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言情小说 - 半心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夫人。”

“贤侄不必多礼。”兆惠将军声音嘶哑,倒像是沙石粗砺在喉尖上磨过一样。

连笙随同长恭直起了身子,听他在跟前说些寒暄的客套话,便就充作随从老实巴交地垂了手立着。

这位兆惠将军,虽说是与卫大将军同列三公的一品大将,但却不比卫大将军威严,言谈里话不多,也无甚大道理,言简意赅的几句,话音低沉兼着阴冷,倒让连笙颇觉得有些阴鸷。她时不时抬头瞄上一眼,回回见到兆惠将军微垂着眸子不苟言笑,藏在半脸面具之后的那张面孔,更陡然添了些森森然的意味。

长恭递了礼,又敬些“人方中午五十日艾,天予上寿八千为春”云云的寿词,眼看兆惠将军渐而无话只点了点头,遂也识趣地提了告辞,退出堂去。

转过两个弯行到宴厅坐下,甫一落座,连笙便忙不迭地将心下疑问尽数倒出来。她问:“那位兆惠将军,为何要拿面具遮着脸?”

长恭便侧了侧身答说:“那是御赐的半脸金面具。传言兆惠将军原本相貌可怖,幼时受了热油,便留下半张脸上净是模糊焦疤,因着着实太过狰狞,皇上便赐下这半张黄金面具,既显体恤臣子之心,又彰兆惠将军之荣宠。”

连笙大悟,又问:“那他为何安个妇人在堂上,我见你礼遇有加,可是他的夫人?”

长恭遂又答道:“不是。那位萧夫人,本名兆冉,乃是兆惠将军胞妹,早年嫁与河间巡抚萧应文,生女萧氏,萧氏册封太子妃,便称兆冉作萧夫人。萧夫人虽为女眷,但贵在有女为妃,身尊位重,长兄寿诞坐于堂上,便也应当。”

连笙一声恍然,而后再问:“那方才那二位大人……”

话音未落,长恭便瞥了她一眼,觉她有些多话,可盯了一瞬,却也还是照实答她:“左右二相,右相裴昭林,左相秦汝阳。”

只这一回,长恭话毕,却见连笙突然就皱了皱眉:“秦汝阳?秦大人。”

“如何?”

“当日贺府作鬼,贺仲龄失了疯以前,口中念念的,岂非正是秦大人。”

连笙满以为,长恭闻言便会同她一样一拍脑门惊觉——莫不是这么回事!可不想长恭听罢,却只面不改色道:“我知道。”

“知道,”连笙诧然,“知道你还……”

“这十年间,朝中在位的、引退的、被罢被贬的、五品以上的秦大人,共计有六位,其中一位,吏部秦弘道,任吏部尚书之位近二十年,当日贺仲龄口不择言,喊的除了秦大人外,还有一句‘秦尚书’。”

长恭忽而轻轻打断她的话,连笙登时一愣,只听他顿了顿,又低声说起:“当初贺仲龄从地方上小小知府,一步登天做上兵部员外郎,自是少不了朝中有人安排。吏部尚书,掌天下文官任免、升迁、勋封、调派之事,贺仲龄到任兵部后连年高升,官至兵部侍郎,若不是半路遇上你我从中作梗,只怕兵部尚书位子一旦出缺,他便要接下尚书大任了。如此顺风顺水……”长恭缓缓转过头来,看向连笙的眼睛,“我实难不怀疑他。”

“那你预备怎么做。”连笙侧过身问。

于是便见长恭略一踟躇,继而蹙了眉心开口道:“连笙,不知你能否跑一趟六部……”

“六部?”

“是。值此初一至十五年假,六部落锁,少有官员值守,我便寻思去取些户籍名录、卷宗档案来翻看一看,如有蛛丝马迹,也未可知。”他说着又低了低头,“若你不方便,我……”

“可以。”

一声答复,长恭倏忽抬起头来,连笙的眉间,朱砂一展,双眸弯弯一笑:“今夜出发,你且将需要的书卷名目列好,我照着偷来便是。”

长恭正要谢她,然而“多谢”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无端一声“哎哟!”打断了。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绊倒在他脚边,长恭连忙起身扶他,可那人站起身后,却见长恭愣了一愣:“孝卿?”

眼前被他唤作“孝卿”的这位,未及开口说话便已闻得一身的酒气,起时足下未稳,步履轻飘,昂了脖子显出一张嘻笑的脸来,脸上只见满面潮红。宴席尚未开始,这人就已喝得醉醺醺的了,连笙一看便觉厌恶,不由就往一旁躲了躲,看着长恭一面扶住他的肩一面问道:“怎的只有你一人?跟着你的小厮们呢?”

“甩……嘻嘻,甩了,”他拍拍胸口,“我兆二公子,不用人扶。不用!”

说着又挣脱手,一把推开长恭。

长恭被那兆孝卿猛地一推,一个趔趄,好歹撑了桌子稳住,见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便也不再上前去搭理他。可是这醉汉走出两步,却又歪着脑袋停了下来,他定定地盯着一旁站起了身的连笙,忽然开口冒出一句:“你不是,你不就是前阵子长乐坊里的那个头牌,连姑娘吗?怎么,女扮男装好玩吗?”

连笙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她自毛遂自荐入得长乐坊,不过待了月余工夫,后从长乐坊里出来,也已过去了小半年,且不说日子已然过了这么许久,就是当日在长乐坊里,回回出门,自己也是刻意蒙了青纱覆面,除了那些位中过头彩的赌客,便从未透过真容,这兆二公子又是如何认得?

她正悬着一颗心惴惴不安,就听长恭不动声色地替她开口道:“孝卿,你喝多了,认错人了。”

第17章卷四新岁(叁)

“不可能。”兆孝卿借着酒意摆摆手,絮絮叨叨地道,“别的不说,就她眉间那颗朱砂痣,我算认得一清二楚,当初小爷费了多大的价,一箱子金子抬进去,声儿也不吭地就给我扔出来了,好大的脸呐。”

连笙一怔,而后又见兆孝卿斜蔑着眼睛盯向她,嘴角一勾笑了笑:“那会子装得那样清高,金山银山粪土一般,如今还不是攀上高枝就随了卫长恭了。连姑娘,你我多少也算半个旧识,今日相请不如偶遇,要不就陪小爷去喝两杯?”

他说着,抬手便要来揽连笙的肩。

连笙正欲侧身去躲,突然却被长恭一把拽到了身后。

长恭挡在她跟前,手持佩剑顺势就将兆孝卿伸来的五指一按,兆孝卿被这么突如其来的剑身打了一下,冷不丁吃了个痛,又痛又憋屈,张口便喝:“卫长恭!你做什么!”

长恭沉着脸,道:“孝卿,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认错了又能怎样,小爷高兴,你管着吗?”他倔劲儿乍起,借着酒胆,忽然就搡了长恭一把。只这一回,长恭受了这一推竟纹丝不动,反倒是兆孝卿被那劲力反冲,跌坐到了地上。

“卫长恭,”他立时就指着长恭的鼻子骂道,“你不过一个捡来的儿子,连个庶出都算不上,跑来我府上横什么?”

长恭的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