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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力气,只想要靠着他。可是长恭不会来了,他在营州,距鄞城还有一天的路。不会来了……连笙眼角一滴泪过,竭尽全力抬了抬手,缓缓拽出颈间的鬼不晓。鬼不晓短短一截,她将它贴在唇上,一下一下吹着。人死以前,相传都有回光返照,听闻福泽深厚的,还能闻见丝竹管弦之乐缥缈相迎。连笙大约福浅,连吹的哨子,都是寻常人听不见的。她感到脑袋渐而发沉,沉得双眸再也无力睁开。合眼以前,隐隐约约见到远方似有神光,满殿恶鬼仿佛怕极,齐齐让开。那神光是来接她的吧,她抿嘴笑笑,可于神光中一个身披银甲的影子,因两眼迷离,绰绰约约,唯有金甲折耀天光,在她将要坠入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分外夺目。是长恭……可是长恭?她终究无力支撑,指尖一松,唇上的鬼不晓应声落地,两眼沉沉闭了下去。----------长恭抵达营州后,亲自上阵杀了几场,可与朝廷军一日交战下来,却越发感到十分的古怪。朝廷军先头的攻击是很猛烈,诚如营州守将八百里加急来报说的那样,几乎是以侵吞营州之势,但越往后打,便越加感到后继兵力的不足。在前头的轮番猛攻后,后续火力却似乎没有他想象当中那样强烈。长恭正在疑心这群将士是否在打拖延战时,却接到后方急急奏报,原先要来支援营州的朝廷军大部突然改道,直奔岳州去了!长恭心下骇然大惊,岳州!鄞城!他当下取出帅印按到身后单庭昀的手上,只留了一句:“支援岳州,这里交给你了。”而后一唤墨白二位先生,纵身上马,头也不回便冲了出去。鄞城守将不足三成,朝廷军大举进犯,鄞城定是守不住的。长恭心急如焚,已等不及再点大军出发了,只想立刻回到鄞城,回到连笙身边。若是鄞城城破……他不敢想象,快马扬鞭,几乎是飞也似地往鄞城赶。墨先生白先生紧随其后,连夜不歇,从傍晚奔行到翌日午时,终于抵达岳州。然而他们飞奔到鄞城城外时,却发现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朝廷军已然攻破城门,正在城中大开杀戒。从前兆惠征战沙场时,便赫赫有名的,但凡是他攻下的城池,必然屠城。如今用以对付公然起义的卫家军,更将有过之而无不及。唯有杀一儆百,方能教齐境的百姓们都看清楚,归顺叛军会是怎样一副下场。血洗鄞城。长恭捏紧了缰绳,手上青筋暴起,骑着战马只在鄞城城外来回踱了两步,便一提银枪,杀进城中去。单枪匹马,直闯敌阵。二位先生二话不说也跟上前去。鄞城城中的朝廷军正在厮杀,便见几匹高头大马闯了进来,马上一人金盔银甲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即便远隔数十丈外也能感觉到的雷霆震怒。怒火仿佛要烧上天,烧得他们三人像是火箭一般直直射向赵皇宫宫门。起初朝廷军还纷纷避让,不多时便发觉这三人并非善类,更有甚者当场认了出来:“是卫长恭!叛军主帅卫长恭!”这一声大喊,刹那便将火力全引了来。长恭与二位先生一路奔袭,方一奔至赵皇宫宫门,身下战马就被前头围堵的士兵齐齐砍断了腿。他三人飞身从马上下来,陷入敌阵。“少将军只管往前杀,身后交给我和白羽!”墨先生头也不回大喊一声。“二位先生有劳!”长恭毫无犹豫,横指银枪,便向前杀去。银枪所向,烈烈带风,长风过处,见者披靡。墨先生与白先生在他身后,一左一右替他挡下身后攻袭。两柄长剑握于他们手中,不过看似普通的两柄剑,竟能削铁,挡住朝廷军的枪林箭雨。正在酣战之际,耳朵里却蓦地听见声声哨响,隔空而来。两位先生迅速对视一眼,是鬼不晓!“在大殿!少将军,人在大殿!”一声报,长恭立时掉转枪头,向大殿杀去。大殿前的情况惨烈尤甚,长恭与两位先生往里杀,却觉全然不似先头入宫门时那般顺利。跟前的将士仿佛撵也撵不散,杀也杀不尽,他步履维艰往前行,银枪被砍断了,便折成双棍再战,与朝廷军短兵相接,截下两把长刀继续杀下去。周围密密麻麻的朝廷军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十倍百倍于他们的枪与刀齐齐刺来,即便身后还有两位先生保驾,长恭也是身中数刀数枪,负伤累累。他只抱着必死的信念往前杀,这样的局面,他进来了,本就没再指望活着出去,可即便是死,也要再见她一面。哪怕死在连笙跟前,也好过他一人独活。于是刀剑相加,他宁以rou身挡着也要向前。向前,杀!身上脸上被枪头刺中被刀剑砍伤血流不止,血与汗水模糊了他的双眼,长恭连一拂的喘息也无,竟生生以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来。终于见到了连笙,她正倒在殿前地上,身旁不远,是早已中箭不省人事的兄长。长恭双脚蓦地一顿,下一刻便迅速向她奔去。“连笙!连笙!”他抱她坐起使劲地喊,可怀中连笙却闭着眼睛毫无反应。颈间鬼不晓滑落一旁,长恭正一时无措,“少将军,把她交给我,她还有救,你来引路,我们还得杀出去。”一旁白衣已被染红的白先生伸出了手。长恭只怔了一瞬,便再无半刻犹豫。白先生抱起连笙,墨先生带着长青,长恭捡起地上铁枪,枪指长空,一声振臂。立时殿前的卫家军便发现了他。“是大帅!大帅来了!”几名卫家军振臂高呼,登时溃散的军心竟像拧成了一股。许是以为长恭带着援兵赶到,卫家军将士忽来的英勇,竟纷纷聚拢来他身边。长恭深知此刻军心未稳,亟需一颗定心丸,当场便将铁枪一指:“卫家军已杀回鄞城!就在外头接应,众位弟兄随我杀出去!”“杀!——”一呼百应。过去踽踽独行十余年,长恭从不知这世间还有除去家仇以外的牵挂,每每上战场,皆是怀抱视死如归的心念披甲上阵,仿佛死了便解脱了,可唯独这一次,他分外渴望,想要活着冲出去。连笙,连笙还要活下去。于是血染战袍,红瞳嗜.血,心中唯有一个字,杀。身后的队伍越发壮大,七零八落的卫家军一见大帅,便源源不断加进来,前仆后继与他杀出去。城中枪林箭雨,城外炮响不绝,长恭一心要将众人带出城门,只要冲出包围,便有一线生机,却不想方到城门口,竟会听见朝廷军的集结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