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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笑起来,有人朝前面独自走着的冷傲身影努了努嘴,道:“你请他么?”另一个人道:“杨寺正是出了名的不爱交际,每日只知埋头做事,出了大理寺便是回家。谢将军要请他,难了。”“也不知傲什么,只是一个寺正而已,哪日办了大案进了官职,那才让人信服。”王屿眉头一动,杨至卿是个办实事的人,不过身世微寒,不大融得进贵族圈子罢了。他手上倒有一个案子,不如给了他,看他能不能把握住。谢钧皱了皱眉,快步赶上杨至卿,笑着和他说了一会儿话,杨至卿回头看了一下薛辞与王屿,点了点头。谢钧笑呵呵地走回来,道:“他答应了。”周围的人竖起拇指,纷纷道:“谢将军面子够大!”谢钧心中得意,回到谢府也是一脸喜气。弄得薛沁颜侧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谢钧道:“今晚大伙儿给我践行,王屿那小子居然要同我喝两杯,我还请到了杨至卿,真是难得。”“皇上的旨意下来了?什么时候走?”“大概这两日罢,”谢钧道:“我先去练一会儿剑,回来再跟你说话。”薛沁颜手中的针线一顿,这么快,就要为他收拾行囊了。此去,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三年,归期不定。窗台下的芍药在阳光下开得艳丽,樱桃树枝叶繁茂,她却想起枯木一般整日念经的三婶,心下一片茫然。“夫人。”屋里的丫环纷纷行礼。薛沁颜一回神,看到婆婆进来了,忙起身道:“母亲怎么过来了。”周氏道:“婧儿,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过来同你说一说,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罢了。”“母亲请说。”“你与钧哥儿成婚大半年,肚子还是没有消息。钧哥儿一去两三年,战场上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周氏说着,眼眶就湿了,“婧儿,你愿不愿意随军去西北?”薛沁颜怔了怔,周氏又道:“西北苦寒,衣食住行皆比不上京城,但家眷们所住的凉州却还算丰饶,与边塞有一段路程,你若是--”“母亲,”薛沁颜抬起头,姣好的面容在日光中莹然有光,“我愿意随他去西北。”周氏笑逐颜开:“婧儿,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薛沁颜笑了笑。周氏才回到自己的住处,便看到谢钧走来走去,一副等得不耐烦的样子。“母亲,”谢钧两眼一亮:“怎么样,她愿不愿意。”周氏看儿子这猴急模样,故意道:“说了半日,我渴了。”谢钧忙倒了一杯茶,道:“母亲请喝。”周氏坐下来慢慢喝了一盏茶,又皱眉道:“这几日啊,总觉得肩膀酸得厉害。”谢钧又转到周氏背后,给她拿捏肩膀,周氏哎哟一声,狠狠拍了他的手,道:“这么用力,是想要你母亲的命吗?”谢钧放柔了力道,周氏斜了眼道:“没吃饭么?”谢钧无法,对着周氏拜了三拜,苦着脸道:“母亲,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罢。”周氏噗嗤一声笑了,笑得谢钧抓耳挠腮,才慢悠悠道:“她愿意去了。”谢钧喜不自禁,周氏又道:“我还当她娇养惯了,说服她还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她很快就答应了,可见她对你的情意甚深。不过,到了西北不许一味地儿女情长,你要知道身上的责任。”谢钧正色道:“母亲,你当孩儿还是个不知事的孩童么,这点我当然知道轻重。”周氏笑着慢慢喝了一杯茶,道:“这才是我谢家的男儿,重情重义。”薛沁颜正在指挥丫头们收拾箱笼,冷不防从背后被人拦腰抱起,像个小孩子似在空中颠了颠。她惊叫一声,素笺在一旁笑道:“少爷,慢一些,吓着少夫人了。”薛沁颜成婚后,眼看着洇墨和展画都大了,便给她们找了好人家配了。现在伺候身侧的大丫头除了陪嫁的夕屏,还有周氏指给她的素笺。素笺是家生子,会武,为人爽利,倒是沉默细心的夕屏配上了。谢钧颠完了还不算,又在薛沁颜的脸上亲了一口,夕屏面色一红,忙拉着依旧笑嘻嘻的素笺出去了。薛沁颜羞道:“你再胡闹,我就恼了!”谢钧这才把薛沁颜放下来,仍是搂着她的腰道:“婧儿,我是太高兴了,你要和我去西北了。”“也许住了一个月便回来了呢,”薛沁颜扭头道:“别高兴得太早。”谢钧笑道:“到了西北,你还想回来?我不许。”薛沁颜气道:“好啊,那我索性不去了。”“婧儿,不逗你了。”谢钧摁住她想要离开的身子,道:“西北的景色也是不错的,别有一番滋味,你看惯了大漠风光,就会觉得京城里的亭台楼阁都似笼子一般,束手束脚的。不是有句诗叫什么直什么圆来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对,到了西北,我带你去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沙漠中还有一种鹰,我抓来给你玩。”“我才不要,”薛沁颜叹道:“只要国土不失,你平平安安的,我就别无所求了。”谢钧笑嘻嘻道:“我一定会好好的,婧儿还没有给我生下儿子,我怎么舍得。今儿天气不错,没准能一举的男,咱们试一试。”“胡说八道,现在还是白日呢,怎么能,唔--”最终,薛沁颜还是没能斥退兴致勃勃的谢钧,被他吃了个干净。夜风微凉,杨至卿坐在马车上,轻轻揉着额角。今夜给谢钧践行,来了许多军中豪爽之人,那酒量实在是可怕,要不是他借故先行离开,恐怕是要被抬回府了。宴会上除了在琼林宴上结识的王屿薛辞,与他说话者寥寥。他与他们,终究不是同一类人。寂静的街道只有一辆马车行着,辚辚声分外清晰,他想,他选择的这条路,也许永远这般黑暗孤寂。马车忽然一停,杨至卿差点磕到车壁上,外面传来车夫的一声训斥,杨至卿道:“怎么回事?”车夫道:“大人,路边忽然冲出来一个老汉,差点刹不住车,撞到他了。”杨至卿眉头一皱,掀起车帘,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双手护着一盏灯,仿佛那盏灯,比他的性命更重要。杨至卿撩袍下车,去扶颤巍巍的老汉:“这位老伯,没事罢,身上可有伤痛,要不要去看大夫?”老伯抬起浑浊的双眼,道:“无事,老夫还走的动。”“天如此暗,老伯怎么一个人外出,您的儿女不陪着出来?”“儿女,呵呵,”老伯推开杨至卿的手,一步一蹒跚地往前走,“死了,都死了!”杨至卿心头一突,看着老伯随时有可能倒下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