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同人小说 - 代号鸢 allx你 各种废料在线阅读 - 下 -月亮- par

下 -月亮- par

    下. -月亮- part

    “啪”一声车锁开了,你手忙脚乱去开车门,直到呼吸到窗外的空气,冷冷的,这才清醒了很多。你深呼吸一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随后回头,脸上挂着言不由衷的笑,“谢了,回家的时候小心些吧。”

    你寻思自己应该礼貌待人的,比如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手揣着兜,不紧不慢的看那车开走,然后转身上楼。

    你觉得这事儿其实还挺难的,冷风一吹酒就醒了大半,左顾右盼无论如何都不自然。

    于是那几秒的等待就让对方钻了空子,你眼睁睁看见孙权也下了车,羊绒大衣敞着怀,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你眼睁睁的,看他把车门又回扣了去,随后锁了车。

    你心想自己当时大概是傻透了,又或者表情精彩得很,不可置信与心不甘情不愿,心中明明知道接下来对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却连制止的余地都没有。

    说白了,自己还是太过心软。

    明明比对方大上好几岁,可是好似在这段感情之中,强势的从来都是孙权。

    年轻那会儿你时不时会想干脆就把孙权甩了得了,尤其在那个家伙板起脸不高兴的时候。

    理由一般幼稚得很,无非是你和谁走近了,你又有什么新的朋友了,没介绍给他。你皱着眉头说,那些都是工作上的朋友啊,带你去聚会你不讲话也不开心;不带你去,你又会不高兴——孙权就气鼓鼓的,站在你的小卧房里,手攥紧拳头直转圈。

    孙权生气,可是那一肚子的委屈和气恼又说不出来,只能摔门而出。

    你口头逞强,看见他落在沙发上的牛仔服外套,开门冲着走廊喊——“回来啊!带走你的衣服!”

    所谓智商和情商的双碾压,在吵架这件事上从来都是你胜得半分,却又速速开始纠结,自己方才到底是不是真的凶了他。

    谁没有委屈呢?你心想。

    刚上班,需要迅速融入社会,老板不疼同事不爱的,工作又不是上学,谁有大把时间可以让新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可是那个还在上大学的小孩又懂什么,你窝在沙发里,抱着膝盖想。

    孙权他妈定时给他打钱,衣食无忧,没有经历过社会上的那些冲撞,连同想法都那样简单。

    委屈起来就有点想流眼泪,加上工作不顺,那些个翻滚的情绪就如同排山倒海,你想起来这小孩平时也不住宿舍,就窝在你的小卧房里,到头来却是养活了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你抄起来遥控器去开电视,撕开薯片抓起一把往嘴里放。

    越吃越觉得苦,电视上正放无厘头电影,你哈哈笑得声音好大,却只有自己知道,眼泪把薯片都打湿了,只能一股脑吞进肚子里。

    然后就有人敲门了,咣咣咣的,毫不留情。

    你火大,把薯片往小方茶几上一按,心想自己要不就跟他分了手吧,或者分手前,先把他揍一顿在说——却在开门时看见那小孩猛地把一大包塑料袋的东西往他怀里一推,低着头,盯着一旁的地面——

    “我错了还不行么。”

    声音细如蚊蝇。

    入了夜的小孩也就吐了真话。

    他一遍又一遍的喊你jiejie。他说你知道么,我心里特别没底。

    你紧紧抱着他,把他毛茸茸的脑袋,往自己肩窝里放。

    他把手搭在你的腰上,后来又抱紧,仿佛在抱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

    “你跟那些人都说我是你弟弟……你是不是看不上我?”

    他的声线明明算是低沉的,却在结束时有一股子委屈的奶音,卸下平时那些个冷若冰霜的伪装,你叹了口气,将他又抱紧一些,用手好似平日那样,在孙权的头发上轻轻摩挲着。

    “jiejie做什么都那么好,大家都喜欢你……”

    小孩终于变回了小孩,你心想,他再也不用那种装作大人一样的态度去应和你。

    “你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不懂,也插不进嘴。”他扬起脸,用那副眉眼在月光下看你。眼睛里亮晶晶的,你竟一时语塞。

    “我赶紧毕业就好了,jiejie,你等等我。”

    “你等等——”

    孙权快步上前,叫住你。

    你一时有些怔忪,抬眼看他,才发现,原来他的眼角,也会有细纹了。

    原来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

    可是时间把他磨炼得更好了,你心想,你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削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依然精瘦,身材修长,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质地考究的羊绒大衣——

    你动了动嘴,讪笑着想问他后来你还会再打篮球吗?

    还会抱着那一袋零食送给哪个女生吗?

    还会甜甜的叫着谁“jiejie”吗?

    ——却在触及对方的身型时,脑中反复回旋过往。

    “她找你了?”

    “所以你拿她的钱了是吗?”

    “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感情没有了就分手把,我们又不是结婚了什么的,懂吗?”

    “jiejie!”

    “刘——”

    “我不会再想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事了,也不打篮球了,我会好好上班,做一个你们心中希望的正常人——”

    “怪我了,我还是太嫩了。”

    “我要是再厉害些就好了,我要是能跟别人似的年少有为多好啊。”

    “对不起啊,jiejie……”

    “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那小孩年轻又稚嫩的身型,慢慢和那个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成熟男人重叠了。

    那一刺吵架之后的夜晚你同他说过什么来着?你心想,哦,是了,是了。

    那小孩鲜少掉眼泪的,可是他却跟你说自己好像在冰上走。

    你拍他的额头,你说那叫如履薄冰。

    你想用轻松的气氛和语气化解那小孩的委屈,却发现,原来,如履薄冰的恐惧感早就同你如影随形了。

    不仅仅是他,还有你。

    他用手背抹去那些示弱的玩意儿,好似赌气一般,伸着手,去抓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

    “我要成为最牛逼的篮球选手,我要去美国打篮球,我要——”

    那些美梦啊,多好啊。

    你心想。

    可是这些现实啊,这些冰冷冷的现实啊,才是真真正正属于你们的把。

    说起来剧情俗套得很。

    你心想,到头来还是你怯懦了。

    说是拿了阿姨的钱跑到美国,实际上那些钱完好无损的放在银行里,到头来也没动一分一毫。

    可是当时不明不白的结束了,孙权那些撕心裂肺你只要不回头就看不见,毕竟谁没了谁都可以继续活,只不过有些活法儿昧着良心,再也回不去那些随心所欲。

    你偶尔会从新闻上看见孙权的名字,可是和篮球一点关系都没有,和他喜欢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爱好也没有关系,西服革履的他出现在一个又一个财经频道的采访上,又或者,哪里剪彩,他举着剪刀和花球好似个工具人一般,任由财经记者的相机快门噼里啪啦。

    而你,你从零工开始做起,在一个又一个招聘网站上搜索工作,可是美国人的市场谁会要一个英文也没真正好到哪儿去的华人呢?日子就在一次又一次搬家、一次又一次啃着in-n-out汉堡的日子中度过,直到后来逐渐有了认可的客户,晚上在超市打工,白天做设计攒下一些钱,你也才算是真正在大洋彼岸站住了脚。

    人啊,一旦忙起来,就会忘记很多事。

    你在买第一辆十八手车的时候认真想。

    你忙于找各种客户推销自己的设计,也就忘了国内还有那么一段孽缘。

    只是有一天异想天开你去看了一次湖人队的比赛,那些高个子男人们跑来跑去追着篮球的模样,你忽然心里升起个复杂的念头——如果是那个人也在现场的话,大概会很开心把。

    孙权举着双手,露出克制而又有礼的笑,他说你别紧张,我没什么别的意思。

    你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车边上如临大敌一般,手里攥着的房卡已经将手心咯出个印子。

    “我就是……我就是想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孙权扯了扯嘴角,笑得难堪极了。

    你心想。

    你心里明白,这些对话在所难免,毕竟当年不明不白的。

    可是你又想,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究竟事实是什么还有必要解释吗?

    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回答他,张了张口,却又把那些满腔肺腑的话都咽了回去,只能落得两个字——“还好。”

    对方点点头,进不得、也退不得,只能看着你又点了点头,隔在车的两端。

    “……那我上去了。”

    你说,你效仿方才孙权的模样扯了扯嘴角,你心想那表情肯定难堪极了,好似快哭了一样。

    “……好。”

    在美国的时候有人对你示好,有男人,也有女人。

    在国外一个人真的挺难过的,有时候你想钻进酒吧里,去喝酒,把自己杀死在那种被酒精麻痹之后的欢愉之中,可是当有人凑过来的时候,你总会如影随形的看见个青年的影子,追随你一般长大。

    那个影子狡猾得告诉你,这样不行啊,jiejie。

    你不知道自己那种情绪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负罪感,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终于肯面对自己的内心,你不乐意离开那个小孩,又知道自己是阻挡那人一往无前的一根荆棘。

    你不想看见他的父母为难,更不愿意看见孙权为难,除了一走了之你还能怎么办呢?

    你心想自己绝对不是一个在面对感情时勇敢的女人,可是如果把那个手执利剑披荆斩棘的人交给孙权,你又觉得自己太不够担当——他比你小六岁啊,凭什么你一个本应该保护那小孩的人,要躲在对方身后,看他去斗恶龙,看他去面对那些世俗眼光呢?

    真是怯懦的自己啊。

    你想。

    试图交往的对象最终还是离开了你,一个两个都是,到是分手都是平和且温暖,一个goodbye kiss,一个拥抱,或者有些感慨的说,“你是个好人,可惜我们没有缘分。”

    缘分真是神秘的东方国度最为玄妙的一个说辞。

    可进可退、可攻可受,不过都是有缘无缘。

    来到加州的第十年,你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忘记孙权的样子了。

    只是依稀记得那样一件事,自己的小卧房,狭窄的单人床,窗边的窗子,来开的窗帘,和窗外高挂的月亮。

    偶尔会记得那个青年扬起的身子,腰部好看的曲线。

    午夜时分发狠的 眼神,还有唇边的喘息和那些扭扭捏捏却让人脸红的爱语。

    你记不清了,你们两个人好似从来没说过什么我爱你之类的词语。孙权嫌弃那些话rou麻,你则是脸皮薄,开不了那个口。

    只能狐假虎威揣着那个青年的屁股,吆喝他帮你买这个买那个,看他一个大男人站在一排卫生巾墙前面不改色;又或者挤在双人沙发上热热闹闹的凑成一团,接下来就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儿。

    你心想自己应该算是放下了吧,大概可以坦然的去回忆那些事儿了,就真的代表自己可以放下了吧。

    于是在加州第十年的时候,你忽然就想回国了。

    同学邀请你来同学会,说是好久没见了,都是当年同一个中学毕业的,大家一起热络热络该有多好。

    于是你就去了,你还没来得及准备,就在觥筹交错之中看见包间的雕花门开了,服务员从外面引进来一人。你一个怔忪,手中的酒杯差点落了桌。

    你低头快步走着,仿佛背后有什么索命的无常似的。

    慌乱的去掏手机,心里乱得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机票,最好明天一早就能回洛杉矶。

    可是掏得太急了,手机落了地,你如愿以偿听见身后有一声叹息,有人几步上前帮你拿了那个屏幕已经摔得稀烂的手机,而那拿着手机的手,白皙而修长——

    “你怕我?”

    “我没有。”

    旁边经过的路人有的已经往你们这里看过来,酒店门口的车子按了喇叭,你吓了一跳。

    最终还是被人拉了胳膊,扯到一旁,身子护了过去,你才发现,原来孙权真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

    他长高了,脸上不再有那些稚嫩的奶里奶气,大概是被岁月磨平了吧,又或者是他用泥巴把那些玩意儿包裹了起来,谁知道?

    车子闪着大灯呼啸而过,你看见他皱眉时的川字,还有紧抿的嘴。忽然就开口,“别老抿嘴,都显老了。”

    可是那人闻言却笑了,眉头间的川字就散了去,只留下细细的纹路,“没事,终于看起来和你是同龄人了。”

    “我跟你说啊,权权,你要是天天板着那么一张脸,等你长大之后,法令纹和眉头纹会特别深特别深,然后就会显得特老——不过也挺好的,等咱俩三十几岁的时候,别人就看不出来咱俩差了六岁了。你看看现在,你跟我屁股后头出门,谁都觉得我像是拐卖未成年人似的。”

    ——可是等到你那时以为的三十来岁了,孙权却依然习惯抿着嘴,你心想,岁月似乎并没有太过苛责他就是了。

    “还好……我没变成个老太婆。”你用手压住被风卷起的长发,有些慌乱的把那些青丝别在耳后。

    你看见他轻轻点头,“我也没有变成大腹便便的样子。”他打量着你的脸,仿佛在认真的端详着什么,看不够似的。

    你有些别扭,就别过脸,“太晚了……”

    “我知道。”

    可是他一再靠近你,丝毫不顾及路边的行人似的,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朝你们这边的方向看过来了。

    好在夜色可以包裹住你发烫的耳朵,低头把脸埋进厚厚的围巾之中,“……我真的走了……”

    却看见对方意味不明的笑,他轻轻挥挥手,“好。”

    手机碎了屏很惆怅,你洗完澡,对着那一屏渣渣开始发愁。

    更惆怅的是这突如其来的燥热,你自诩已经平安过渡到成熟的大人时代,面对那些旧情也应克制理性。你叹了口气,解了浴袍将自己投到酒店松软的大床之中,正想草草入眠却听见座机电话响,接起来,服务员优美的女声在里面问候,“刘女士,有人在礼宾台留了物品给您,请您有空签收一下。”

    你心中警觉那人多半是孙权,可是转瞬又一想,未免自己太过自作多情了吧。

    你是真的累了,这短短几小时仿佛经历了世纪劫难一般,心情跌宕起伏,记忆如影随形。

    可是却入不了眠,那些回忆好似走马灯一般。

    你咬牙切齿,心里恨自己的不争气。

    你想自己终究还是那个怯懦的,既保护不了那小孩,又找个借口自己躲了。

    就在这种负气之中半明半昧的过了一夜,等到第二天落了个偏头疼,还是没睡好的锅。

    你坐在床边看着从窗帘中撒下来的光线,心里又一股子冲动呼之欲出一般。

    你这一辈子没随心所欲干过什么事儿,终究是逃避,再逃避,遇见困难先当了逃兵。

    却还夸夸其谈,美其名曰这是为了你好——

    你这一天无所事事,揣好手机准备去修屏,你想也许修好屏之后看看还能不能联系上孙权,你想要不然……要不然……你们再好好谈谈?

    可是走到礼宾部时想起来有人留给你的物件,取来一看竟然是个手机。

    你这下心中落了败,心想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孙权是不是无论多大年纪了都喜欢强制送人东西?

    可是紧接着你就看见有人举着个塑料袋子站在酒店大堂的门边上,明明楚楚谡谡的那么一个人物,却总与那外卖小哥毫无差异。

    他看见你了,便快步走上前。

    伸手把那塑料袋子递给你,“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喜欢吃什么,口味变了没有。”

    你哭笑不得,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毕竟那明星一般模样的男人手中提着塑料袋的样子实在有些违和,你多少有些无所适从,干脆咬了牙,狠了心,接过袋子低声说,“你给我上来!”

    鸡汤馄饨已经冷了,黏在一起。

    海鲜粥也皱皱巴巴的,里面的鲍鱼大虾,样貌惨烈。

    你叹气,“你等了多久了?”

    他却无所谓似的,随后回答,“还好,没多久。”

    “饭都冷掉了。”你感慨,“不过还好,比以前有进步呢,知道不买些干脆面之类的东西了。”

    那话说得让孙权脸上一红,讷讷,“我以为你喜欢吃,那会儿他们都爱买那个。”

    你扬眉,随后给他倒了水,“不,事实上,我当时是为了不打击你。”

    白天好,白天就不用担心那些夜晚孕育出来的暧昧。你快走两步伸手将窗帘大开,有光照进来,你也就无需担心害怕自己突如其来的软弱。

    “我也没有给其他人买过什么。”孙权摸着手指的关节,认认真真说。

    他依然还是那种强势如火的性子,单刀直入,让人接不上话。

    可是你认识他那么久了啊,你想,孙权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你就认识他了——书桌上多出来的AD钙奶,又或者那些莫名其妙的干脆面,他总是企图把那些别人都喜欢的东西捧到你面前,就好似个抓耳挠腮取悦女伴的毛头小伙子一样。

    “谢谢。”你委婉的拉开距离,心中好似擂鼓一般,哪怕对方步步紧逼。

    “我这些年一直在很努力的工作。”对方张口,仿佛相亲对象介绍生平一样——

    你一时有些恍惚,心想自己是在听经验分享会,还是在和老情人谈论彼此。

    可是那个男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最终落点还是那句,“真的很努力。”

    冷掉的鸡汤馄饨变得寡然无味,你连嚼都没嚼就直接吞进腹中。这一下可不要紧,你只觉得胸口闷闷的,连忙捶了几下,让那馄饨能顺利进了胃。

    “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了,也不再是个小孩子。”对方抓抓头,明明年纪在长了,却不如少年那会儿那样胆大妄为了似的。

    “——我现在还单身。”

    你却抢先开了口。

    刚说完,脸上热得发烫,连眼神都不敢再对视上那个男人。

    “我是说……”换成你抓耳挠腮,嘴里开始各种不利索。

    “没事。”却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温温柔柔,好似带着笑意一般,而下一刻,你却感到自己的头上被人用手轻轻摩挲着,好似曾经你对他那样似的。

    “我也单身——我是说,我们俩可以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