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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我几时不顾百姓福祉,只为自己建功立业了?那是各路诸侯趁机圈城掠地所为。你我总角之年就最不齿的行径!”孙策一把揪住周瑜恶狠狠地问:“周公瑾,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离开。” 孙策挥动右手,一掌狠狠地打在周瑜的屁股上,左手仍然紧紧揪住他的衣领不放。“你别阴阳怪气的。哪个只顾自己的霸业?当初你我在清丘下盟誓,定要换天下太平,万民安乐,你都忘了? 现在转头却去帮那死保昏君的腐朽老鼋?“ 看孙策气得扭曲的俊俏面庞,周瑜心里倒是安慰了许多,他那在心底浮动的幻想渐渐茂盛起来,可能真的阿策并不知情,真的并非他指使军兵抢劫粮食。冷不丁屁股上又连续挨孙策数拳。他并未躲闪,冷冷盯着孙策道:”伯符既然还记得少年时的誓言,当知抢劫肥西,成德等地的米肆粮仓充作军粮对百姓是何后果?“ ”抢粮?我们什么时候抢过粮?我的粮秣都是袁公拨掉的。“ 话刚出口,孙策突然停住,想起了袁宪说过粮秣不但够用还多出了不少,可以送回寿春。难道是他们强抢了民粮?想到这一层,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见孙策窘迫的样子, 周瑜暗想,这说明阿策真不知情,若是那样,他至少不是那些冷血诸侯,以万千百姓的身家性命作垫脚石,争取自己的一方霸业。他心里虽这么想,嘴上仍然冷冷道:”不管是不是你的命令,抑或是你的部下擅自妄为,你这个做主帅的都要承担责任。欲执帅印,必承其重。“ “这个。。。那个。。。”孙策语塞,他本来好笑语,擅言谈,常常讲起话来停不住。而且是不分对象,上到诸侯王公高级将领,下到贩夫走卒士兵马弁,故而军中各色人等都喜欢他。 谁不愿意和一个长得好看而且好接近又风趣的青年统帅聊天呢? 可就是在周瑜面前,孙策常常感到拘谨,尤其是自己做错了事或者考虑不周的时候,更是觉得对方有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让他的诙谐幽默完全使不出来。 “阿瑜,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有这等事。我回去就去查查清楚,若果真如你所说,严惩不贷!”孙策停了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瑜的神色,见他脸色有所缓和,立刻跟进一步:“阿瑜,如果我把兵士们约束好,对百姓秋毫无犯,你是否与原意帮我?还是要继续帮助那陆康老朽力保刘氏江山?” 周瑜冷冷盯着他,“你说呢?” 孙策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对于周瑜十分了解的他当然知道这口气几乎就是允诺了站在自己这边。 ”阿瑜。。。那个。。。南溪水突然涨水。。。是怎么回事?“ 孙策小心翼翼地问。 ”孙伯符,如果我是你,就马上回去整顿军纪,严惩欺压百姓之徒。然后再来这里问此事。“ ”好! 一言为定。“ 话说完了,孙策转身想走,突然一拍脑袋,大叫:”一定是你,除了你周公瑾, 还有谁会有这么多损招? 我明白了, 这南溪汐水一定是被你人工刻意截留,然后专门等着我们渡河,一大半兵士都在河中才突然开闸放水,企图淹死我们不大会水的北地兵士!对不对?“ ”半渡而击,这本就是兵法上最常用的,伯符不是读过【孙子·行军篇】么?“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济而击之,利。” “ 唉, 阿瑜, 你读的兵书和我读的不是一码事。我也读过这篇半渡而击啊。。。我怎么就会败给你呢?”孙策摸着脑袋叹气。 “你攻城心切,把所有骑兵一起赶进河里,难免会损失惨重。如果城门下有伏兵,你的骑兵将全军覆没。”周瑜看孙策那样子,心里有点想笑。阿策本来就很有军事天赋,也从不服人,他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显得如此不耻下问。 “幸亏陆康没有防备我们从东南门偷袭,也没有分兵过来。”孙策有些后怕,忽然又问:“那阿瑜,如果是你,你如何渡水呢?” “所谓半渡而击,一定是你渡水的士兵过于集中,防守方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正在泅渡的兵士。你需要分兵多路渡水,比如这条南溪水,分成五个地方渡水,敌兵不敢只在一处集中,因为会有被包围的危险。这样你才有胜算。”周瑜用宝剑在地上画了个简图,不厌其烦地解释给孙策听。 看孙策沮丧的样子,周瑜放缓了口气“伯符两年不见,排兵布阵很见功力,如果不是对你十分熟悉,今夜你就攻入舒城了。陆太守把重兵放在北面,虽然合兵法,却缺少临阵机变。毕竟他已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这舒城弹丸小地,他守不住的。” “他当然守不住,可是你行啊。你若是帮他撑到北面的曹cao南下袭击寿春,他不就脱困了么?他和你都可以成为扶保大汉江山的国之柱石。”孙策盯着周瑜,大眼睛一眨不眨。 “汉室衰微,国祚颓废,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苦,这样的大汉为何要保?”周瑜冷冷道。 “嗯?想不到两世三公之家的庐江周氏也有反贼言语?”孙策的嘴角上翘,带出一条漂亮的弧线,他的俊脸更加魅惑。“你们这些士族大家读书人不该是永远忠于天子, 为大汉江山社稷鞠躬尽瘁的么?” “从上古尧舜时期始,天子之所以被万民推为天子,是因为他有智慧,有能力,有心胸为子民谋取安宁和富足的生活。作为回报,子民们以他为荣,以他为尊,让他独享万民之膜拜敬仰和华贵供养。若一国之君不能让百姓幸福,百姓又有何必要以其为尊?故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可惜,数十年来,大汉天子早就偷换了社稷江山之本意,他们以自己为社稷,忘却了百姓才是江山。这样的大汉王祚,保它或为沆瀣一气,助纣为虐; 反他或为沧海横流,英雄本色。就如伯符你。。。" 周瑜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明亮的双眸看了孙策一眼,扭过头去,注视着渐渐东升的明月,若有所思。 孙策听完,心头如燃起一团熊熊烈火,周身燥热,恨不得立刻变成翱翔的雄鹰,振翅高飞,俯瞰大地。他心情激荡,只有少年好友周瑜,才能如此准确地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他也看向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周瑜,忽然觉得公瑾长得如此高大。已经不再是那个儒雅温润的少年,他此刻更像一只雄鹰一只猛虎。让自己觉得分外可以依靠。 月光下,周瑜的侧影像一座汉白玉的雕像,线条硬朗立体,相当英武。 孙策看得出神,忍不住赞道:“公瑾, 你现在真。。。“ 一时间,孙策竟然找不出很好的形容词。于是他转了话锋:”几时你的武功也变得如此好,能和我近身rou搏如此长的时间不落败?” 说着上前搂住他宽阔的双肩 不知不觉间,月上中天。 远处传来渐渐靠近的声音,“大公子!孙校尉!”是程普等人带兵来寻找孙策。 “伯符,你失踪太久了。作为主帅,下次出行记住带上随从。” “公瑾, 你和我回军营吧,我们一起创立大业。”孙策肯求着。 “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好刚才说的事。三天之后,老地方,咱们再谈。”周瑜说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程普望着远去的一袭白衣,一骑绝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孙伯符的军事才能不但和父亲相似,甚至超过其父孙坚,但他毕竟不是孙文台,会把他们这批老将当作兄弟。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心腹兄弟。以后的日子,只怕这个叫做周瑜的年轻人会成为孙伯符心中最重要的人,而不是他程普。 孙河和吕范听到孙策吩咐围城的命令时,都惊讶地合不拢嘴。 “大公子,围城不攻?这不是正中陆康的下怀?”吕范问道。“舒城并没有高墙坚弩,守城士兵加上全城的青壮年也不过八九千人。况且他们还要分兵守卫四五个城门,我们两倍于他,又是经过训练和野战的兵将,若集中兵力强攻一门,陆康绝对无法支撑。再说我们新打造的云梯车和抛石车都已经送来。围城不打,这会给陆康喘息的机会。让那些流落在外的官军可以偷偷回到舒城支援,更危险的是外面的曹cao,若他南下攻击寿春,进而来攻庐江,我们就会有腹背受敌,被敌人包夹的危险。” “是啊,伯符,这样围城不攻,要耗费不少粮秣,袁公那里怕也会心存不满。这可是你自己独自带兵的首战,若不能风卷残云般的赢下来,袁公路怕是会看不起咱们。” “粮秣!”孙策冷哼:“你们知道袁宪如何弄到的粮秣?” “这个。。。”孙河有些口吃。。。 “你知道的,却瞒着我?”孙策脸色阴冷,俊俏的面庞已经被气歪了。 “伯符。。。我们只是听说他打劫了肥西的几处粮肆。。。其余的并不知道。”吕范连忙解围。 孙策瞪着漂亮的眸子,大喊:“千夫长以上的军官到我帐中集结。” ------------------- 陆康听完守城校尉陆骏的禀报, 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孙策竟然想从偏僻的南溪水以骑兵泅渡攻击薄弱的东南门。 “孙策果然狼子野心,看来他潜居舒城的时候就勘察过地形地势。”陆康的远房侄子陆骏气愤地说。“还有他那沆瀣一气的发小周瑜,叔公早该将周瑜抓起来关进大牢。免得他里应外合和孙策呼应。” “老夫不是没有想过囚禁周瑜以防万一,只是这小子早就把家眷母亲挪出了庐江,不知所踪,老夫竟然毫无察觉。 此子精明得紧,比起那貌似精明却行事高调心性憨厚的周晖难对付得多。” “叔公,周晖死后,周瑜总是对我们陆家敬而远之,莫非他已经有所觉察?若是他心存芥蒂,帮着孙策,那我们岂不要腹背受敌?” “不会,依照今天的形势看来,出手让孙策溃败的一定是周瑜。”陆康手捻胡须微笑:“毕竟是世家公子出身,怎么堕落也不会和那贩夫走卒之流的一介武夫混迹。” “叔公,今天是南溪水暴涨,让孙策猝不及防,并非周瑜帮着咱们。这是天助我庐江,天助我大汉。”陆骏道。 “骏儿,如今已过中秋,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暴涨河水?一定是有人在上游截流,然后突然开闸放水,冲垮了渡河的孙策骑兵,兵法上叫作‘半渡而击’。 而实施这手的,一定是周瑜。他料定了孙策会奇袭东南门。看来周瑜还算明事理,不会和割据的诸侯搅合在一起。等我们击溃孙策和袁术,老夫上奏朝廷表他为茂才。” 孙策的部下大多是孙坚旧部,对孙策如同亲人一般。因为跟着孙坚孙策父子日久,对他们的脾性也十分熟捻。酒席虽然摆上,却都不肯多喝。明显大公子那俊俏的脸上隐藏着怒气。 而袁术部众的军官则纯粹是因为袁术的命令才来协助孙策攻打庐江。这群人享受惯了,对孙策召唤他们吃席也不做多想,尽数来到帐中吃喝。 袁宪居首,他虽然和袁术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却也算得上是族人,自然觉得孙策的殷勤劝酒没什么不妥。 酒过三巡,孙策突然问袁宪:“子政将军筹借粮秣,功高至伟,策敬你一觥!” “孙。。孙。。校尉。。。别的。。别。。。不敢说。。。我袁宪。。。解决。。粮秣。。那是。。。一。。绝。多少回,都是。。。我。。袁宪出马。。。马到功成!” 袁宪已经喝多了,舌头脑子都有些力不从心。 孙策陪着笑脸,俊美的俏脸几乎凑到了袁宪脸前,盯着他目不转睛:“袁子政,你是如何搞到粮秣的?” 被这样一个容颜明媚的美男子盯着看,袁宪更加醉了,他一伸手搂住孙策的细腰,把脸凑到孙策的耳边,喷着酒气:“孙。。。校尉,办法。。。只有。。一个。。。抢那些。。。屁民的。。” “你抢。。。百姓的粮仓?你不怕民心尽失么?”孙策虽然早听周瑜说过,如今听袁宪恬不知耻大剌剌地说出来,还是被震撼了。强压心头怒火, 他露出一个魅惑的美颜。 半醉的袁宪咧嘴一笑:“一些。。。小民罢了。。。不过是。。。大。。大汉的。。。蝼蚁和蒿草。。。本。。就是。。大汉。。官军的。。。柴火。。和。。。垫脚石。。。饿死也不过是。。。少了。。。底层。。渣滓。。而已。。。孙。。校尉。。。你。。长得。。。比我家。。。娘子。。。还好看。。。” 话音未落。。。就听砰地一声,袁宪后仰倒地,一股鲜血喷薄而出。。。向后射出数丈。 孙策高举左手,手中是袁宪半张着嘴的人头,脸上僵硬的坏笑定格了。。。仿佛还沉浸在和孙策有些暧昧的猥亵中。 “诸位听清楚,犯军袁宪,亲口招认强抢民粮,不知悔改,按军法立斩。日后再有敢动百姓财物者,一律以此照办。跟着我孙策,军法处置,毫不留情。现在想滚的,快点滚蛋。我孙策军中不留尔等人渣。” 周瑜坐在琴桌旁,用一方丝帛轻轻地擦拭桐琴。 他已经反复擦了好几次,虽然父孝期间,他绝不弹奏,却仍然每天擦拭,定期更换琴弦。 周峰快步进来,看见周瑜在擦琴,垂手而立,不敢打扰。 “峰叔?是伯符又有什么动作了吗? 他仍然想强攻舒城?”周瑜头也不抬地问。 “不,公子, 今天伯符孙公子在酒宴上用短刀手刃了抢劫粮肆的主官袁宪,然后又当众处斩杖责了帮凶兵士。闹得四邻八县的百姓都知道了。连被围着的舒城城里的百姓也都知道,他们纷纷上了城楼和守军一起围观。作恶的兵士首级被悬挂高杆示众呢。已经有城里的百姓议论,孙策也是个爱民的好人。” 周瑜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孙伯符,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