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70
太后失望之极,转眼又精神一振。“言儿,你不是一心想夺回皇位吗?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啊!冷玄已经封你为王了,澜王也说言儿你一身好本事,没人再能害得了你。你不如尽快将身份公诸天下,娘亲再想法子找大臣们向冷玄逼宫,让他退位给你。等你当了皇帝,你想怎么宰割那个折磨的祸害都行。”她越说越兴奋,眼底的怨毒也越来越浓。“他怎么拷打你的,你一样样还给他。也要让他尝尝被人灌毒的滋味,不,不,那样死太便宜他了。最好把他折磨到剩最后一口气再坑了他。要不……”雷海城不想再听她手舞足蹈地幻想种种杀人方法,大步走出殿外,“砰”地甩上两扇殿门,将太后的呼唤隔断身后。一路快步离开了太后的寝宫,出了月洞门,他仰天长呼吸。东方苍溟已透出薄曦,天色干净,近乎透明,云絮轻缓飘浮变幻着。冷玄就伫立在门外的桅子花树下,目光飘渺地凝望着前方。露水将他的头发打得微湿,沾着头顶上空飘零吹落的花瓣,临近暮春的颓唐。晨风拂起发丝,耳根后的肌肤,苍白得能看到淡青跳动的血管……雷海城静静看着,那种接近病态的白色在他眼里,竟有种莫名的情欲味道,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月夜里,冷玄苍白泛青又沾染殷红血迹的身体……告诉过自己别再记住那个荒唐夜晚的!他把视线从冷玄耳颈后移开。冷冷问:“你早就知道尘烟是太后的儿子?”冷玄仍凝视着前方,似乎那空气里有他看不够的东西。“澜王府,听到她那样叫你言儿,我就怀疑了……”雷海城很想问冷玄,为什么在云潼关被他擒获后不将这层关系说出,但想想即便冷玄说了,也不会动摇他复仇的决心。况且委实不欲将那个夜晚再扯进话题,他背靠着墙壁抱起了双臂,讥笑道:“难怪你一直说尘烟若活着,绝不愿见天靖灭亡,因为他也是天靖的王子。呵,不过,你知道太后都说了些什么?”“……要你留下来,逼宫夺位,杀了我?”冷玄出人意料地低笑,转头,眼神明亮,似已将一切都看通透。“想报复我,就别错过这机会。有太后承认你的身份,你想将我掀下皇帝宝座易如反掌。”“你在教我纂位?”雷海城眯起了眸子,不无嘲讽。“你就不怕天靖的基业落入外人手里?”冷玄缓缓道:“冷言的身体怎么能说是外人呢?天靖落在你手中,强过沦为西岐和风陵的属地百倍。而且,我相信你如果接掌了天靖,绝对有能力保住天靖不受外敌侵犯。”他正视雷海城,慢慢摘下了自己八宝青玉腾龙冠。“拿去吧!然后杀了我,活埋也好,凌迟也好,无所谓。我死后,你就不必再为复仇的事情烦恼了。我别无牵挂,只有周儿少不更事,日后若有得罪你的地方,请你无论如何都留他性命。”玉冠托到了雷海城面前,他瞪着冷玄。男人脸上解脱似的微笑,让他知道,冷玄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这场报复的游戏,竟然要由冷玄先拉下帷幕?这个曾带给他万般耻辱,令他恨之入骨的男人,终于在他无尽头的复仇阴影和内忧外患里选择了逃避,甘愿用死亡来为一切画上句号。他算是彻底赢了么?……冷冷地,冷冷地看着冷玄,他蓦然挥袖,打掉了冷玄手中的腾龙冠。青玉坠落地面卵石小径,片片碎开。“我没兴趣。”他从冷玄身边擦肩而过,扬长离去。听着脚步声最终消失在自己的听觉世界里,冷玄依然没有动弹。左手也仍旧维持着伸在半空的姿势,仿佛想抓住点什么,可环绕在他周围的,只有清晨冰凉的空气。红日破晓,街市上人潮熙攘。雷海城戴着遮住了大半面孔的风帽,茫然随着自己脚步游荡。他说不清楚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但自宫中出来后,只觉得突然失去了方向。冷玄到此地步,已经激不起他半点复仇的欲望。对着长空万里深深吸进一口气。前方一个熟稔的身影倏地闯入视野。大腹便便的中年员外,满脸和气生财的笑容,正跟街边成衣铺子里的老板娘嗑牙。是湛飞阳的绸缎庄老板刘富。他看着圆滚滚的刘富,脑海里浮出来的却是湛飞阳,用带点调侃的褐棕色眸子望着他笑……雷海城嘴角不自知地微微弯起弧度。瞬间,想见湛飞阳的强烈冲动占据了全部思绪。记忆里,那个家伙留给他的总是豪爽笑容,不用他费心费神去应付没完没了的阴谋诡计。现在的他,迫切需要找个知心朋友来畅饮一番,彻底放松心情。决定了,去西岐!第37章黄昏的太阳向大地散发着最后的余光残照,将道路两边的树木都拖出斜长影子,泥土因为连日干燥变得松散,马蹄踏过就扬起灰蒙蒙的尘土,遮蔽了天日。雷海城牵着缰绳,独自一人骑着马,沿山脚慢慢走。为了旅途方便起见,他从京城出发时,便替自己涂黑了皮肤,粘上两撇小胡子,虽然化装手法拙劣,至少不会再被人认出跟画像里的定国王是同一人。毕竟他要去的地方是正与天靖恶战不休的西岐国,他不想还没见到湛飞阳就因冷玄硬扣给他的头衔被西岐人当大敌对付。不过,跟湛飞阳见面之后呢?……是从此留在西岐?还是再去哪里流浪?……渡过子元江后,这问题就一直在雷海城心头盘旋,令他无比迷茫。在异界复活至今,求生和复仇几乎就是他全部的精神支柱。然而当冷玄将象征着帝王无上威严的皇冠递到他面前,等着他接受的刹那,他却感觉说不出的空虚。决不原谅冷玄!不过看冷玄当时的表情,他觉得再去报复那么一个接近穷途末路、四面楚歌的人已经没多大意义。他跟自己说,那是因为他不屑再在冷玄身上花费心思。可是几天来,他始终无法将临走前最后一眼看到的那个孤寂僵立的背影从记忆中抹去。灵魂落到个少年体内,怎么连他的心也跟着变得幼稚起来了?雷海城苦笑。远处,钟声隐隐在空山回响,庄严大气。倦鸟剪翅飞翔,迎着暮色投入山林。青黑色的庙宇自树梢挑出一角,飞翘的檐角下,铜铃清响,和着梵音低唱,肃穆深邈如另一个世界。雷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