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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遗产 第66节

    许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撒娇,周慕予心旷神怡,面上却装作云淡风轻地说:“等到寒假就可以回家了。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好好照顾meimei,把它养得白白胖胖。”

    郁霜不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抓住周慕予的衣服。

    周慕予明知故问:“怎么了?”

    郁霜摇摇头。

    怀中人温热的呼吸像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周慕予的颈窝。周慕予的心酥酥麻麻的,泛起一层一层细密的涟漪。

    “宝宝。”

    “嗯……”

    “骗你的。”

    周慕予到底还是有几分良心,在郁霜更加纠结和失落之前对他说了实话:“我帮你申请了学校宿舍,但你也可以随时回家,不用等到放假。”

    郁霜抬起头,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真的。大学又不是监狱。不过宝宝,你还没去上学,怎么就想着回家的事了?”

    “我,”郁霜答不上来,脸一热,又埋进周慕予怀里。

    “我也舍不得你。”周慕予拥着郁霜,叹息般的说,“你不在家,我又要独守空房了。”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怎么不是,你就说你算不算是我的丈夫?”

    “我……”

    “这下公平了,以前你在家等我回家,以后我在家等你回家。”

    哪里公平……

    郁霜觉得周慕予在胡说八道,但是他嘴笨,又说不过他。

    郁霜没见过周慕予在外面八面玲珑颠倒黑白的样子,否则就会知道周慕予哄一哄他简直是信手拈来。

    以前周慕予不愿意在小情人身上费心思,现在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周慕予自然是心甘情愿哄着自己好不容易讨回来的老婆。

    为此他甚至不耻下问,去请教了身边有名的恩爱夫妻,别的没学到,只学到遇事多沟通,不可以当闷葫芦。

    郁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问:“你是不是在哄我?”

    周慕予愣了一下,噗嗤笑了:“哪有你这么问的?”

    “那怎么问……”

    “你就问,老公,你是不是很爱我?然后我回答,是啊宝宝,我好爱你。”

    周慕予的声音低低的,说着话,在郁霜鼻尖落下一个轻轻的吻。郁霜睫毛一颤,像一只突然被人温柔抚摸的小猫,不自觉的缩了下肩膀,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周慕予。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周慕予无法无动于衷。他抬起郁霜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温柔而珍视,郁霜闭上眼睛,仰起头主动送上自己的嘴唇。

    “你好久没有叫过我老公。”周慕予说,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嗔怪和埋怨。

    郁霜的心一软,小声说:“老公。”

    周慕予说郁霜好哄,其实他自己也很好哄,只要一个称呼就能让他暗喜很久。

    郁霜早就发现这一点,主动凑上去亲了亲周慕予的下巴,又叫了一遍:“老公。”

    “听到了。”周慕予欣慰又无奈,“下次不要让我提醒就更好了。”

    郁霜乖巧地答应:“知道了,老公。”

    窗外下起雨来,细密的雨丝划过夜空,发出簌簌的声响。郁霜和周慕予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一场这样的雨后,那天云层很低,夏末秋初的凉意像有生命的活物往人毛孔里钻,郁霜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一眼捕捉到那道投向他的目光。

    那时的周慕予,高傲、冷漠、势在必得。而现在……

    郁霜垂下眼帘,想起另一件事。

    “谭叔叔的祭日快要到了。”他声音很轻,“我可以去看他吗?”

    谭律明……

    周慕予呼吸一滞,差点忘了横亘在他和郁霜之间的另一道阻碍。

    终究是要面对的。

    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某天他会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争夺爱人心中的位置。

    周慕予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问:“需要我陪你吗?”

    郁霜抬起头,不太确定地问:“可以吗?”

    “当然。”周慕予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想去哪里,我都会陪你的。”

    第66章 “这位是我的丈夫。”

    谭律明祭日那天,下了整整一天小雨。

    上天似乎很懂得怎样让人触景伤情,一年前的同一天,也是同样的天气。

    郁霜和周慕予到达墓地的时候,谭律明的墓碑前已经堆满花束。

    黑白照片上的人面容温和,气质儒雅,默默注视着前来探望自己的故人,唇角的笑意和生前一样温柔。

    郁霜放下花,无声地红了眼眶。

    周慕予站在郁霜身侧,撑着一把黑色雨伞,默默把手放在郁霜肩上,安慰地握了握。

    “谭叔叔是一个很好的人。”郁霜抬起头看向周慕予,“他资助福利院,修学校,帮了很多人。为什么好人不可以长命百岁……”

    说着话,一颗硕大的泪水滚出眼眶。

    郁霜始终对谭律明的死怀有愧疚,以及深深的遗憾。在他心里,谭律明是最不该英年早逝的人。

    但是命运无常,谭律明为郁霜考虑到了一切,却不能左右自己的生死。

    周慕予把郁霜揽进怀里,低声说:“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

    沉默了一会儿,郁霜问:“你……是怎么认识谭叔叔的?”

    周慕予想了想:“忘记了。大概是在饭局上认识的,聊得投机,成了朋友。不过后来他退休在家,我们就很少联系了。”

    想起旧事,周慕予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惆怅:“我们两个之间没有利益牵扯,所以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只是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我应该感谢他,没有他的话,我也不会认识你。不过,”他顿了顿,露出一个苦笑,“他大概不想再认我这个朋友了。我抢走他最爱的人,又总是照顾不好,他在天有灵的话,应该恨死我了。”

    “不会的……”郁霜木木地摇头,“你对我很好。”

    “比谭律明也要好吗?”

    这次郁霜没有立刻回答。

    周慕予的心沉了沉,脱口而出的问题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和焦虑,郁霜的沉默又将他再一次推到失望的边缘。

    摇摇欲坠之前,郁霜终于开口:“不一样的。谭叔叔教我怎样保护自己,你教我怎样表达感情、怎样被爱、怎样成为真正的我自己。如果谭叔叔能看到的话,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周慕予呼吸一滞,悬浮在胸腔里的心脏悄然落回原处。

    郁霜没有再看他,上前一步走到墓碑前,垂下眼帘:“谭叔叔。”

    照片上的人依然温柔地笑着,仿佛在回答“我在”。

    “我过得很好,你放心。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我很想你。”

    谭律明活着的时候,郁霜没有对他说过“我想你”,也没有说过“我喜欢你”。要等他去世很久之后,郁霜才从周慕予那里学会表达想念和喜欢。

    但他知道,他对谭律明和对周慕予的喜欢不一样。

    如果谭律明在天有灵,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他内心的声音。

    “我结婚了,谭叔叔,和一个很喜欢我、对我很好的人。他说爱我,但我不知道什么是爱。”郁霜在心里说,“我可以爱他吗……”

    照片上的人静默不语,没有回答。

    “我猜你不会同意,因为你说过爱会伤害我。你放心,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但是有时候我会想,如果爱真的只会带来伤害,他为什么还会爱我,或许其实,爱也会让人幸福吗……”

    “对了,还有一个开心的消息,下周我要去学校报道了。他同意我上学,还说我应该多交一些朋友,这也是爱的表现吧?他好像真的很爱我,怎么办,你并没有教过我要怎么回答‘我爱你’。”

    “我还养了一只猫,叫meimei,是一只可爱的大耳朵卷毛猫,有机会抱来给你看。还有一只叫弟弟的狗,陪它的主人出国读书了。它的主人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现在有朋友了,你会为我开心吗?”

    ……

    郁霜和谭律明说话,周慕予始终默默陪在他身边,为他撑着伞,没有打扰。

    雨渐渐停了,郁霜弯下腰,擦掉谭律明照片上的雨滴,又红了眼眶:“谭叔叔……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担心我。”

    一直沉默的周慕予也终于开口:“我会照顾好他。你放心。”

    说完,周慕予退后一小步,郑重地对着墓碑鞠了一躬,那一刻,雨后的阳光穿透乌云缝隙,洒在这片空旷的山野。郁霜抬起头,刚好一缕阳光落在身上,他伸出手,接到一片金色的光斑。

    周慕予已经站起身,微微颔首对谭律明说:“我答应你,永远爱他、保护他,绝不做让他伤心难过的事。我知道你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如果你在天有灵,请保佑他健康平安。”

    不知道为什么,周慕予对谭律明承诺爱他,比直接对他说这三个字更让郁霜触动

    他垂下眼帘,牵住周慕予的手,轻轻拉了拉:“我们回去吧。”

    周慕予低下头,问:“不再和他说说话了吗?”

    郁霜摇摇头:“不说了。”

    回去路上,天放了晴。周慕予今天亲自开车,他打开窗,让雨后干净凉爽的空气吹进车里,微风拂起郁霜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眶依然红红的,一眨不眨地望着远处的白云发呆。

    周慕予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放缓了车速。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周慕予嫉妒谭律明,甚至有怨恨。谭律明自私的爱意和占有欲把郁霜变成一个符合他心意的玩偶,以至于郁霜习惯隐藏自己真实的喜怒,只表现惹人怜爱的那一面。

    在爱上郁霜之前,周慕予认为这样的郁霜知冷知热、是最完美的情人。但是现在,周慕予只觉得心疼。

    他希望郁霜对他敞开心扉,也希望郁霜随心所欲地做自己。

    至于郁霜爱不爱他,好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郁霜不知道周慕予心里在想什么,只觉得他今天格外的安静。

    回家之后,周慕予回书房处理昨天剩下的工作,郁霜心不在焉地陪猫玩了一会儿,傍晚时分,决定去看一看周慕予。

    他泡了一杯热茶,端去周慕予的书房,结果没找到人,最后在衣帽间找到坐在地上叠衣服的周慕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