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千年以前,这片大陆上有一个国家叫做大魏楚朝,而大魏楚朝有一座殿名唤神无,殿里供奉着保佑国家泰平的神祗,供奉神祗的人就是当朝的国师。 国师的权力至高无上,不仅受尽子民爱戴,还受着神明的偏爱,一时被称为当世圣子,是绝无仅有的高贵身份。 后来过了几百年,这个国家内部纷争严重,国师就与掌权者定下协议,此后他会退出朝堂回到孕育之地圣山安心修炼,朝堂护圣山弟子无忧,而圣子之名虽是消失,但与之作为弥补,圣山每隔一甲子就会特地培育出一名圣主,为国再行祈福,保佑安平无事。 再后来,世道多改,大晋覆灭,百姓流落多地,但圣山的誓言依旧在继续,每隔六十年就诞出一名圣主向天祈福,消除世道邪妄,保得世间平和。 据说神祗不能干涉凡人的气运,只能借力,因此圣主消除邪妄的方式只有一种,先是牵引出世人的邪妄欲念,靠着神祗的庇佑方能再经由本体吸收净化。 但显然,靠着内部硬生生磨化邪妄的这种方式很是消耗寿命,以及折磨身心,所以每届的圣主往往撑不过太久,个别性子软弱的圣主甚至撑不过十年就卸下重担颐养耗费太多的身骨。 而轮到蔚蓝这任圣主时,至今为止已有三十年,实在算是很长了。 为了与时俱进,也为了能更好吸引世人的注意力,教导世人的善恶观念,神无殿从百年前就开始涉足凡尘,深入各行各业为今后做好准备。 耗费了十几年的时光,才在八年前开设了一家娱乐公司,专职主推圣主一人,公司上下的全部运转都只为了圣主,内部人员皆是圣山的弟子亲传,方可保证圣主的身份安全。 而后七年下来的效果显著,从古至今再没有任何一位圣主的全部信徒能比得上蔚蓝的十分之一,虽说如今的信徒来的容易,走的也轻松,但能做到全国推广已是他们最大的力量。 原本,她打算再当圣主几年便退位回到圣山,随便找个风景宜人的地儿就随便躺了,可是李月亮的出现让她想再多活几年。 她活了几十年,没体验过当人的滋味,只有在李月亮这里她才能有活人的感觉,她贪恋这种感觉。 到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连这一点点的感觉都不配拥有。 窗外的阳光正灿,才昏睡没多久的蔚蓝从炽烈的阳光里缓慢睁开眼,顺势抓住了脸上的手,抬眼一看就是西装整齐的李月亮在眼前。 按道理,这会儿他应该还在上班,大概是担心大清早才精疲力竭回来的她,就提早回来。 她默了半响,平心静气的询问:“你,想做什么?” “蔚蓝,”沙发边的李月亮弯着腰靠近她,被她抓住的指尖颤颤不止,鸦色漂亮的瞳孔放大,满是震惊和错愕,“你脸上的疤呢?” 他清楚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就摸到她脸上大片大片的疤痕,可现在她的脸上光滑白嫩,根本没有一点痕迹。 “……” “昨天晚上,你的手怎么那么冰?” “……” “昨天晚上,你又去了哪里?” “……” “昨天晚上,牛奶……” “你是不是想问,昨天回来,牛奶怕的是不是我?” 李月亮瞪大了眼睛,慌着就要后退。 蔚蓝却不松开他的手,仍是紧紧握着,紧紧的盯着他无神的瞳孔,声音渐渐沉了:“它确实怕我,那你呢,你怕不怕我?” 这个问题怕是他早就有察觉了,毕竟那几次都只有她在,那么多的巧合撞在一起,正常人都会有所察觉,他能自欺欺人到现在已经算是难得。 “你到底是谁?”李月亮的脸色刷的白了。 “我是蔚蓝。”蔚蓝答他,“我就是你捡回来的蔚蓝,别的对你而言,并无关系。” “你到底是谁!”李月亮惊声叫道,“你到我家来,想做什么?” 蔚蓝沉默了,她看着眼前惊声大叫,满色惶恐的李月亮沉默了,随即,她终是放开了李月亮的手。 她没有质问他是不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什么,又是不是发觉了什么端倪,更加没有解释。 当了太多年被无数圣山弟子无条件膜拜的上位者,哪里知道解释这种东西。 她只是放开了李月亮的手后就从沙发里坐起来,小只的黑猫在她脚边无谓的徘徊,柔软的毛发蹭着她的脚踝。 “牛奶,牛奶,牛奶你在哪里?”李月亮连连退到了桌边,无措的唤着自家猫儿的名字,看着慌措极了,唯恐会被面前的蔚蓝一把抓过去弄死,“你快过来我这边啊!牛奶!” 蔚蓝看着他这幅惊惧不已的模样,便垂眸弯腰摸了摸黑猫的背脊,把它往外推了两下,它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悠悠踱步去了主人身边,立马被李月亮一把抱进怀里死死抱住。 “……你是,怕我吗?” 李月亮满是戒备的‘盯着’她,脸色惨白。 “就因为我不是完整的人,所以,你就怕我吗?”看着这幕的蔚蓝反而笑了。 “你是发现了什么?”蔚蓝转动眼睛看向周围,“是‘看’到了厨房墙壁上的条痕,还是闻到了我身上的血,再或者,是摸到了我的触身?” 李月亮的唇齿颤抖起来,愈发的惊惧了。 他想起来了第一次初见他被绊倒的时候,那会儿他就感觉到那东西从他脚边飞速缩过,而刚才他又险些被拌了一次,可家里面只有牛奶一个动物,那会儿还在桌前喵喵叫,根本不会是他。 这次,那根东西没有立刻缩走,他便蹲下身子摸了摸,竟然摸到一根还会蠕动的软物,他吓得脱手甩开,那根东西却自动慢吞吞的缩了回去,他就跟着一路小心的摸了回去。 然后,他发现这东西就来自沙发上的人。 “看来是都发现了。”看罢,蔚蓝嗤笑一声,“抱歉,在我深度睡着的时候,那些东西是喜欢自己乱跑出来,可谁叫你今天提早回来了呢。” 李月亮更往后面躲了,神色惊惧不已。 很久之前,师父就对她说过,世人都会惧怕非我族类的东西,哪怕完全没有伤害过他们,一旦发现就会避之三舍,闻声奔逃。 无论是谁。 她以为李月亮瞎了,看不见她的另一种模样,又是善良单纯的人,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李月亮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到底是她一腔热意错付了。 “你说过你不会怕我,说过不会排斥我。”她笑着说话,却快哭了,“原来,师父说得没有错,世人都是一样的。” 李月亮一时听不下去,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压根不知怎么答。 蔚蓝耐心等了会儿,终究没等到他的一字辩解,只得满怀失落的起身,绕着他走到了门口,旋即顿了一下便离开了。 “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临走前她看着他,苦笑,“李月亮,我做到了,可你,食言了。” “你是骗子。”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