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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新的开始 刚刚下过雨,D大的体育场里,塑胶跑道上还散落着一块块被雨浇过的湿痕,夕阳把洗过的天空映照出半蓝半橙的色彩,也将跑道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已经是一名大二学生的苏忆秋在最内侧的跑道上匀速移动着,灌了铅般的双腿机械地向前迈步,身旁刚刚被修剪过的绿茵草地上,nongnong的植物汁液的气味伴随着她艰难的喘息渗入肺部,那个器官在呼吸的收缩扩张间用针刺般的疼痛大声抗议着,她今天已经超出了每日能承受的运动量,但她不想停下来。 每一次熬过身体的极限,大脑都会分泌出平衡痛苦的内啡肽,这种快感与被虐很相似。 都说大学生活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没有升学的烦恼,也没有生活的压力,离开了老师和父母的管束,可以自由地恋爱、玩乐。 而对苏忆秋来说,大一的基础课程过于轻松了,与高中那种每天被课业塞满的日子相比起来,让她着实费了一阵时间重新找到生活的节奏,开始练习长跑是她除自慰之外发泄欲望的另一种方式。 身在一个男女比例接近6:1的纯工科学院,再加上清纯的气质与秀气的脸蛋,让她在刚开学的日子里被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的追求过,然而上了大学的男生要比高中生务实得多,在被明确拒绝后都会转而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待到过了两个学期,已经极少有人能坚持执迷不悟了。 在与钟凯结束后的一年多,她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主人,不得不再次忍受着性欲得不到真正满足的空虚感。 集体寝室让她连自慰都不好意思,生怕晚上哪个碰巧失眠的室友会听到她错乱的呼吸声,在熬了几个月之后,她干脆在校外租了一间公寓——在她上大学之前,她得知了父亲已经移民国外并且娶了一个当地女人的事实,并从母亲那里收到了他留给她的一张储蓄卡,里面有不少钱。 摆脱了处女之身的好处就是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使用插入式的按摩棒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排卵期到了,这几日她的欲望旺盛得压抑不住,头一天晚上将自己绑起来,不知节制地用器具弄到腿软,此时此刻,身体的疲倦累计到了临界点,已经不是靠大脑分泌激素来麻痹痛苦就能继续下去的了。 她乱了节奏的步伐踩上了一块未干的水渍,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地。 最先着地的手肘和膝盖霎时火辣辣的疼。 身后有脚步声接近,她奋力地双手撑地想爬起来,免得趴在这里碍事。 一双跑鞋停在她的身边,“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是她认识的人。 她想要站起来,然而手掌刚刚离开塑胶地面,脑袋又是一阵晕眩,直接一屁股坐了回去,尾椎惨遭重挫,又‘咝’了一声。 “别急着起来。”那人蹲下来,盯着她血色尽失的苍白脸庞说,“先缓一缓。” 这个人她不但认识,还经常见面。 他是一门专业课教授手下的博士生,因为她早早就有读研的规划,也对自己的平时成绩能够保研有足够的信心,所以在细心研究了各位硕导博导的研究方向之后,先下手为强地选择了那位手上课题她很有兴趣,个人也很有资历的老教授。 这位学长,秦思学,是她在那个教授的众多学生中最相熟的一个,甚至是通过了他,她才成功地以本科生的身份混入了教研室打杂。 初相识的原因,是他替教授带本科生参加一个校际间的竞赛,做为苏忆秋所在参赛小组的指导者,常常去活动教室监督一下小组的进度。 在参赛结束后,那个微信群就保留了下来,大一假期的某一天当他在群里问有没有人愿意翻译一些专业文献时,苏忆秋就自告奋勇地报了名。 她做事快,又细心,每篇翻译文稿,都会将一些自己不确定的专业名词用高亮标了出来,方便他校对。 之后当教研室有人做实验需要人手帮忙时,她也积极地表示对实验过程很感兴趣,一来二去,自然也被教授注意到了,在老教授明确表示只要她愿意读研就会为她保留一个名额之后,她就这样成为了那个教研室的预备役,被教授的所有硕士博士们叫小师妹。 秦思学是所有人当中脾气最好,最有耐心的一个。 苏忆秋从没见过他像其他人那样因为实验或论文的不顺而带着火气,他也常常乐于给予其他人学业上的帮助和指导,而对于帮导师处理一些学生职责之外的私事,也从未听他像别人那样抱怨过。 从容,温和,睿智,是她对他一直以来的印象,苏忆秋从来都把他当作半个导师一样尊重。 “秦学长好。”她气喘吁吁地说。 他微微皱起眉,“怎么跑步头也不抬还会摔跤的。” 他衣衫清爽,紧实的小腿和手臂上也不见一丝汗意,应该是刚刚才来的,平时总是戴着的眼镜摘掉了,看起来有点陌生。 他指了指她的膝盖,那里布料的颜色正在变深,“快看看,严重不严重。” 苏忆秋卷起了运动长裤的裤腿,膝盖处果然擦破了一大片薄皮,鲜红的血液和透明的组织液正沿着皮肤的纹路慢慢渗出,在过于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很是凄惨。 “不严重,”她轻轻抽着气说,“破了层皮而已。” 然而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膝盖上,她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脚踝上方还留有绳痕,她昨天夜里没等解开脚腕上的绳子就睡着了,没想到那麻绳的痕迹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消退。 她一慌之下,用力将裤子拉回去,把伤口擦得更疼了,“不要紧,我,我回寝室擦点碘酒就好。” 他收回目光,笑了下,没了镜片遮挡的眼神依旧很温和,“没事就好,先去那边坐会儿吧,歇歇再走。” 他的若无其事仿佛刚才只是她自己做贼心虚而已。 “需要我扶你一把吗?”他伸出手,很有分寸地悬在她身侧。 “谢谢学长,我自己可以。” 苏忆秋感到这点疼痛倒不算什么,就是冷不防停下来让她有点想吐,她不想在他面前更社死了。 咬着牙站起来,她忍着恶心慢慢走向体育场周围的观众座椅。 秦思学在旁边跟着她,直到她在塑料椅子上坐稳,他才开口说,“你嘴唇都发白了,这样锻炼很危险。” 他语气中的不赞同让她有种作业没完成好被老师批评的感觉。 “下次不会了。”她用手掌偷偷盖住自己的伤处,感到很丢脸,“我真的没事了。” 她的小动作被他看在眼里,从她刚才走路的动作来看也并没有伤到筋骨,他点了下头,回到跑道上,简单的运动前拉伸之后,开始步履轻快地慢跑起来。 苏忆秋远远地看着那个人影,忽然想到,也许是她想多了,学长没有戴眼镜,可能根本什么都没看清。 24 赞助 回到寝室,她上铺的室友夏末雪正在对着电脑屏幕狂按键盘,游戏画面里技能特效叠了满屏,看得出战况非常激烈。 苏忆秋坐到自己的床边,把装着碘酒和棉球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夏末雪听到动静,一边喊着,“亲爱的,我的可乐——”一边把眼珠子从游戏里拔出来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她大叫“啊!” 她把键盘一推,不顾耳机里队友的咒骂,窜到了苏忆秋身边,“我的天,好疼好疼好疼……” 苏忆秋指了指桌子上的塑料袋,“你的可乐在那,自己拿。” “呜呜,你都这样子了,还记得给我带饮料,你一定超爱我的。”夏末雪感动得泪眼汪汪,“我要以身相许报答你!呃……要不我帮你擦吧。” “不要,”苏忆秋坚定地拒绝了她,“你笨手笨脚的,另外我不喜欢女人的,谢谢。” 夏末雪坐在她对面,胳膊支在桌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神飘向天花板,“ 其实我就是客气一下,嘿嘿,我看一眼都感觉疼死了,才不敢上手。” 夏末雪是苏忆秋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虽然在高中时她身边也总是有很多人,但没有一个能达到在毕业后还想要保持联系的关系。也许是因为苏忆秋本人对谁都是一样友好而客气,颇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而夏末雪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一类女生,她一开始非常怀疑这个成天逃课打游戏的美女是怎么考上这所名牌大学的,然而第一学期的期末,她临时抱佛脚的功力让她叹为观止。 她每每拿着苏忆秋的笔记和划出的重点去寝室楼里的自习室看一宿,第二天总能神奇地踩着合格绩点通过考试。 与苏忆秋偏清纯和乖巧的长相完全相反,夏末雪美得明艳张扬,身材高挑又凹凸有致,五官立体而大气,面无表情的时候颇有点御姐范儿的高冷气质。 然而苏忆秋跟她熟了之后才发现,表里不一的不止她一个,这个室友是一个爱好广泛的二次元宅女,她看动漫、打游戏、还参加街舞社团和玩什么cosplay。 而她的真实性情也与高冷根本不沾边,简直称得上是一个撒娇精,自从她发现苏忆秋从不缺课后,就眨巴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央求苏忆秋替她签到,再之后苏忆秋发现自己莫名奇妙地习惯了帮她应付作业,准备考试,而报偿是夏末雪常常会从外面带回来各种好吃的甜点来投喂她。 唔,也行吧,反正都是举手之劳,苏忆秋不得不承认她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嘴甜又有趣的美女有着好奇心和好感,而和她成为朋友也确实让她在这个饥渴的空窗期有了友情的慰藉。 突兀的音乐声响起,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声,是夏末雪的手机在响。 夏末雪习以为常地去准备去接异地男友的电话,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最开始以为是快递来了,然后语气忽然间变得客气起来。 “是……有时间……好的好的……谢谢你!……嗯……嗯……再见。” “秋秋!”按掉通话,夏未雪的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你猜是谁。” “哪家老板同意赞助你们的社团活动了?” “一下子就猜中,没劲。”夏末雪撅了撅嘴,又忍不住笑起来,“也没有说同意,只是说老板看了策划书,有兴趣当面谈一下。” 学校的街舞社团正在筹备一场演出,做为副社长的夏末雪接到了拉赞助的任务,本来她对这件事发怵的要命,苏忆秋却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社会体验,于是她们一起写好了企划书,她陪着她走遍了学校周围的饭店、超市、眼镜店、摄影楼等等可能会提供赞助的场所,基本上得到的只有直接拒绝和委婉的拒绝。 “是哪一家?”苏忆秋问。 “挺意外的,是那家4S店,上次你说虽然看起来跟街舞不沾边,但来看的观众会很多,咱们学校的学生将来收入又不会低,算是潜在客户群,可以用这点去试试说服他们,结果那天老板不在,只给经理留了一个电话,没想到还真的打来了。”夏末雪一脸崇拜地看着她,“我的秋秋真的好厉害。” 苏忆秋被她的表情逗笑了,“夸张,我那么说只是为了鼓励你进去罢了,我想着从概率的角度来看,多走一家就多一家希望,网撒得宽总能捞上鱼的。再说人家还只是感兴趣,还没答应要给钱呢,别先高兴过头了。” 夏末雪无语了几秒钟,想到那时候自己确实被打击得想着放弃算了。 “这时候告诉我实话好过分哦……约的明天6点钟,在他们下班时间去。你可一定要陪我啊!” “我哪次没有陪你,”苏忆秋给了她一个你好没良心的谴责眼神,“知道啦。” 第二天,两个人准时到了那个4S店,出发之前,苏忆秋还被夏末雪按在宿舍里好一番倒腾。 “你皮肤好好哦,好容易上妆……”夏末雪嘟囔着,手指轻轻触在她的脸上,让苏忆秋感到很痒,忍不住微微侧头闪躲。 “有必要吗?色诱老板的话你一个就够了。”她开玩笑说。 “这是尊重!重视!上战场前的准备!”夏末雪气哼哼地掰正她的头,“不要皱眉,闭眼睛!” 出发前照了下镜子,苏忆秋松了口气,夏末雪的化妆技术很好,妆容很自然,只是把她修饰得更亮丽精致,嘴唇上的口红让她很不适应,她一路上都在不自觉地抿嘴。 “老板的办公室里还有客人,我带你们去楼上的休息室里等一会儿。” 那个之前给夏末雪打电话的经理把她们带到办公区,推开了一扇门,门内有一个长长的方桌,周围都是椅子。 两个女孩子有点拘谨地道了谢,在挨着的椅子上并排坐下,那人走了。 她俩对视了一眼,不好意思在这里随意聊天,于是各自掏出手机看起来。 不一会儿,门开了,进来的却是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她绕过她们,坐在桌子对面,熟练地从书包里掏出作业趴在桌子上写起来。 应该是哪个员工的孩子吧,苏忆秋想。 小姑娘的练习册停在某一页很久没有翻动,她一脸纠结地扣了会儿手指甲,时不时抬头看看她俩,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问道,“jiejie,可不可以来帮我看看这道题?” 夏末雪正紧张得游戏都玩不进去,于是走了过去,看着小姑娘手指的位置。 题目是小学四年级的,很简单,只是对还没有学到方程式的小学生来说有一点绕。 夏末雪抓了抓头发,“我会做,可是我不会讲啊……秋秋,你来帮帮忙吧。” 苏忆秋可太擅长讲题了,左右无事,她也并不吝啬帮助这点小小的帮助。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小姑娘的问题实在有点多,苏忆秋索性一直坐在她身边,她觉得这孩子其实挺聪明的,只是对知识不求甚解。 “不好意思,久等了。” 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人站在外面,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爸爸。”小姑娘欢快地喊了一声,“这个jiejie在教我做题哦,我觉得她讲得比老师还好。” “是吗?”男人的目光在苏忆秋和夏末雪身上转了一圈,“你们是D大的学生吧,来我办公室谈吧。” 拉赞助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虽然是第一次进入面谈的环节,夏末雪还是顺利地把提前打好的腹稿说完了,期间,男人不曾打断她,反而时不时轻轻点头,让她感觉备受鼓励。 在之后提的几个问题也是以商量和询问的口吻,并没有商人那种精明又咄咄逼人的感觉。 谈话的末尾,他又拿出那份企划案翻了翻,最终说道,“我可以赞助你们,只是你们还需要拟定一个赞助合同,如何宣传我会让一个员工去和你们具体沟通,最后的方案需要写在合同里。” “好的,没问题。”夏末雪控制着自己不要笑得太灿烂,连讨价还价的过程都没有,顺利得让她感觉像在做梦。 “那就下次见了。”男人站起来,送她们出去。 “对了,”他走到门口,对始终没有说话的苏忆秋问道,“你愿意做我女儿的家教吗?价格好商量。” “抱歉,我恐怕没有时间,”苏忆秋说,她也并不缺钱,“您请留步吧。” “没关系,”男人笑了笑,“ 大厅这个时间已经关门了,我送你们走员工通道出去。” 25 拒绝 周三的下午只有一节课,从第二教学楼出来的苏忆秋直接走去了学院楼,自从教研室有了她的一席之地,她再也不用去图书馆占座上自习了。 教授带得学生多,教研室也很宽敞,一排排办公桌上都配备着电脑,在这学术氛围浓度过高的环境里,她实在是如鱼得水,有时一些她目前还听不懂的专业研究的探讨,她也能在旁听个津津有味。 更不用说,在秦思学有空闲的时候,她那些专业书上抽象的概念总能在他那得到令人茅塞顿开的解答。 今天的教研室里一如往常,大家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苏忆秋放轻了脚步,朝着自己角落的桌子走去,在路过秦思学身边的时候,意外地被他叫住了。 “跟我出来一下。” 楼层尽头有一个小会议室,此刻里面暗着,表明无人使用。 秦思学推开门,顺手开了灯,苏忆秋跟在他后面。 “坐。”他指了指椅子。 苏忆秋听话地坐下来,两个手放在膝盖上,仰着头等待他的下文。 “不用紧张,是好事。”秦思学随手拉了一把椅子,与她面对面坐下,是膝盖不会碰到的距离。 “虽然可能是多此一举,但我还是要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跟着李老师读研了,是吗?” “是的,”苏忆秋真诚地说,“我喜欢这里。” “好,那么我也不废话了,”秦思学笑了下,“是这样,老师申请的一个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刚刚批下来了,周期五年,他找我谈过,我们讨论的结果是先由我带着新来的研究生做,就是那个孙哲,你认识吗?” 苏忆秋点点头。 “跟你说这个,是希望这三年你能尽量全程跟这个项目,等你读研的时候,我和孙哲刚好毕业,而你的研究生论文正好可以收尾这个课题。” “我可以吗?”苏忆秋的心脏怦怦跳,忽然被正式下发到一个项目里让她紧张又期待。 “一会儿回去我会把前期资料和一些相关文献发给你。”秦思学看着她因激动而发亮的双眼,笑意更甚,“不用有压力,本科期间你只是跟着熟悉熟悉,不会让你做超出你能力的事的。从我个人的建议讲,这个项目真的很不错,尤其是国家拨款,经费相对宽裕,还有其他疑问吗?” “没有,谢谢学长!”苏忆秋跟着他一同站起,她抢在他之前把椅子移回原位,“真的谢谢你。” “不用谢,谢我做什么?”秦思学站在门口,手指放在开关上,等着她两脚都迈出了门口,才关掉了灯,朝着教研室走去。 苏忆秋跟在他后面,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她轻轻叫了一声“学长”。 “怎么了?”他微微侧头,脚步不停。 苏忆秋只能跟上,她小声道,“李老师很少来这的,他学生多又那么忙,多半不会想起我这个人,我猜……是学长帮我说了好话吧。” 秦思学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温和地说道,“你本来就很优秀,你的努力也被人看在眼里,大家都很喜欢你。”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教研室的门口,她只好咽下感谢的话语,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礼拜,苏忆秋因为新项目的关系又产生了久违的紧迫感,觉得自己的专业知识储备还远远不够,恨不得住在教研室里,连晚上都会呆到寝室快关门才回去。 “秋秋,你是不是瞒着我谈恋爱了啊,”夏末雪哀怨地看着她,“你天天都看不见人影,我好寂寞。” “没有,有也不会瞒着你的,”苏忆秋也感觉最近太冷落她唯一的朋友了,略带歉意地问道,“你的赞助合同弄得怎么样了?” “正要跟你说呢,晚上还是约了那个时间去那里找老板签字,一起去吧。” “这回我就不用去了吧。” “去嘛去嘛,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那附近的小火锅嘛。”夏末雪嘟起嘴,“好不好么……” “好。” 今天她被秦学长说教了,他说她这样贪多嚼不烂,这样不好,距离她真正独立做课题还有三年,他让她只要像往常一样保持着轻松的打杂心态就好。 “你再这样下去我要后悔了。”他半开玩笑似地说。“专业方面你只看我发给你的东西就好,不懂就来问我。这个学期你除了上课之外,只需要自学有限元建模软件,其他的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讲给你,需要你学的时候会告诉你,知道吗。” 学长实在是人太好了,苏忆秋心服口服地接受了他的建议,后知后觉到自己确实太急躁了,身为一个专业课都没上过几门的大二本科学生,是该慢慢沉淀才对。 也许是自己太空虚了吧,急于用很多别的东西来填补欲望的空洞。 依旧是那个时间,那个4S店的休息室,里面也依旧有一个写着作业的小姑娘。 夏末雪被那个一直以来跟她商讨宣传方案的人叫走了,只剩下苏忆秋一边陪着小姑娘写作业一边等她,今天这个小孩频频走神,总是没话找话的试图找她聊天。 “写作业要专心。”苏忆秋说,“如果现在你不想写就先放一边。” “jiejie,你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吗?或者加个微信也行?” 小姑娘推开作业本,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手机,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为什么?” “这样我再有不会的题可以打电话问你呀。” 苏忆秋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小姑娘在她的目光下心虚地吐了下舌头。 “你不会的题可以去问学校的老师,我没有这个义务呢。” 小姑娘的脸胀红了,她沉默了一阵子,突兀地说道,“我爸爸和mama离婚了。” “所以呢?” “我爸爸很有钱,有很多女人都喜欢他……我,我还挺喜欢你的。” “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 “是爸爸让我问你电话的。”到底是年纪小,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幕后主使出卖了,“你不喜欢他吗?” 难怪今天在大厅碰见那个男人的时候,她感觉他在盯着她看,她当时还以为是她今天没有化妆,在他眼里可能差别很大的缘故。 以这个年龄的男人来说,他确实从身材到皮肤都保养得不错,称得上是风度翩翩的成功人士。 在回想起男人的眼神表达着赤裸裸的欲望的那一刻,苏忆秋感觉到她的身体像是嗅到了什么可口的食物一样sao动,而她的大脑正在飞快地权衡。 她太饥渴了,找不到主人,如果有一个优质的炮友也很不错,何况这个人很有那种内敛的上位者的气质。 但是。 差太多了。她想。 不论是从心理年龄、社会阅历还是人情世故,她都会被他彻底碾压,不是她能玩得起的。 有一个早熟的女儿,建立关系后大概率免不了要给她补课,会占用她太多的时间。 而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喜欢谁与讨厌谁都会随意转换,称得上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无法控制的变数太多。 结论是——不行。 我可能再也找不到像钟凯那么适合的人了,她想着。 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小朋友,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签好了合同和拿到了第一笔资金的夏末雪乐滋滋地表示要请客,情绪不高的苏忆秋强打精神地陪她吃了顿火锅,反正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多半是夏末雪在说,她在听。 “你看那边那个人,”夏末雪忽然身体向前探,压低了嗓音,“一直在看我,眼神好恶心。” 苏忆秋顺着她的眼神示意看过去,旁边桌的一个男人在与她对视后尴尬地干咳了一声,目光闪躲着转过头去。 是啊,一般女生都会对陌生男人充满性意味的凝视而感到厌恶吧。 而她偏偏对那些男同学们正常的追求无动于衷,当有人单纯垂涎她的身体的时候,她却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接受。 她盯着夏末雪想。 如果你了解了真实的我,会觉得和我做朋友很恶心吗? 26 Masochism 突如其来的诱惑在她的心里砸下一片涟漪,又瞬间被她压抑了下去。 既然有了判断,就不会纠结。 而且她真的很忙。 她要上课,要参加教研室的例会,要学习软件,读文献,她本以为秦学长是看不惯她太忙碌,事实是她想错了,他只是看不惯她自己乱忙。 他要走了她的课表,给她布置的任务精准到每一天,在每读完一份资料后,他会向她提问,让她说出自己的理解,再针对她当前知识点的空缺补充讲解。 秦思学还会带着她去听讲座,有时候还要去别的学校或者是科研机构旁听,很多著名业内大佬和院士的讲座并不艰涩难懂,反而是很有趣的。 很快,她的学习笔记记满了厚厚的一本,她对于学习有着举一反三的天赋,随着日复一日的积累,她在参加例会的时候不再听不懂大家都在讲什么,在旁观别人的实验过程中,也不再是单纯觉得有趣,而是能真的有所收获了。 她想,能遇上秦思学这么好的学长已经是足够幸运了,她不能奢望什么都有。 毕竟性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在忍耐不住的时候用工具解决一下也就算了。 这天早上,苏忆秋照常在第一节课的半个小时前先去了学院楼,她常常觉得对秦学长的好无以为报,所以开始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这个时间,屋子还是空着的,学长们大多是夜猫子,秦思学作息规律,常常会第一个来,有来了先喝一杯咖啡的习惯。 正把一杯冒着热气的手磨咖啡放到秦思学的桌子上,一个人大咧咧地走了进来,“早啊,小苏。” “武师兄早。” “哟,你都快成秦师兄的专属秘书了。天天给他擦桌子,端茶倒水的,你不是在追他吧?” 苏忆秋听出了话里的阴阳怪气,实在不想理他,硬邦邦的回了句,“不是。” 武斌看到了她垮了的小脸,火上浇油地道,“傻子,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人家利用你当个免费劳力罢了,我看你这几天在帮他建模?那都是能赚钱的。”他压低了声音,“再说,我听说,他是同性恋。” 苏忆秋皱起了眉,“这样背后说人,不好吧。” “唉,谁让我好心呢,不想看你被耍啊。他在学校这么多年,从来没交过女朋友,这是以前追过他的一个学姐说的。” “……我该去上课了。”苏忆秋怕他再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些难听话。 她替秦学长不值,不论他性向如何,她也不愿意听见他被这样恶意揣测。 不过……虽然认为他在利用她什么的是在胡说八道,但关于性取向的事,苏忆秋内心深处还是有三分信了,因为与一般男生相比,秦学长太干净整洁了,他桌上的物品永远摆放得井井有条,衣服永远不会乱穿,搭配得清爽又有品味,气质温和,对女生始终彬彬有礼,从不乱开玩笑。 一天中午,她在去食堂的路上,接到了秦思学的电话。 “忆秋,我有一个实验,要去E大做,那的仪器是新产品,精度更高,李老师已经跟那边管理实验室的老师打好招呼了,下午三点去,后面没有人排队,可以不用着急,慢慢把试件都做完。” “嗯,好,知道了。” “你三点到学院楼后面的停车场就可以,不用太早到。” “好的,学长。” 实验做得比预计的时间还要长很多,新仪器精度更高cao作也更繁琐,因为与李教授的私人交情,E大实验室的管理老师并没限制他们的使用时间,等到她的下班时间到了,她只交代他们用完关掉仪器总开关,就放心地走了。 “忆秋,”秦思学坐在实时传送结果的电脑屏幕前,“你认为这个曲线除了与材料特性之外还与什么相关?” “加载方向和速率吧。” “现在模拟的是正弦载荷,所以我们之后拟合曲线的时候要嵌套——?” “正弦周期函数。” 他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你已经比一些研究生要优秀了。” “是学长教的好。” 不知不觉,时间在反复的加荷、卸荷、观察数据、更换试件中流逝,等苏忆秋肚子发出咕噜一声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黑透了。 秦思学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饿了?” “还好,”苏忆秋有点不好意思,“剩最后一组了,做完吧。” “做完请你吃宵夜,是我疏忽了,这会儿赶回去寝室也已经锁门了。” 确实,已经快十点了。 “没事没事,回教研室呆一晚上好了,不是经常有人在那通宵吗?” 她下意识地隐瞒了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的事情。 接近午夜,两个人才回到了自己的学校,秦思学不住在学校宿舍里苏忆秋是知道的,但他说也想趁热整理下照片和数据,“你自己呆在那不害怕吗?”他又说。 他从储物柜里拎出了一个简易的折叠床,上面还有一个小枕头和空调被,“都是我个人用的,不嫌弃的话你凑合躺一会儿吧,休息休息。” 这个时间不是任何论文开题或是中期答辩的结点,整个楼里除了值班的保安,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秦思学关掉了灯,只在自己座位上方留了一盏,屋子里除了呼吸声,就只有他轻轻点击鼠标和偶然敲动键盘的声响。 苏忆秋根本睡不着,她安安静静地躺了很久,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折叠床发出了吱呀的一声。 “睡不着?” “有点。” “要聊会儿天吗?” “学长忙完了?” “先大致整理一下,这些数据够用半年的了。” 苏忆秋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他们之间除了学业相关的,并没聊过别的。 还是秦思学先开了口,“下学期,你这届学生就有第二学位的课了吧?” “是的,已经可以报名了,我报的心理学。” “心理学?跟本专业隔得有点远啊。为什么?对分析别人感兴趣?” “不是为了分析别人,只是觉得学了这个就能对自己的烦恼找出个解释,算是为了内视吧,知道了根本原因就能更好的与自己和解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 苏忆秋不愿意用假话搪塞他,又不能直说,沉默了半响,方才道,“一些,不太能宣之于口的事。” 秦思学也沉默了,苏忆秋发现自己似乎把天给聊死了。 她转而问,“学长当年也修了第二学位吗?” “我选的计算机,懂一点编程知识很有用,可以自己给软件写点小插件。” “……没看出来。” “嗯?” “学长的发际线还好端端的。” “呵呵……”他为她忽然的俏皮轻轻笑了,然而下一句,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Masochism,是你烦恼的原因吗?” 27 要试试吗 捕猎者露出了他的爪尖,而此刻的猎物依旧无知无觉。 后半夜的她比白天的她更感性,身体缩在被子里、隐藏在黑暗中让她感到安全,而学长被灯和电脑屏幕照亮的平静的脸色,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就像在问她明天都有什么课程一样。 这段时间长期的相处,对于他的尊敬和崇拜,和习惯性的有问必答,让她开了口。 “这个属性本身并不是我烦恼的原因。” 她想起来自己摔倒在运动场上的那一天,“果然那天……学长是看到了啊。” 如果换了别人,苏忆秋会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同好,但对于秦思学,她总有种他懂点什么都不奇怪的感觉。 而且在她的印象里,学长是极少与人聊私事的,不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让她觉得他是一个只在乎能不能做好学术的人,而其他的,即使他知道了也不会影响他对她的态度。 而她没察觉的是,她潜意识里真的怀疑他并不喜欢女人。 于是她卸掉了防备,也有了难得的倾吐的欲望。 “我烦恼的是,”她仔细斟酌着措辞,“这个属性让我的生理需求变得更难缠,理智常常要与它搏斗,才能让我不被它驱使而在冲动之下做出什么蠢事。” “你做过什么蠢事吗?” “我自认为目前还没有,网上这个圈子的人数不少,但我不敢轻易相信谁。” 她不是没有试过,但网络上的大多数人都毫无耐心,字里行间那些赤裸裸的急色让她非常怀疑这里面有多少人是借着收奴的名义来寻找炮友。 “因为当我处于一种……那个状态之下,我大概会做出别人希望我做的任何事,我怕如果遇到一个乱来的人,会对我的身体或是心理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伤害。” “任何事。”他重复了这三个字,淡淡的语气中透着些许耐人寻味。 “挺难理解的对吧。”苏忆秋抓住被角的手紧了紧,幸好黑暗让她尴尬的表情可以不被看见。 她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但说出的话无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等待他的回答。 “还好。”秦思学轻轻笑了,他循循善诱地继续问道,“所以你其实并没有实际经验?那天的痕迹是怎么回事,网调?” 学长是不是懂得有点太多了,这就不是博学能够解释的了。 但话题进行至此,已经产生了惯性。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那天的痕迹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网调并不适合我。实际经验……是有的,高中的时候,到毕业就结束了。” “男朋友?” “不是。”也许是秦思学的语气和表情都太过平常,苏忆秋甚至在期望他有点别的反应,不然自己的尴尬都显得可笑了。 “他有女朋友,但不是我。”她说出这句话,感觉心脏在怦怦跳,又有一种宣泄的快感混杂其中。 “学长会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孩子话。”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所以,你不认为这是蠢事。” “这可能是件不太道德的事,但我不认为它蠢,他……很好,那段时间,他确实解决了我的需要,即使这与常理相悖,但我从没后悔过。” 秦思学不再问了,他靠坐在椅子上,下巴微收,用复杂而深邃的眼神从镜片上方凝视着那个小小的轮廓。 终于,他用异常温柔的嗓音说,“睡吧,明早还有课,不是吗?” 倾诉了内心深处的秘密,苏忆秋感到一阵轻松,他没有评判她的对错,也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她乖乖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学长晚安。” 没等设定的手机闹铃声响,苏忆秋自带的生物钟就在清晨叫醒了她。 醒来的一瞬间她有点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呆呆地望了会儿天花板,昨天的一切才一股脑地浮现出来。 她看向秦思学的方向,发现他还是昨晚的那个姿势坐在电脑前,手里拿着几张A4纸在看。 “学长早。”苏忆秋坐起来,这个简易床睡得她腰有点疼,“你是一直没睡吗?” “早,”秦思学放下了手里的资料,“我偶尔也会通宵的。” 她昨天没有解开头绳,现在正在把头发打散,五指成梳重新把压乱了的发丝理顺,她手指在发梢处停下了,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是因为……我占用了学长的床吗?” “不是,”他指了指储物柜,“那里面这种折叠床有好几个,都是以前的师兄留下的,人人都可以用。” “哦。”她手臂继续动起来,把头发重新拢到一起扎好,站起身来开始把被子叠成小块。 “不过学长本来可以回家的,都是为了陪我。” “如果不是我拉你帮我做实验,你本来也可以回寝室的。”秦思学走过来,把折叠床收起,拿过她手里的被子一起送回柜子里去。“你对谁都是这么实心眼吗?” 苏忆秋眨眨眼,“当然不是,可是学长帮了我很多,我做那些是应该的。” 她就像是一只被他喂熟了的小兽,恣肆无忌地向他展露着柔软的肚皮。 “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有私心的。” 他关好柜门,折返回来,离她越来越近,直到她因为两人间太过亲密的距离而后退了一步,他按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站在原地。 “要和我试试吗?” “试……试什么……”苏忆秋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和严肃的表情弄得手足无措。 他抓着她肩膀的手收紧了,没了笑意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等着她自己想明白。 他仿佛都能想象到她大脑里的齿轮在如何艰难地运转着。 “所以学长你……您是……您不是……”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半张着嘴的样子有点傻也有点可爱。 “我可以让你信任吗?”他又问。 “我当然信任学长,”这句话她倒是回答得很快,然后他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的红透了,好似此刻窗外新生的朝阳。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喃喃地说,认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春梦。 她脸颊一痛,是两根曲起的手指在发烫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醒了吗?”秦思学说,“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捡了一张彩票就中了五百万这样的比被雷劈中概率还低的好事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苏忆秋一口气不停的说完,“还有流言蜚语信不得。” “呵……”他松开她,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难怪了。” 她深深呼吸了几次,再抬头看他时目光已经变得灼热又充满渴望,如果不是走廊里已经开始有脚步声,她恨不得立刻就跪下去。 秦思学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将她即将出口的下一句话按了回去,“反应太慢,第一个问题超时了。” “这几天你可以好好想想。”他推着她的后背,带着她走到门口,“你在上课之前是不是还要回寝室去洗漱?走吧,要来不及了。” 苏忆秋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他向她展露的富有侵略性的一面让她腿软。 “至于想好了的答案。”他说,“等下一次我问你的时候,才可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