那些东西你看著办吧。」「是。」朱九郎离开小院,不是追著萧令瑀而去,他回到严府,却没有去找严敬实甚至严律申,只偷偷潜入严晓华的闺房。见是他,严晓华仍是笑著,只是多了几分羞涩。「九郎!」「小丫头,我要走了。」「你要去哪儿?」严晓华慌了,赶忙拉著他的手。「你生气了,是因为爹向你提亲的关系吗?你不喜欢我、不想娶我?」「我心底有人了。」严晓华懵懵懂懂地看著他的神情,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是谁?」「记得我说过什麽都不要的人吗?」严晓华低低地哭了起来,朱九郎本想拍上她的头,却又收回了手。「我走了,你保重。」朱九郎踏上窗台那瞬间,身後的严晓华急急唤他。「九郎!」其实不需停步,但他仍是回头,只见严晓华压抑著哭声,断断续续地对他说:「九郎……你可想过那人什麽都不要,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有最好的了?」朱九郎跃下窗台,再也没有回头。朱九郎仍旧带著他的旧包袱,只买了匹马就上路,他没想过要走多快,回齐g"/>的每一步他都仔细踏出,将容易忽略的过往一一踏碎、反覆思量。萧令瑀说,知他落难遂来帮忙、说他在那小城停留很久、说那一百万两是心意,还说不知道该怎麽爱他……然後他说,他对不起自己。最後,自己问他来的理由,男人却说他已说过了。手中的白玉簪映著月光微微地发亮,朱九郎想起一身白衣站在冬阳下的萧令瑀,那时他说……「本王来找你。」照著男人的音调念了一遍,朱九郎掩著脸怎麽也笑不出来,即使那曾经是他最想要的。齐g"/>不远,朱九郎却来来回回将那些过往琢磨了好几遍,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懊恼、又是心伤,他看著熟悉的g"/>墙,一瞬间却觉得胆怯。萧令瑀会不会真的放弃自己了、又会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不再回来,甚至已经迎回他的齐王妃了?没走齐g"/>大门,他趁夜攀上齐国g"/>墙,回忆著侍卫交班的空档,觑著四下没人便跳了下去,许是一路日夜思量担心受怕身体虚了点,朱九郎一边拖著拐了的脚躲入暗处,一边想著总有一无用,待桐只得捧来茶具,又为端王爷备著小炉煮水,待一切准备妥贴,萧令瑀便摆手要他离开,少年纵是无奈亦只能领命退下。夜仍未深,他的寝g"/>却已近无声,几乎只能听见灯火跳动的细响。看著眼前诸多茶罐,萧令瑀迟疑许久,直思索到水开,方取出其一烹茶,第一杯仍搁在面前,就贴著那颗珠子,第二杯、第三杯,他捧起其中一杯浅啜半口,竟觉尝不出什麽滋味,放下的杯再没被拿起。萧令瑀只是楞楞地望著那颗珠子,直到茶水已冷、轻烟不再,他方恍若梦醒,一声轻唤溢出唇角。「九郎……」这一声实在太轻,只怕就要失落在残冬夜里,但朱九郎听见了,甚至觉得早缺了口的心头又被这呼唤一把撕抓,连痛都说不出口。「萧令瑀!」端王爷惊愕抬头,眼前竟站著怒气冲冲的朱九郎。「你?」「你凭什麽──」青年嚷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烦躁似地抓乱一头早就留长的头发。「不对!你的齐王妃呢?」萧令瑀敛眸不语,朱九郎看著几上自己遗落的那颗珠子又忍不住心软,不免放柔声音。「你怎麽不问我,我的严府二小姐呢?」端王爷停顿许久,仍是轻问:「你的严府二小姐呢?」「你这混帐!」朱九郎实在气极,就想扑上去狠狠往萧令瑀心口揍两拳,看能不能让男人清醒一点,谁的严府二小姐!可想归想他总是不可能出手,一怒之下只得摔自己的包袱出气,不想包袱让他这奋力一摔竟裂了开来,数十颗弹珠就这麽刷啦啦滚了一地。萧令瑀仍坐在那里,几颗弹珠滚过他脚边,他却徬徨无措,不知道该说什麽,又该怎麽做?巨大声响引来待桐及其他g"/>人,待桐见朱九郎竟站在寝g"/>内,又惊又喜,忙摆手让所有g"/>人退出,自己也慌忙退下,就怕扰了两人。朱九郎瞪著眼前的萧令瑀,目眦欲裂,甚至红了眼眶,但这绝对是让这混帐端王爷气的!压抑著一腔怒气,句子几乎在他唇间被磨碎。「萧令瑀,你就这麽把我拱手让人?」端王爷站起身,却不是走近朱九郎,反退了一步,脚下几颗珠子被撞开,几声清脆。「你值得更好的。」「什麽叫更好的,我不要更好的!」让青年的怒吼一惊,萧令瑀突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一切都错了,可他真的是为了朱九郎好!「那麽你想要什麽?」他什麽都能给。看著端王爷的脸,朱九郎只觉满腹委屈,脑中第一个跳出的答案让他更不甘心,他抬袖擦去不小心溢出的泪水,微红的眼仍瞪著萧令瑀,好不容易吐出的话语却带著一点抖音。「我想要你开心……可简直莫名!」朱九郎泄愤般用力踢开脚边的珠子,看著那一点绿色撞上端王爷的牡丹榻。「我明明最讨厌你数玉片,却还是买了这些劳啥子,只是还没凑满……」茫然看著满地珠子,萧令瑀心如刀割,明明有一些话梗在喉头却怎麽也说不出,就像十年前在京城皇g"/>中,他看著父皇慈蔼的笑容时一样,而那些没有问出口的话变成他的结,从此牢牢地锁住他的声音,而今他竟又要重蹈覆辙?「我不能开心……」朱九郎愕然抬头,几步外的端王爷仍然傻傻看著满地珠子,几乎不像是在对他说话,但他仍然急急反问:「为什麽?」「你不笑了。」他怎麽能够开心?他伤害了心爱的人,多年前是这样、多年後仍是这样。「我应该要更好……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令瑀!」「我还是做错了,我只会伤害你,而你值得更好的。」他反反覆覆,像是只惦记著这些。萧令瑀明明还是那样,依旧一张清清淡淡冰霜也似死人脸,但朱九郎却觉得不一样了,他知道男人心底痛了,只是他从不说出口,就像他胃疼时只会握著自己的手一样!朱九郎一步步向他走去,直到站在萧令瑀面前,男人仍不曾抬头看他一眼,哪怕他已站了那麽久!没有硬是抬起他的脸,朱九郎只是无奈地垂首,与他额头碰著额头,那一瞬间,他听见萧令瑀屏住了呼吸。「你就是最好的,令瑀,你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他多想将这个男人拥入怀中,可却怕他碎了、融化了。「没有你我该怎麽办?」握住萧令瑀没有拒绝的手,朱九郎将之扣在心口,不去想滴在上头的温热是什麽,他一点都不想看见萧令瑀哭,一点都不想,如果真的要哭让他来哭好了,横竖他永远比萧令瑀更小。「令瑀,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男人没有开口,他也不恼,又低声说:「令瑀,你说过你什麽都不想要,真的吗?告诉我,你想要什麽?」又是一滴温热打上两人的手,伴随著低沈喑哑的声音。「我只、只想要你幸福……」听见他的回答,朱九郎感动得几乎都要哭了,却又忍不住想笑。「我就知道你果然喜欢我不喜欢姬叔夜!」听见熟悉的名字,萧令瑀蹙起眉,猛然抬起头来却正与朱九郎的额头撞在一起,方才什麽悲戚缠绵全让疼痛晕开然後半点不存,他一时恼怒就想推开朱九郎,却被青年抓著手扑倒在地上。「我的幸福……就是你。」朱九郎说得无比认真,唇畔隐隐含笑,刚刚才擦过的眼泪仅剩些水气留在微红眼角,看起来竟是闪闪发亮,萧令瑀抓紧他的衣裳,掌间并夹带著些青年的发,握在手中的一切那麽真实,温暖得几乎令人心痛。「你呢?令瑀,对你而言我是什麽?」萧令瑀看著他的眼,知道自己应该说出口。「你是朱九郎,我的……天下。」朱九郎几乎不能呼吸,他从未想过竟会……无法思考,他只能低头吻上萧令瑀的唇,彷佛这辈子再不能这麽温柔,再也不能!他是这个男人的天下,怎麽可以不温柔?唇舌轻暖,依稀带著泪水与哽咽的滋味,但更多的是眷恋与不舍,他们走了那麽远那麽久,最後还是回到这座寝g"/>,但朱九郎不在乎,他知道萧令瑀已经属於他!萧令瑀睁开双眼,映入眼眸的便是朱九郎的笑靥,只见青年垂首微笑,洒出的温热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脸庞。「齐山瓜片。」萧令瑀蹙起眉,却又恍然。「这味道是齐山瓜片,对不对?」萧令瑀唇畔含笑。「是又如何?」「猜对了总有奖赏。」「你想要什麽?」「我想要端王爷。」青年瞧著他直笑,眉眼间竟带著几分促狭与挑衅,就像萧令瑀刚认识的朱九郎,他的指抚上那终於勾起熟悉弯度的唇,但觉再无所求。「赏你了。」◇手里捧著本掌法秘笈转来转去,朱九郎仍旧挂在窗台,只是端王爷的书案离他更近了,几乎是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我说,令瑀,这些秘笈该不是你派人抢来的吧?」萧令瑀瞧也没瞧他一眼,仍自顾自地批著奏摺。「不管是买的还是抢的,都别再张罗了,瞧你堆了那一房间,我要都练完只怕也能捞个武林盟主来了。」这般想著他又噗哧一笑。「武林盟主?也不错,王爷配武林盟主好像也算门当户对。如何?令瑀,你想不想要个武林盟主?」放下笔,萧令瑀看向朱九郎,後者不转秘笈了,只瞅著自己猛笑。「你若愿意就去。」「不好不好,当那盟主多累啊,不如我回去暗林干掉林主,再将暗林发扬光大,搞不好也能富甲一方、天下知名?」萧令瑀没理会他胡言乱语,更不想提醒那些江南织坊还在朱九郎名下,青年早是富比王侯。只抽出他手中书本交给一旁的待桐。「别胡说。」「不说不说。别忘了,你答应我今天一起去听说书的。」听说那都城路先生近日说到光启帝后京城秘辛,朱九郎便镇日嚷著要去听听,萧令瑀早与他约定今日一同出g"/>,眼看案上只剩几本不甚重要的折子,萧令瑀点点头。「本王没忘。」拉起萧令瑀的手,朱九郎期待的笑。「那可以走了吗?」「先回寝g"/>更衣。」看看萧令瑀一身朝服,又是金冠又是玉佩堪称珠光宝气,朱九郎笑著牵他走回寝g"/>,身後仍是大把g"/>人垂首跟著。「我们去老江那儿吃饭?」「可以。」「你喔,真的是钱太多,就这样给了老江一栋楼。」他後来才知道萧令瑀带著老江回齐g"/>来当御厨,只是老江待了几天後就说什麽齐g"/>规矩太多他和浑家都受不了,萧令瑀也不挽留,大手笔就赏了栋都城中心的酒楼,他那时瞠目结舌之馀,不忘提醒老江得留个位置给他,那殷实老板忙说三楼靠窗雅座永远只留给端王爷和朱九郎。萧令瑀但笑不语,朱九郎只笑著捏捏他的手,知道横竖就是为了自己。两人回到寝g"/>梳洗更衣。待桐静静站在一边,看著朱九郎驾轻就熟地给端王爷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後便贴心地递过那把白玉簪,朱九郎笑著给萧令瑀戴上後又牵起他的手。「走吧?」端王爷看著青年的笑靥,自己也微微一笑。「嗯。」两人步出齐g"/>,缓缓走入繁华人世。这一次,他们会笑著跟随彼此的步伐,走得长长久久。【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