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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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门集结了大批人马，逼近荒渊，欲讨伐手段残忍地杀害了兆悠真人以及赤霄宗掌门之子岑觅的天生魔胎沧九旻。

    澹台烬对此没再表现出任何的委屈悲愤，仅半年安逸时光就让他险些忘了五百年的苟延残喘，他觉得恶心极了。

    唯一难过的便是他师父死于非命。

    他走投无路下随着那魔女娰婴回了荒渊魔宫，照着她的指示让初代魔神复生，如今他又不知自己要怎么办了。

    魔神这么看不起他，定然会认为他给自己惹麻烦了。

    他去了一趟漠河后就一直没再现身，也不知是不是真被打击到了。

    娰婴带着一直跟着她的那个男人惊灭，找到澹台烬，问他准备怎么对付仙门。

    澹台烬沉吟道：“荒渊禁制没这么好破，随他们去吧。”

    “嘁，他们都那般对你了，你竟还顾念着那点可笑的旧情吗？”娰婴讥讽道。

    澹台烬抿唇不说话，娰婴冷笑着：“优柔寡断瞻前顾后，难怪你只是个魔胎。”

    澹台烬瞥她一眼，眸中闪过冷意。

    娰婴没想到自己竟然险些被他吓到，呼吸滞了滞。

    她识得初代魔神的脸，不然也不会在茫茫四洲三界之中寻到魔胎。先前一直觉得魔胎虽然面容与尊上一般无二，但周身气质却大相径庭，纯真的像个刚出世的孩子，但方才他冷下脸的模样，竟跟尊上有七八分相似。

    不免让人觉得心慌。

    澹台烬背过身去，没什么感情道：“顾念旧情，呵，仙门已没有我记挂的人了。”

    “你若想杀，随意。”

    娰婴惊灭刚走，他捏着眉心抬眼，见魔神不知什么时候倚坐在了高座上，撑着手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眼皮一跳，莫名感到一丝心虚。

    “澹台……烬？”魔神有些不熟练地唤着这个名字，澹台烬神色怔然，呆呆应了声，就听他道：“身为魔胎竟让那群废物们欺辱至此，真丢吾的脸。”

    澹台烬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心口堵的厉害，垂下眼一言未发。

    他知道他天生带着邪骨，才被称为魔胎，但这哪儿是什么好称呼，仙门因此苛责他，魔神却又觉得他丢脸，他丢什么脸了？是他想当魔胎的吗？

    他这一生从未有过选择，少时出生害死母亲，被父亲厌弃扔到盛国自生自灭，无数次被背叛，苟延残喘二十余年好不容易当上景帝，却又再一次险些死掉。在这世间漂泊五百年，后来被兆悠真人捡上逍遥宗，他想走，可每一个人都拦他，等他留下来了却又成了如今这个令人讽刺的局面，何其可笑。

    委屈再一次涌上心头，他垂首而立，指甲狠狠嵌进手心。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这么在乎魔神对他的看法。

    上首的魔神目睹了他表情变幻的全过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

    他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冷哼道：“吾看娰婴说你优柔寡断中肯的很，如今你身上邪骨觉醒，有通天之力，捏死他们还不容易？”

    “我……”澹台烬嗫嚅道：“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魔神眯起眼：“没必要？伤了吾的魔胎怎么能算没必要。”

    澹台烬：“……啊？”

    澹台烬懵然抬首，被突然闪现到跟前的魔神吓了一跳，好险才稳住身形没失态地往后摔去。

    魔神微微弯下身，金纹面具下一双灰眸直直望进澹台烬的眼里，澹台烬感到肩上一重，还没来得及偏头去看是怎么回事，就听魔神嗓音森冷道：“除了吾和他，谁也没资格管教你。”

    ＊

    荒渊结界外。

    修真界众仙门齐齐聚首，各种颜色的服饰相接，场面竟也十分壮观。

    澹台烬被魔神带过来时，娰婴惊灭已经集结了数万魔兵，黑压压一大片，两方中央隔着一条金色亮线，正是荒渊结界。

    澹台烬还没搞清楚状况，亮线忽地当空下坠消失，娰婴转动红伞，转瞬间就掠至仙门阵前，切菜似的灭了一排人。

    喊杀声震天响，澹台烬呆呆看着，实则压根没看进脑袋里。魔神说的话还在他脑子里回响，但不知怎么他发现自己好像，理解不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他听见魔神吐出“废物”两个字，然后——原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荒渊万年黄沙弥漫的天穹忽地被一道金光破开，又迅速黯淡下来，一颗巨大的红色眼球出现在整个荒原上空，像是有生命一般转动着瞳孔寻找着目标。

    仙门中有人认出这是古籍记载的初代魔神的伴生法器屠神弩，顿时脸色大变，惊惶不已。

    魔神当空而立，张开了双臂，屠神弩缓缓张开，无数细小的血红眼球出现，转动着瞳孔，在每一个仙门人士的身上打上了暗红纹样。

    “愚蠢的人类，你们该为自己的过失付出代价。”

    冷酷的声音在整个荒渊上空迸开，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魔兵们感受到魔神熟悉的气息，兴奋地大叫起来，众仙门惊惧地盯着眼球中央那个看不清是什么的黑点，恐惧似是从灵魂深处开始蔓延，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

    他们接到消息是魔胎并未吞食洗髓印，实力尚弱，这才集结起来准备将其一齐诛灭，但怎么也没想到，魔胎用洗髓印唤醒了初代魔神，那是曾经即使诸神归墟也无法彻底封印的恐怖存在。

    远远观战的澹台烬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在般若浮生中看到的，一身银甲的战神冥夜手持长戟，势不可挡地穿梭过密密麻麻的屠神弩箭，逼近眼球中央的魔神，神色沉痛而悲悯。

    就在弩箭蓄势待发要将这些蝼蚁们屠尽之时，一声尖啸龙吟响彻天际，下一瞬所有人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条通体银白的蛟龙，它在万丈云霄之中腾飞数万里，最终停在了魔神面前。

    魔神眼神错愕，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袖子，缠在腕上的小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缓缓放下手，漫天红色眼球一齐闭合，身前的蛟龙再度发出一声龙吟，金色竖瞳里华光流转。

    魔神艰难咽了口唾沫，哑声自嘲道：“你果然还是为了你的苍生。”

    蛟龙冲他低吟，似是不赞同他的话，它抬起龙头向上腾冲，头顶电闪雷鸣，竟奇迹般地驱散了一切阴霾，绚烂金光照彻天地。蛟龙再一次俯冲下来，身上流光夺目，落在魔神跟前化至人形。

    容貌卓绝的青年双手在胸前摆出神印，双目轻阖，额间神纹熠熠生辉。

    魔神连呼吸都停住了。

    风卷起衣袂，二人泾渭分明的黑白袍角亲昵相接。

    面前人缓缓掀起眼皮，露出灿若繁星的眼眸。天地间的所有声音仿佛在这一刹那消亡殆尽，魔神看见他轻轻笑了，薄唇轻动。

    “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