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信你一回（肥章，重要剧情）

    “他……”能醒吗？

    明锦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是许多人问过李悬的问题，李悬微微一笑，眼角的皱褶更深了，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放心的微笑，而他说出口的话语，也确实让人无法心安。

    “大将军底子好，暂且是保住性命了，只是今日至关重要，如果没能醒过来，之后要醒来就难了。”李悬注意到了众人的态度，他轻叹了一口气，“即使是醒了，那也得养好一阵子了，那一刀砍在腰侧，砍得挺深，再多进去一星半点，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大将军的性命了。”

    李悬也是在战场上看惯生死了，才能把这些话说得轻描淡写。

    听到这儿，明钰忍不住咋舌了，“李大夫，敢问谢世子还能会复如初吗？未来还能提剑上阵吗？”明钰还有军人的身份，一听到李悬的话，心中挂念的，却是谢蕴能否恢复如初。

    兰阳军的副帅，北境的战神，如果就此被区区水匪阻碍了前路，那可就当真是一场噩耗了。

    李悬不把话说死，只回应：“未来的事情没有人说得准，大将军在战场不知道从鬼门关里闯出来了几回，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活下来，其余的再做打算。”当年他的腿没了，也是先求活下来，在求活得像个人。

    人体很精巧的，被砍在那样的点上，砍得如此之深，谢蕴是人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后遗症？

    保家卫国的英雄之所以令人敬重，那便是因为他牺牲了自己的时间、精神，消耗自己的体力，时时刻刻都用性命为赌注，正因为如此，才教人敬重。

    明锦耳边轰轰作响着，李悬的话忽远忽近，声音忽大忽小，明锦胸口一紧，她忍不住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她只觉的自己像被一个无形的巨石压迫着，既无法逃脱，也无法呼吸，心绪汹涌、翻腾、混乱、失序，天地仿佛被颠倒了，让她的身子一晃，差一点就晕厥了过去。

    她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谢蕴还躺在里头，是因为要救她才躺在里头的，她得进去看看他。

    “明姑娘可以进去瞧瞧了，老夫会守在东侧耳房，若有任何变化，差人来吩咐一声。”

    明锦胡乱的点了点头，心已经飞到了谢蕴的身边。

    雨燕提着沉重的药箱，亲自送着李悬到东侧耳房，待他将药箱好生安置在李悬指定的位置上后，还是忍不住把心中的疑问问出口，“李医为什么要说世子爷在病中喊了明姑娘？世子爷分明……都没能醒呢……”若是他真的能喊人，那要比什么都还要令人振奋了！

    李悬似笑非笑的望了雨燕一眼，雨燕这人藏不住心事，只差没把对明锦的不满刻在脑门上了，那是现在谢蕴还昏迷着，没人跟他计较，可等谢蕴醒了以后，还能放纵他这样对女主人心中有怨气吗？

    即使雨燕那是一心护主，怕也是会被谢蕴狠狠教训一顿的。

    为人奴仆，总是要多长几个心眼。

    “怎么，对明姑娘心怀不满？”

    “那我怎么敢，明姑娘可是未来的世子妃。”话虽是这么说着，可雨燕却是扁了扁嘴，他的心思敞亮着，没有人会买单他的心口不一。

    李悬用那干瘪的手指戳了一下雨燕的脑门，“你也知道明姑娘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妃，那怎么还不盼着主子好呢？”

    “主子之间的感情事咱们是插不上嘴的，咱们能做的，就是尽心为主子做事，不会说话就少说多做，你怨上明姑娘了，那世子能感激你吗？”见雨燕脸上还有不服气的地方，李悬把话说更明白了，“你觉得主子哪里都好，可明姑娘不觉得，那能有安稳的一天吗？你要知道，未来要给世子生儿育女的就是明姑娘了，当然得在这个时候，让她多喜欢咱们世子爷一些不是吗？”

    一把年纪了，一夜未阖眼，李悬的眼睛都快阖上了，脾气也好不了，“多学着点吧！有时间在这儿废话，不如琢磨着怎么好好讨好未来的女主人，做主子之间的调和吧！”话说完，李悬锤了一下雨燕的脑袋瓜。

    雨燕无辜的揉着头顶，可是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反驳，灰溜溜的回到寝房里外间去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雨燕的年纪还小，那些情情爱爱都还没有领悟到，他仔细思索了一遍李悬的话，里里外外他都没能想明白，只好搔搔后脑勺，把一切都放在脑后了。

    谢蕴躺在床上，寝房里头的人来来去去，到如今才终于恢复了宁静。

    明钰和南风君就这么看了一眼，过后就把空间留给了明锦和谢蕴。

    明锦小心翼翼地在床踏上的绣凳上落坐，目光逡巡了一逡，把谢蕴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

    明锦想起了李悬的话。

    如果谢蕴今日没能转醒，就有机了再也不会醒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明锦的心又一阵一阵的痛了起来，如果谢蕴再也不醒，她该怎么办？

    那又重蹈了上一世的覆辙，到最后也没能好好地说上一句软话。

    谢蕴的脸色灰败异常，嘴唇也没了平时那股动人的血色，他依旧俊美无俦，只是平日的那股刚毅果敢消失了，多了几分病弱的美感，他让明锦想到了落日余晖，那股最后的光亮。

    这样的想像，让明锦自己对自己生气了起来。

    她就这么枯坐着，品尝的因为未知所以发的深刻苦痛，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确的感受到她对谢蕴的感情。

    她对谢蕴本就是情深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的人生并不长，两世为人，不过短短十数年，这些日子里，除了父兄、南风君以外，陪伴她最长久的就是谢蕴。

    她爱他，不知道是从他第一次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去看烟花，因为她走不动，明明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却毫无怨言的背了她一路的开始，又或者是在他带着话本子和蜜饯，放下手边所有的课业到冠军侯府陪着她，哄着她吃药，逗着她开心的时候。

    人的记忆很奇妙，当她全心全意想着要远离他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都是他的冷漠，可实际上，他的冷漠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他的天性使然，面对她，他一向有更多更多的耐心，他把她当作家人，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也希望他能像其他儿郎一样，做一些讨她欢心的事，可这本就不是谢蕴的本性。

    她对他付出众多，所以期待着能够得到回应，虽然谢蕴的回应不如她的期待，可这也不能完全抹消他的好。

    真正见识到冲突的酷烈之处，明锦心底最后的那一丝不甘也随之消退。诚然，今天在城下的是明钰，是明侯又如何？恐怕也是无法从铁了心要她命的韩家人手下救下她，没有谢蕴那一箭，或许她会受到更多的折辱和痛苦，或许她会摔得死无全尸。

    就算他真的欠了她一命，如今也偿还了一条命。

    他得活着。

    不能就这么死了。

    否则这将永远成为她心中的死结，谁都无法解开。

    “谢蕴，你如果醒了，我就再信你一回好不好？”明锦握住了谢蕴的手，他的手很凉，没了平常的热度，她下意识地揉捏着她的手指，仿佛想把自己的温度渡给他。

    明锦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如今泪水再也无法止住，一滴一滴砸在谢蕴的手背上，明锦把脸枕在谢蕴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阿赢哥哥，你别死，寸寸害怕了……”

    死亡的阴影，她领教过一次，此时面临死亡的是谢蕴，心里难受的感觉没有减少太多，反而因为意识清醒，所以更清晰的感受到生命无常所带来的绝望感，明锦几乎不敢去想，如果今日过后是天人永隔，她该如何走下去，回到京城以后，该何去何从？

    这时候她才明白，原来她已经信了谢蕴的承诺，并且倚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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