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同人小说 - 乱飙[狂飙同人合集]在线阅读 - 12、人情练达即文章

12、人情练达即文章

    “高总,诶哟,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这位文关长整个人同那一天真的大不一样,虽然神态较那天更憔悴,但说话可比那天有分寸多了,看来果然是喝了酒发挥失常。

    没吃成饭的第二天,强盛集团在海关的备案就通过了,但高启强今天来,不只是道谢,还要进行一定的拉拢。

    作为不速之客,今天一上来,文关长这个问题就不简单:一是问怎么找到他家,是不是进行调查,要是调查了,自然有不尊重领导之嫌;二是问来的目的,要是礼节性拜访又或是节日性问候,都可以直言,但高启强是带着拉拢的目的来的,自然不能明说,而且要是明确了目的,人家就有理由直接拒绝,就能把他客客气气拒之门外。

    “毛主席说的好啊,‘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想知道你家的地址不是难事,只要用心打听就可以。一句话在“怎么找到”这方面打了个太极,而“来的目的”直接就略了过去。

    两句话功夫,高启强就挤进了文关长的家,顺便把怀里的箱子放下了。

    高启强一边半鞠着身,笑似弥陀,手掌指了指正在收拾碗筷的中年女人,“这位是嫂夫人?”

    “没错。”文甫一手把妻子轻轻往门的方向推,文夫人也客气招呼高启强。

    “饭都吃完了?”

    “是,刚吃完。”

    “没打搅您吧?”

    “当然没,来,坐坐坐。”两人如此寒暄几句,文甫一直在请高启强坐下,但高启强一直表现一副略微局促的样子,就是不坐。

    看妻子出了屋,文甫转头问,“高总,您这箱是?”

    “前段时间,我一个做茶商的老乡来上海做生意,我帮他处理了一些事,前两天他去看我,就给我端来这一箱‘岭头白叶’,听他说,喝了对身体好,您也知道,我出身不算好,喝不出好坏,听说您爱品茶,这不,端来给您尝尝,也祝您和您的家人都身体健康。”

    文甫品出几分意思,但他一向艰苦朴素,平时什么礼都是坚决不收的。也就前两天犯了一回混,想着让他眼里投机倒把的资本家高启强吐出钱来,来个“劫富济贫”,因此对高启强确实有几分愧疚,故而没有把礼直接退回,而是折中了一下,“这箱茶多少钱,我给钱,要不,你就拿走。”

    “人家送我东西,我没法拿您的钱啊,那我不成代理商了。再说,这是人家内部特供,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没价。”钱给了,人情就断了,高启强两句话让文甫没了给钱的理由。

    文甫到底存着愧疚之心,要真拒还是能拒,但那就太不给高启强面子,“那行,茶叶我收下了。”

    但为了不欠人情,他必须得提出补偿,达成等价交换,“海关去年引进了电子信息管理系统,今年出了一份外贸数据,本来打算是出售给一些商界人士,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正好带一份。”

    “实在多谢您指点。”

    “诶,不用,从你进来我还没给你倒水喝,正好把你的茶泡上,稍等一会儿啊。”

    文甫拿着茶进了走廊最里的厨房,高启强终于在藤编的沙发上坐下来,正好趁这个机会观察这间屋子。

    整间房确实是艰苦朴素的作风,一般来说,这种人没法拿钱收买,但墙上贴满了黄橙橙的奖状,颇有几分旧场街老房的模样,再加上那天阿盛打听出来的消息,他儿子查出心脏病,高启强心里就更有底了。

    没一会儿,文甫端着茶盘出来,“来,高总,喝茶。”

    高启强连忙起身去迎,两人又客套几句,一同落座。

    “高总,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今天主要是来感谢您的,作为一个群众来感谢领导,感谢您对我们公司关怀照顾和严格要求。”领导卡你脖子不叫刁难,叫“严格要求”,是领导看得起你。但这句话单就字面意思,难免还有反讽之嫌,还需得配上真诚的语气、恳切的神态。

    但第一层目的抛出来,他又不能给文甫就这句话送客的机会,高启强紧接着就说,“那天您教育我之后,我回去也有反思。放以前,我们这些生意确实是投机倒把,现在多亏国家政策,我乘着改G的东风让一家人吃上了饭,虽然这口饭来的合规合法,但确实是从其他股民那里来的,良心上我确实也过不去。”一说明挣的钱合规合法,二说明被挣钱的人也是投机倒把的股民,三说明自己是有良心的老百姓。

    “我也是苦出身,知道大家的难处,以前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天经您点拨,真是醍醐灌顶,这两天,我们成立了一个‘上海强盛慈善基金会’,注资两千万,目前只下设一个‘儿童医疗救助基金’,帮助那些孩子病了却没有钱来救治的家庭,算是我们回馈社会,让我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领导,您见多识广,高瞻远瞩,有空还请您来指导指导我们的工作。”

    这句话比送茶时说的那句还要意有所指,文甫起了疑心,又升起了希望,试探道,“为什么先设了一个面向儿童的基金呢?”

    “要说原因,还是要说到我以前,不怕您笑话,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像祥林嫂了,反反复复絮絮叨叨,但既然您问,那我就说,只要您不嫌我烦。”

    “怎么会。”

    “那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吧,因为年纪小又没学历,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就在工地搬砖,只能让家里人勉强饿不死,但那一年,我meimei偏偏得了阑尾炎,现在看其实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真的……不好过,所以我才想着设这个基金,让其他人别像我当年那样不好过。”

    一想就知道有多艰难的情境,在高启强嘴里轻飘飘地过去了,更显出他坚强质朴的形象,之前的圆滑奉承一下成了心有大爱、外圆内方,如何不让人心生敬佩?

    文甫静默了片刻,他叫了一声“高总”,从倚着扶手斜坐摆正了身姿,正襟危坐,“和您一比,我都是俗人了。您先听我把话说完,我这里,其实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您请说。”

    “我儿子,他,”文甫深吸了一口气,“他查出来先天性心脏病,我们家算是有些积蓄,也跟北京的故旧借了钱,但还是不够,我真的是,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我说您一向清正,这回怎么……不过您也是爱子心切,我完全理解。您放心,只要您提供贵公子的病历、医疗发票和您家的资产等材料,我们会按照规章制度发放补助的,无偿的。”

    “谢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

    “诶,不用谢我,您应该谢谢您自己。您维护了上海的营商环境,我才有钱投入这个基金,您那天指点了我,今天才能为孩子尽一点力,是您种善因得善果,真没必要谢我。”

    又是几番感谢几番推辞,话说尽了,高启强就告辞了。文甫起身送他到门口,不是不能送到楼底车前,但是家属院里人多眼杂,再送就不合适了。

    说话间,高启强又递过去一根录音笔,他轻声说,“前几天上海海关的办公室主任约我吃饭,塞给我这根录音笔。”这个“塞”字是斟酌过的。

    上海海关是浦东海关上级部门,文甫作为浦东关长,正好任了三年该升,而且就是升到上海海关。由此看来,这根录音笔的意味就很明显了。

    “高总,这是又欠了您的人情了。”

    “是您清正廉洁,为群众做了很多实事,我这个群众才也想为您尽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