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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不安似乎都减轻了些。然而当楚子苓缓步走下了安车,田恒却趁机凑了过来,低声耳语道:“面君时,当为自己留一线生机。”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没回过神,那只手就松开了,楚子苓就被宫人引着,向大殿走去。身后大汉亦步亦趋,如影随形。脱掉鞋履,再次赤足踏在了石板之上,楚子苓只觉一阵冰寒刺骨,使得她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定了定,在遥遥传来的通传声中,她迈步走进了大殿。殿中坐着的,可不止一人。六卿齐聚,大夫满堂。楚子苓并不停步,按照学来的礼仪,稳稳走到阶下,俯身叩拜行礼:“楚女见过君上。”“未曾想大巫如此年轻,快快请起。”一个温润声音,自阶上传来。楚子苓直起了身,目光平视,向前望去,落在了那个极为俊美的中年人身上。没错,就算颔下蓄须,年龄近五旬,那人还是俊俏的让人挪不开视线,可以想见当年风姿。幸亏田恒给她讲过宋国往事,否则这一眼,怕就要失态。宋公美,美且艳。当年还是庶公子时,就被祖母王姬觊觎,想与他私|通。也正是因为这份无暇的美貌,才促使王姬杀了德行不佳的宋昭公,推他上位。更让人惊叹的是,这足以祸国的美貌,在二十年后也未衰退。反而因时间磨砺,生出温润儒雅,与那黑眸中的仁慈和煦相得益彰。楚子苓在看宋公,宋公也在打量面前这年轻女子。与大多数人不同,她见到自己时,未显出失态,也没有太多倨傲或谄媚。眸光中的沉静,与脸上的诡异花纹恰恰相反,更添神采。这一眼,倒是让宋公生出好感,微笑开口:“寡人听闻大巫神术,甚为仰慕,不知可否请大巫入宫,为寡人诊治。”这正是她需要的邀请,是她踏上更高地位的台阶。然而目光扫过志得意满的华元,和殿中神色各异的大夫时,楚子苓心头突然有了明悟。她不能再次毫无防备的陷入深宫,而现在,正是她争夺喘息机会的唯一时机!心念急转,楚子苓再次俯身拜倒:“君上相请,吾之幸也。然巫彭一脉有遗训,发宏愿救天下人,故我每日皆诊三人,十数年不改。入宫之后,君上可容我救治他人?”此话一处,满堂皆惊。入宫为宋公诊病,何其荣耀,她竟还要顾及旁人?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吗?!华元也暗自恼怒,这女子简直不知好歹,昨天教的话,她竟是忘光了吗?然而殿中纷纷扰扰,唯有坐在上位的宋公露出讶然神色:“大巫要救天下人?谁人都可吗?”“正是。”楚子苓背上已经冒出汗来,诸侯自持身份,很少能接受这样“无礼”的要求,莫说宋公了,就是楚国那些大夫,怕也会勃然大怒。她会判断错误吗?会不会行的太险?“善!”宋公抚掌赞道,“大巫仁善,寡人怎会不允?每月朔望两日,大巫自可出宫,为国人诊治。”他应下了!楚子苓只觉浑身一松,立刻俯身拜道:“君上仁也!”是的,眼前这位宋公,和别的诸侯皆不相同,他靠弑君上位,却得到国人拥护,诸侯认同,正是因为他的“仁德”。当年宋国发生饥荒时,他就给七十岁以上的老者送去粮食珍馐,对国人更是以礼待之。不管这是为了争权做出的姿态,还是本心为之,这份“仁德”,都是个突破口。而她并没有判断错误。君上都开口了,其他朝臣还能说什么?称颂之声立刻传遍大殿。宋公笑着问道:“不知大巫还有何要求?”“诊病需用汤药,吾偶尔还需出宫采药。”楚子苓已经恢复了镇定,侃侃而谈。都答应她出宫给人看病了,这点小事又算什么?宋公颔首:“如此,寡人也会在宫外为大巫准备私宅,以便大巫诊病备药。”这样一来,她就有了随意出入宫廷的能力,远胜于陷入深宫。楚子苓再次拜倒,谢过宋公。入宫扬名的过场仪式,至此也算演完了全套。缓缓退出大殿,冬日里算不得温暖的阳光,包裹在身上,也驱散了身上寒气。一双似乎永远不会慌乱的锐利眼眸望了过来,四目相接,楚子苓唇边露出了笑容。☆、第49章第四十九章宫内不便私聊,楚子苓就这么走回田恒身边,和他一前一后向回走去。宋公既然要赐私宅,今天就不会让她进宫。过了今日,宫廷生涯正式开始,田恒要怎么办?留在宋公赐给她的宅中吗?然而此刻,她并没有开口的欲|望。身后脚步声挨得如此之近,让她的心绪也舒缓下来。刚刚那一搏,只不过是为自己争出一线生机,以免陷于深宫。然而没想到,宋公不但答应了,还允许她每月朔望,也就是初一、十五两日在宫外坐诊。这性质可就大有不同了。虽然会更多患者,遇到疑难杂症的可能性进一步增加,但是公开坐诊,势必能扩大名望,而有了民间的声望,她也能过的更为安稳。这一切,全赖田恒提醒。若只凭自己,她怕是想不到诸侯折节邀请,也能成为讨价还价的时机。一段路十分漫长,也十分安静,然而这次走来,却不像方才那般不安。至少她身后,还跟着一人。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下车的地方。楚子苓在田恒的搀扶下上了安车,低声道:“宋公允我每月朔望出宫,为国人诊病。不知无咎如何打算?”田恒的眼睛一亮,唇边已有了笑容:“既是出宫诊病,可有私宅?”“有。”楚子苓微微颔首。“那我就要谋个差事了。”田恒的语气十分轻松,却不掩目中激赏。之前华元一直派人守在子苓身边,他没能找到机会,只能提点这么一句。没想到她竟然听懂了,而且办到了。这样的女子,他从未遇到过,也不介意陪她走的更远一些。“那宅子,就要拜托田郎了。”他果真应下了,看着那泛着笑意的黑眸,楚子苓心头微暖,轻声应道。两人之间,已无需更多客套。短短一句交谈,还没等那些华府家丁说些什么,楚子苓就放下了帘幕,安安稳稳坐回了车中。然而这片刻安宁,华元可感受不到。下了朝,他立刻就寻到那胆大妄为的楚巫:“救天下人?汝这胆子着实不小,竟敢如此对君上妄语!万一君上恼怒,当如何是好?”每月出宫两日,还要采药,这哪是内臣的样子?如何取信于君上?被这冒然行事打乱了全盘计划,华元简直按捺不住心头怒火!“是右师携我归宋,治好的人越多,右师的声望岂不越高?”楚子苓不答反问。这一句话,顿时挠到了华元的痒处,眉峰一皱,他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