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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起身就走。“且慢且慢!”祁重之见势不妙,捡起地上的剑追过去,不远不近跟着他打商量,“你想要多少?”赫戎找到一处溪涧,蹲在岸边仔细剥洗胆囊外附着的油脂,祁重之等着他回话。他不疾不徐忙完了,才报出一个数:“六十个。”祁重之失声道:“多少?六十个?!”把全城的熊胆搜集起来,怕是都不到六十个,这比那个庸医还能榨人油水!祁重之暗暗咬紧了后槽牙,赫戎现在完全是掌握主动权的那方,他是笃定了一条人命和六十个熊胆,自己会选择前者。略一沉吟,祁重之忍着rou疼点了头:“成交,六十就六十。只是我一时半会还筹集不到这么多,救人如救火,你要先跟我回去医好刘老伯。”赫戎得了答复,在其余事上倒是十分爽快,跟着他回了刘家庄。祁重之事先扔了被血染红的袄子,把里头那件汗衫脱下来,外翻着披在赫戎身上,鉴于即便如此,赫戎的自身形象也实在是堪忧,为了不吓哭街上的光屁股孩子,祁重之只得专门带着他沿避人的墙根走。就算这样,两个衣着破破烂烂的人偷偷摸摸从窗户口跳进刘家时,守在床边的阿香还以为进了贼,险些给吓昏过去。阿香颤巍巍指着赫戎:“这这这…这是……”祁重之解释:“别怕,这是我从镇上找来的外地大夫,听人说他医术高明,还懂得巫蛊之术,最拿手老伯的这种病症。”阿香胆战心惊点点头,仍是不敢看他:“那医药费该付多少?”“这你不必管,”祁重之把一贯铜钱递给她:“这里有我照看着,你去帮我买套文房四宝来。”阿香接过钱,讷讷地去了。祁重之正要跟赫戎说话,阿香又折而复返,从门口探过头怯生生地问:“什么是文房四宝?”“就是……”祁重之噎了一下,“就是写字的纸笔,还有墨,跟砚台。”打发走了阿香,他扭过脸来问赫戎:“诊得怎么样了?”赫戎头也不回地朝他伸出手:“把剑给我。”祁重之照办,赫戎提起剑,二话不说在掌心上划开了一道口子,捏开刘老汉的下巴,把血滴进了他的嘴里。“你的血可以药用?”祁重之大感惊奇。“只是药引,”赫戎答,“我会再开一帖药,煎为两服。每一服都需要我的血做引,下一服的引子,我会在拿到全部的熊胆后再喂给他。”这是怕他赖账呢。祁重之笑了笑,故意问道:“你倒是谨慎,别人的血就不行吗?”山鬼斜睨向他:“你如果希望他死得再快一点,可以试试。”祁重之笑不出来了。夜色已深,心力交瘁了两天,终于听到好消息的阿香早已撑不住睡下,屋子里暂且只剩下祁重之一人。桌上燃着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勉强照亮祁重之手底下的三寸之地。他正提笔写一封长信,详细提及了自己如今所在哪地、路上结识了哪些人家、具体办下了哪些事情,洋洋洒洒扯了两大页的废话,直到最末了,才语气惭愧加羞赧,极其委婉地索要六十个上等熊胆。他少年成孤,从此借居在义父家中。义父是他父母曾经的好友,家中世代经商,是位居皇城根脚下的富庶人家,年过四十却子嗣匮乏,曾夭折过三个儿子,膝下如今只剩一个宝贝女儿,因而做梦都想要个男丁,待他犹如亲生公子,事事物物从不短缺。只是祁重之自觉寄人篱下,义父待他好是情分,他自己从不敢忘记本分,很少有主动要求什么的时候。然而轻易不要东西,一开口就是六十个熊胆,他难免会觉得过意不去。祁重之低叹口气,在落款附上“祁钧”二字。旁边的小门“吱呀”打开,赫戎浑身冒着热气出现在门后:“衣服。”“哦,暂时没有合你身的,你先凑合穿我——”祁重之封好信件,不经意地抬头,余下的话全闷在了喉咙里。因着赫戎满身血气,加之有经年不洗澡而积攒出的隐隐恶臭,祁重之为了自己和阿香的身心健康着想,人生头一次替别人挑桶打水,再请老爷一样把他请去涮洗自己。却忘了把换洗衣物也一并给他送过去。——于是赫戎浑身上下不着寸缕,就这么赤条条站在祁重之面前,也不忌讳里间里就有个睡着的大姑娘。他那头脏污的乱发原来是深棕的,散着淡淡的雾气,湿淋淋铺了满背,发梢还打着大卷儿,水珠转着弯从上面滴落下来,长度直达腰间。他怎么也没想到,有着“血盆大口、铜铃眼睛”的山鬼,本相居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赫戎久未等到他的下文,不耐烦走了过来。手臂越过他肩头去拿搭在他椅背上的衣服,因为是俯身的姿势,鬓角落下来的发丝恰好拂过祁重之的眼角,搔得他微痒。眼前近在咫尺的腰窄瘦而苍劲,腹间肌rou明显却不突兀,分布得极其漂亮。祁重之的喉结上下一滚。赫戎已经起身披上衣服,走到了桌子那边。“我说,你写。”他突然道。前后形象相差过大,祁重之还在惋惜他被衣服遮蔽起来的身体,一时没领悟到他的意思:“什么?”赫戎屈起修长指节,叩了叩他手底下的纸张。祁重之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干咳一声,提笔道:“你说吧。”“苦参一钱,酸枣仁两钱,生大黄一钱,需用冷水浸泡两个时辰……”第6章第四章半个月后。临近年节,集市上异常热闹,日上三竿的点儿正是人潮拥挤的时候,各家小贩早早摆出了摊子,犹以烟花爆竹为盛,虽没什么特别新奇的玩意儿,但不失朴实欢快的气氛。赫戎戴着一顶由熊皮缝制成的帽子,暖融融的棕色兽毛在额头四周围成一圈,一大束编扎得体的长辫从帽子底下延伸出来,一直拖拽到腰间。他身上还套了一件厚实的黑袄,把脸色衬得极其阴沉——虽然他一直都是阴沉的。满街来来往往的喜庆人,唯独他像个不识时务的天外来客,没被渲染上一点儿即将要过节的愉悦。也难怪,他本来就不是中原人,无法感受中原节庆所带来的欢乐。他的家乡在距此千万里外的边塞,夏天酷热焦灼,冬天寸草不生,满目所及皆是广袤荒野,人人为了生计活得像行尸走rou,除却祭祀时点燃的一丛篝火,平日是不见什么新鲜颜色的。他拿刀割开密封的药箱,从中取出一枚熊胆,放到鼻下仔细深嗅,辨别来源是否纯正。这年头鱼目混珠的假熊胆有不少,中原商人不可信。祁重之抄着手倚在顶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