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碎片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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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想当哨兵的杨善不是好向导》的同背景,其中一个碎片式场景 杨善坐在自己屋里,眼前明明摆着本书,却心不在焉,读不进去几句。他因为上次任务受的伤有些重,还没好全,只得留在塔里静养,而符申偏偏接到了任务,为了不耽搁,对方这回便只得和别的向导一起去了,他实在是有些放不下心。 倒不是质疑符申或者同行同伴的实力,只是听闻这次的敌方里可能存在黑暗哨兵与黑暗向导,若是与他们正面对上,怕是得有一番苦战,而且哨兵身边最好还是得由专属向导跟着,帮他们进行及时梳理并抵御精神攻击才行——不过要这么说的话,始终不愿与符申建立精神链接的自己似乎更没跟去的理由,毕竟他就是去了,也无法提供任何向导本该给予的支持和帮助。 他真的不是故意,与符申搭档一年多了,他俩其实相处得挺不错,共同作战、配合默契,闲时也可以一起比武练习、谈天说地,除了他不能做精神梳理,别的都堪称完美。关于精神梳理,符申自然也问过他原因,但自己确实不想说,对方也便没有勉强。这种情形持续至今,塔里的人也都习惯了符申去找医馆的向导帮忙的情景,因此这次情况特殊,不带他或许反而是正确的选择,同行的向导在精神梳理这块总归是比自己强的,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他自我安慰着,想通了便打算继续读书,然而不知为何,心里却总是吊着,无法彻底松懈下来——不会是要发生坏事的预兆吧?他心神不宁地独自待了一上午,在午后准备休息时,居然真的收到了外头急传回来的坏消息,符申出事了。 他们真的遇见了黑暗向导,符申中了敌人的埋伏,陷入了暴走,随行的向导已经尽力安抚,但收效甚微,甚至根本没办法接近他的精神图景一步,现在能做的只有尽力拖延住,等待塔里增援。情况紧急,杨善想也没想便跨马飞奔而出,任务的地点他已经烂熟于心,是一处山林,等赶到时,便发现几个同伴或跪或躺,俨然已经支撑不住,他一一查看了他们的状况,还好伤得不重,反倒被告知符申的情况不容乐观,是最糟糕的。他心头一紧,在几人的指引下,沿着小路往更深处追去。 随着进入越深,林木却反而减少,荒地越来越多,隐隐可见黄土地上洒落着的斑斑血迹,杨善能感到空气中愈发强烈的精神波动,那些波动形成一股屏障,在阻止着他人的靠近,但那终究只是哨兵的屏障,而且是他所熟悉的符申的,因此起码对于杨善而言起不了多少作用,他无视掉那些象征着危险的精神信号,一步步沿着波动的源头寻过去,在绕过一个矮坡后,于一片只有几棵零落树木的荒地上发现了符申。 对方倒伏在地上,肩膀、腿部皆有血痕,表面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然而焦躁且极具攻击性的白狼足以证明事情没那么简单。杨善不过是甫一露面,那一直在主人身边徘徊的精神体便将视线转了过来,眸中凶光毕露。精神体是每个哨兵向导的精神具象化,能够最直观反映主人的态度与情绪,白狼对杨善和他的赤狐向来都是温和温顺,只会亲昵贴贴蹭蹭,今日这模样绝对算得上头一遭。 他能感受到赤狐在精神图景里疑惑不解,急不可待想要出来一探究竟,但这般情况把它唤出或许不是正确的选择,万一白狼直接去攻击它,这傻狐狸还不一定下得去手……杨善步子一顿,不过稍一迟疑,那匹性情大变的狼便嘶吼一声,径直朝他猛扑过来,它龇着锋利的尖牙,利爪毫不犹豫直冲杨善胸口,狠厉的冲劲里分明含着直接撕碎他喉咙的骇人气魄。 杨善飞快拔剑,借着剑锋出鞘的惯性径直甩剑抽在白狼脸上,疼痛让它硬生生刹在了半空,随后扑通跌在了地上,如果是敌方精神体,一脚踢向它的肚子是此时最好的制敌之道,但那毕竟是符申的白狼,杨善只得拿剑压制住它的利爪与胸脯,试图让它安分,然而那狼挣扎的力气巨大无比,过程里好几次差点将他堪堪掀翻,利爪也丝毫不知收敛,将他衣衫与皮rou都划破数道口子,流出细细鲜血,杨善狼狈啐了一口唾沫,用了全身的重量压在它身上,摸出随身带着的绳索艰难将它嘴巴与爪子都绑上,这才将早已心急如焚的赤狐放了出来。 小狐狸绕着他急急转了一圈,伸出舌头去舔他腿上的伤口,听杨善轻嘶一声抖了一抖,又立刻敛了动作,耷拉下耳朵站在白狼与杨善之间,左右望望,有些无措。杨善无奈揉了揉它的脑袋,轻声道:“你在这里看着它,别让它乱跑,也别让你自己出事,明白么?” 他的精神体乖巧点头,随后一个助跑飞扑,直接一屁股坐到了仰躺着的白狼身上,白狼仍是躁动不安,而小狐狸的蓬松大尾巴一甩,径直盖在白狼的眼前,竟让它真的渐渐安分下来,杨善瞧着放下了心,立刻丢下两只精神体,跑到了符申身边。对方受的伤有些重,但更严重的显然是精神领域方面的问题,也不知道那黑暗向导到底做了什么。杨善咬了咬牙,朝他伸出手去,头一次将自己的精神力与符申的相对接上。 他的意识随之进入了符申的精神图景,甫一踏入,便被呼啸狂风吹得险些掀翻在地,他下意识支起精神屏障,向导优渥的精神力让他勉强抵住了那源源不断的精神攻击——狂风与骤雨,那是符申潜意识里展开的精神进攻,对方显然已经陷入狂暴,不认识他了。 他眯起眼眸,一边伸出精神触须试图去寻找符申的下落,一边用rou眼穿过层层雨幕,打量周围环境,符申的精神图景似乎是片小小的村落,而他所在的位置是村外的一小块山坡,他能感受到脚底曾经是柔软的茵茵草地,细看还有不少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其间,然而现在,那些花都被雨水打击得奄奄一息,残破贴在地上,而他脚下也早已积起了不浅的一层雨水、不,或许不止雨水,他能确信眼前这些雨达不到脚下的深度,是有不知从何处灌入的滔天海水,正在逐渐淹没整个精神图景。 而精神图景一旦被彻底淹没,符申便会……他无法想象那人独自沉睡水底、永远无法被唤醒的模样,咬着牙将精神触须伸展到了更远,也承受了更多来自符申潜意识里的杂乱攻击,他能感受到屏障逐渐变得脆弱,好在已经感知到了微弱的熟悉气息,迈步朝目标走去时,脚下原先只到脚踝的水已经逐渐涨起,快要没过他的腿弯,颜色也逐渐浑浊不堪,他快要看不到自己的小腿了。 这水果然是有问题,在被彻底淹没之前他可以随时回到他自己的精神图景,但首先果然还是要把符申这家伙唤醒才行。杨善淌着黑水穿过空空荡荡的村镇,破败的空屋在绵延不绝的昏暗雨色中透露出一股诡异,压迫感越来越强,他强忍着不适,在村子中心找到了这片精神图景的主人。 符申紧闭着眼,双手拄着他的长剑,宛如一座雕塑般静静站立在那里,空中落下的雨、刮过的风,全都避开了他的周围,没有丝毫沾到他的身上,然而那股黑水却也在渐渐浸没他的躯体,已然到了腰线的位置。 杨善只觉得接近他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围绕着他的黑水逐渐湍急,像是刻意般将他往反方向带,更别提符申狂乱的精神力萦绕在他自身周围,无差别地袭击所有接近之人,简直是火上浇油。他怒从心起,精神触须也跟着勇猛起来,一路或挑或拨把符申纠结在一起的精神力毫不留情打到一边,人还分明隔着段距离,触须却已经绕过重重障碍,点上了符申的额间。相连的瞬间他能感到对方狂乱的精神力停滞了一瞬,这是个千载难逢的空当,他来不及思索,立刻脱口而出喊道:“你给我醒醒!夺回你自己对精神图景的控制权,不要输给那帮混蛋!” 话音刚落,对方的精神力便宛如受了刺激,化作触须向他猛刺过来。哨兵沉睡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这种类似梦中梦的情景需要相当集中的精神力才有可能将对方强制唤醒,而且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生疏已久的向导能力究竟能不能把这个甚至未和自己链接的哨兵带回来,因此他不敢分散出自己的精神力,只是死死维持着与符申的那一点基础链接,将自己的意志通过触须尽可能传达给对方,而自身便这么毫无防护暴露在了对方的攻击之下。 许是精神相互触碰,那些触须好歹是没有直接刺破他的胸膛,而是绕住了他的四肢,缠上了他的脖颈,试图牵制住他的行动,然而水已经漫到了胸口,两相作用之下,绕在颈间的触须稍一用力,他的呼吸便被迫变得迟缓,精神链接也随之不稳定起来。杨善在摇摇欲坠的感官里与他碰撞拉扯,胸口郁结之气堆积,挤压得他呼吸苦痛、头晕目眩,终于,他艰难抓住了符申的意识,将对方从一片混沌黑暗中扯了出来,而他的精神力也随之被弹出清醒了的人脑外,他吐出一口早被强压着的鲜血,趁着对方的触须还与自己接触,用意识传达了一句“先跟我走”,随后牵引着对方径直转移到了他自己的精神图景里。 荒芜而死气沉沉的雪原,他从未让符申进来过,然而如今情况紧急,这里再糟总归也比那边要好了。他xiele力气瘫坐在雪地里,被血沫呛得咳嗽起来,而符申终于也是缓过了神来,他望着自己仍是攻击姿态的精神触须,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急急将那些半透明的精神力撤走后立刻半跪在杨善身边查看他的状况,对方随手抹了一把唇角,薄唇染血显得愈发艳丽,随后睨他一眼,轻哼道:“没大事,倒是你,快把那堆黑水清理掉,等你的精神图景完全恢复正常了,我们再出去。” “已经在清了。”符申低声叹道,精神图景是每个拥有者绝对支配的世界,若不是他陷入神游,那些黑水根本构不成如此威胁,现在他的精神力已经去处理那边的状况了,用不着再多担心,反倒是这里…… 他扭头望了望,寒风呼啸、冰冷冷的雪原,与他印象中的杨善完全不相匹配,随手抓一把雪在手里,稍一用力握住便化作细碎的粉末,悄然湮没在空气中。 “……这就是你不愿为我做精神梳理的原因吗?”他轻声问着,伸手扶了一把向导的背,让刚咳完的人能坐得安稳一些。杨善自以为不动声色地瞄了他一眼,低声道了句谢后把视线转开,若无其事道:“……专心清理你的吧,你的身体还受了伤,动作快一点,话少一点,也正好让我歇歇。等修补好精神图景,我还要出去抗着你回塔治疗呢。” 这是摆明了不愿意说啊。符申有些无奈,但也确实能感觉到自己的躯体正在疼痛,是得抓紧时间了,先让自己恢复过来,至于这片雪原…… 他望着那人倔强的侧脸,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搭档这么久了,或许是时候找个机会,找他好好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