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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总是在赌气,可有什么好赌气的呢?他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在花园里找到一只漂亮的蝴蝶,让拔都快来看,蝴蝶拍拍翅膀,飞走了。那天下午,拔都等了许久,抓了只蝴蝶给他,把蝴蝶展平,夹在了一本书里。段岭与他就蝴蝶的事大吵了一架,段岭觉得他太残忍了,拔都则因一番好意却被段岭骂而赌气,气得不吃饭,最后还是低头认错了。他们每一次吵架,最后都是拔都来找他和好,而段岭则可以做到连着好几天不理他,不与他说话,有时候拔都甚至还要来哄他。现在想起来,段岭心中不禁充满了歉疚。他推开门,武独与郑彦还在喝酒。“方才说了什么?”武独拍拍大腿,示意段岭坐。段岭不想又被郑彦嘲弄一番,坐到一旁,拿过武独的酒杯,喝了口。“没说什么?”段岭说,“拔都不退兵。”武独说:“那就把他千刀万剐,脑袋割了扔回去,与他们开战就是。耶律宗真派人去西凉送信了,郑彦也派人回淮阴找姚侯借兵了,援兵十日可到。”“我再想想办法吧。”段岭说,“宗真与他在喝酒,我去看看他。”段岭走到侧院中时已是后半夜,见拔都趴在石桌上,耶律宗真则没什么事,两人脚边摆了五六个空酒坛。第168章条件段岭朝宗真投去询问的一瞥,意思是怎么样了?宗真摇摇头,无可奈何,做了个口型,说了前半句,段岭便想起从前诵读过的后半句,一位辽国诗人的故作:你与我虽在咫尺,两心却如分处天涯。隆冬的雪,夜夜光华,你与我虽在一室,心中却互不相见。那是叙述一个女子的丈夫变心的诗,段岭忽而心中生出感慨,千般愤怒,万般争执,从小到大,那些说不清楚的话、理不清的赌气,俱化作两个字——不懂。“我不懂他。”段岭说。“你也不想去懂他。”耶律宗真善意地提醒道。段岭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他解下外袍,将它披在拔都的肩上,与耶律宗真一同离开。“他说起我了吗?”段岭走在月下,朝宗真问道。“没有。”耶律宗真眼中带着笑意,段岭却知道,拔都一定说到了自己,还说了许多。但耶律宗真既然选择不告诉他,段岭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下去。“那么我们也许要走第二条路了。”段岭停下脚步,朝宗真说。“第二条路是什么?”耶律宗真问道。“接受即将到来的这一切。”段岭说,“将所有军力集中于邺城,朝南方请求援助,用最快的速度,送你回辽,等你派兵。如果我们能守住邺城,外加你们来得及时,说不定于腊月前,能在河北郡与元军一战。”“凶险至极。”耶律宗真答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没有了。”段岭答道。“譬如拿他作为人质。”耶律宗真说,“逼查罕退兵。”“这样只会害死他。”段岭说,“同样也得不到咱们想要的,查罕正好派兵杀过来,谈判只会徒费工夫。”“不是徒费工夫,只是你做不到。”耶律宗真笑着说,“谈判,是有交换条件的,谈不成,撕票。你舍得下手?”“舍不得。”段岭无奈道,“所以拿他当人质,不是什么好主意,毕竟就算查罕不答应条件,咱们也没法杀他。”“不是咱们。”耶律宗真说,“是你。”“是我。”段岭注视耶律宗真的双眼。“再等几天吧。”耶律宗真说,“查罕按兵不动,一定有他的原因,这个原因不大可能是在布儿赤金身上。”“时间紧迫。”段岭说,“不能再等了。”“再等等。”耶律宗真又说,“你还没与拔都好好地谈过呢。”“还能怎么谈?”段岭叹了口气,但宗真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决定再等一日。天已蒙蒙亮,冬天来了,寒风呼啸,卷进院内,两人便在院中道别,各自回房。再回到房中时,郑彦已经喝过酒走了,剩下武独坐在床上,烈光剑横搁膝前,他正擦拭着这把宝剑。段岭打了个呵欠,萎顿地坐在武独身边,倚在他的肩上。“想通了?”武独侧头问段岭,顺手将烈光剑归鞘,放到一旁,搂住段岭的腰,将他按在床上。“没有。”段岭正烦着,但与武独在一起的时候,总能让他莫名地轻松起来。“让他们来。”武独低声说,“不怕元人,你不必再朝那蛮子低声下气了。”段岭“嗯”了声,端详武独的面容。武独说:“睡吧,不折腾你了,内政外交归你,行军打仗归我,既谈不拢,便准备开打,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段岭问:“你真的有把握吗?”“姚复会派兵帮助咱们。”武独答道,“我已经与郑彦谈妥了。”“真的吗?他会来?”段岭又问。武独点点头,让段岭枕在自己胸膛上。“什么条件?”段岭知道武独虽与郑彦交好,郑彦却未必会答应这么大的事,纵然郑彦全力协助转圜,姚复也不会完全听他的。一定有条件。“你不必管了。”武独说。“你告诉他我的身份了?”段岭问。“当然没有。”武独答道。段岭实在想不出武独是怎么说服郑彦,更相信姚复会率军来援的缘由。而且即使淮阴给他兵,冬天一来,天寒地冻也未必能打得过元军,当真是烦死人。“睡吧。”武独说,“明天你若找他,他兴许会与你谈谈。”天已经亮了,段岭决定暂时忘记这些,蜷在武独的怀中睡去。翌日,段岭经过厅堂,刚想再去看看宿醉的拔都,却见一名信使单膝跪地,在朝耶律宗真、武独与郑彦、费宏德禀告北方的军情。段岭朝郑彦点点头,一连数日,都未曾与他好好说过几句话,实在是忙得无暇顾及。“武独将军说你睡得晚。”费宏德说,“想让你多睡会儿,未等你来,便召人商议了。”“不碍事。”段岭到案后于武独身旁坐下,问:“情况如何?”那信使乃是耶律宗真派出的辽国探报,负责在两岸往来侦查,他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拔都被掳,窝阔台的军令先至,让他统军。察合台的军令再至,让查罕不要把军队交给拔都,一鼓作气,攻陷落雁城,转而朝中京方向行军,等候下一步命令。段岭一边听,一边为郑彦与武独翻译,信使是从元兵的对话中探听,并猜测出内情的,其中既夹杂着元语,又结合了耶律宗真与段岭的猜测,非常复杂。大家讨论完后,脸上俱露出了“有机可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