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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是一条遍体鳞伤的胳臂,昨天血rou模糊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可此刻呈现在眼前的这条,莫说是牙印了,就连一丝正常的细纹也无,整根仿佛是刚从官窑里烧出来的白瓷器,技艺还称得上巧夺天工!这超乎寻常的场面把祁重之当头砸了个神志不清,他用力揉了揉眼窝,几乎怀疑眼睛是出了什么毛病。他看赫戎的眼神立刻变得惊疑不定,如同捧着个易碎品,把这根一夜间翻天覆地的胳膊捧近前细看。从五个手指尖到腕部的皮肤依旧是正常的——这个正常,是指经由关外风沙数十年如一日的摧刮,所磨砺出的粗糙质感,一看一摸,就知道是人身上的部件。可自手腕再往上,那些被他撕咬啃噬过的皮rou,好似焕然新生般光滑细嫩,一马平川过去,看不出半分曾受过伤的痕迹。祁重之刚刚攥出来的红印,此刻恰好成了道鲜明的分界线,让上下两段截然不同的皮肤泾渭分明,就好像这一条胳膊根本不是从同一个人身上长出来的。他怔怔发了会儿愣,突然间想起什么,扔下手里这条手,转而跨坐到赫戎身上,抓出他另一条同样被包扎过的手臂,猛地把纱布一撕——果然!当时情况紧急,他明明记得砍下去的那一剑力道十足,不说割rou削骨,也绝对在赫戎手臂上留了道深深的口子。可现下在他的皮肤上,看不到丝毫受过伤的迹象。——倒是没有呈现出如左臂那般夸张的细嫩状态,肤色如常,但是摸上去,触感确实比其余地方平滑许多。“他体状有恙,脉象却无虞,就好像、好像是……”“好像什么?”“好像这具躯壳根本不是他的一样!”迷雾一团接着一团,让祁重之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找不着,他心神不宁地看了眼手里的纱布,上头确实沾着干涸的血液,昭示着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可这太像是梦了,他活了二十年,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赫戎仍旧无知无觉地睡着,祁重之俯下身去,拨开他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平整光洁的额头,在额角处有一块杯底大小的瓷白圆点,取代了他昨天在笼子角上撞出来的豁口。祁重之陷入了久久的缄默,他想起在刘家庄的时候,是曾经见过赫戎未着寸缕的身体的,如今想来,那具身体完美得出乎预料,压根不该是常年征战沙场的将领应该拥有的。两人此刻靠得极近,祁重之出神般盯着赫戎的额头,彼此呼吸交融在一起,只隔了层纸片的距离。“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余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毫无预兆的,赫戎睁开了眼睛。他率先看到一张丰润的唇,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里面藏着的牙很白。其次感受到腰腹间压着的沉重力道,随即不假思索把大手往下一探,隔着衣衫准确无误握住了祁重之的一瓣屁股。祁重之:“………”这无意识的一抓,让杂七杂八堵在祁重之脑海里的问题刹那间烟消云散,他深吸口气,慢吞吞垂下双眼,与赫戎看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二人面面相觑良久,前者忽然暴起,一拳冲着对方的脸抡了过去,后者动作灵活地偏头躲闪,同时挺跨朝上猛力一顶,单靠腰腹的力量,将祁重之活生生从身上掀了下去。祁重之头朝下落地,手忙脚乱撑住地面,好险没形象全无地摔个倒仰。赫戎没按大夫所说睡足两天,而是自作主张提前转醒了好几个时辰,在刚刚获悉过他有异于常人体质的祁重之来看,这点已经不算什么值得让人情绪波动的事了。被摸了屁股的惊吓倒是更多一点儿。赫戎本能想起身,奈何起势太猛,被脖子上的桎梏突兀卡在了中央,一口气勒了个半死不活。他刚刚睁眼没多久,大概脑子还没完全醒利索,神情里透出些茫然,抬指试探着抚上脖颈,在项圈表面来回摩挲了两回,渐渐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后,眼神蓦地凶狠起来。“……你是真的找死。”即使他现在行动不便,但这句话仍旧很有威慑力,祁重之后退两步,确定这距离赫戎挠不着他了,才犹疑着出声问:“你……是人吗?”——这话刚出口,赫戎一瞬间想吃人。“我是指,”祁重之咬了下舌尖,重新组织语言,“我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你的身体……怎么说,很奇怪。”赫戎姿势别扭地往后挪了挪,歪斜着身体半靠在床头,好让呼吸稍微顺畅点儿,闻言抬起胳膊,神色淡淡瞟了眼自己的皮肤,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看来已经见怪不怪了。赫戎:“奇怪不奇怪,和你有关系吗?”这话道理没错,他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确实跟祁重之没什么关系。只是如今躺在砧板上任人鱼rou的是他,刀在祁重之手里攥着,他还非要梗着脖子跟人家比傲气,再愚昧也没有了。祁重之嗤笑出声,习以为常耸耸肩膀,他是有好奇心,但不屑于跟无耻之徒斗嘴:“不说也无妨,你这个喜欢把秘密闷到死的小爱好,可以继续保持。”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圈在你脖子上的东西硬。后半句十分理智地没说出口。这一来二去,纱布汤药都不必给他捯饬了,祁重之很省事儿地披上外衣,在赫戎杀千刀的注视下转身离开,靴子刚踏出门槛,就被急匆匆赶来的张伯截住了。张伯抹了把头上的汗,朝他背后探头瞄了一眼,觑着他的脸色道:“小姐在前厅等您呢。”“哦,书筠妹子回来啦,”祁重之低头扎着腰带,脸色稍霁,脚步不停地转了方向,没留神张伯的小动作,“好嘞,我看看她去。”那是张平森的宝贝独女,样貌清秀可人儿,性情也温婉,可惜打小身子骨弱,单薄得随风就倒,七八岁时一场高烧,从此落下了苛疾,时不时就要眼眶含泪地咳上一阵,赶上秋冬虚寒的时候,捂嘴的锦帕上偶尔还会见血。如今已年过十七,却迟迟没人敢上门提亲,就此耽搁在了家中,也是张平森的一块心病。她已经在前厅等了一会儿了,见祁重之来,极腼腆地站起来,冲他微微一笑。“怎么不去屋里等?外头天冷。”已经穿戴整齐的祁重之裹着阵小风大步流星走进,朝侍女一招手,接过人手里的斗篷,二话不说给书筠披在了肩上。书筠不大好意思地垂下头:“今日有庙市,我想等钧哥哥和我一道去。”“义父呢,他这两天不是难得空闲吗,还不得好好陪陪你?”祁重之是拿她当亲meimei看待的,话虽这样问,手底下已经捞过斗笠,手指灵巧地给她系起带。书筠乖巧仰起下颌,方便他的动作:“爹爹说有账目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