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言情小说 - 你倾国,我倾心(重生)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275

分卷阅读275

    杨盼在和舅舅沈岭修史时就认真查过前朝大楚的宗籍,无论是帝王亲王,还是公主郡主,都有谱系详细记载的,生于何时,卒于何时,娶嫁何人,生子若干等等。只是到了改朝换代,才无暇顾及这些谱籍的修订。

杨盼清楚地记得:永康公主下嫁的头一位驸马叫王庭川,因是太原王氏大族之子,被轰轰烈烈记载着,后来王驸马暴卒,据舅舅说其实是被害身亡,公主知而不举,说是从犯也不冤枉她;第二位驸马就是杨寄了,当时因权势熏天,为了拉拢、亦是压服,朝中便命他休妻重娶公主,杨寄在外有兵马,在朝势力却不足,兼着南朝惯用压制人的“礼法”,他不得不照办,登基之后,这段往事是杨寄最大的耻辱,所以一言不发全数抹去,只有最原始的典籍中还载着永康公主二次大婚的场景;而杨寄为了和前妻团圆,使毒计偷梁换柱,强行把永康公主嫁到北燕和亲,确实所作所为不光彩,所以无论是大楚的史官,还是南秦的史官,都语焉不详,永康公主的第三次婚姻,便湮没于过往的长河之中,自此再无名姓流传。

本来,当面即可拆穿,但是人却是在这样身首分离的情况下“见面”的,完全无法对质,久远的是与非,单凭杨盼她一人一口,全然颠覆罗逾十几年来的认知,可能么?他在丧“母”的巨大悲痛之下,肯听么?

杨盼忧心如煎,接着看到那送信来的亲兵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只能说:“这是随陛下的谕旨一道送来的吗?”

那亲兵摇了摇头:“自始至终,就没见到过陛下的只言片语,但东西是平城来的,原本外头还套着宫中所用的明黄帛袱,说不是陛下送过来警示殿下的,谁又能信呢?”

杨盼说:“这匣子这么大,想必多少人见过,殿下现在是瑙云城的主宰,这么大件随军报而来的东西的存在,只怕瞒也瞒不住他的……但是,怎么让殿下知道这件事,我还得再想想。你先把匣子合上,搁到屋子里不显眼的角落,我再想想办法。”

她又说:“还有,你去后院婢女的屋子里,悄悄把清荷叫过来。”

没有过多久,清荷就面无表情地来了,身上那件碧绿的襦裙还没有换掉。

“王妃有何吩咐?”她语气有点尖锐,撩眼皮子问,“是这会儿跟奴婢算账来了么?”

杨盼笑道:“你当我是那种当面做好人,背后下毒手的人?”她叹口气:“深宫大宅,或许这样的人和事很多。不过,你日后会知道,我其他优点没有,还算得上坦荡。”

她接着单刀直入:“我不跟你兜圈子,亦没有好处来诱惑你,没有迷魂药来欺骗你,我留着你,一是不忍心一条好好的人命,二是也有需要和你合作的地方。”

清荷眸子里的锐光减少了一些,见她开诚布公,自己便也坦然道:“奴婢信王妃是个伉爽的人。那么,王妃有什么要奴婢做的,还是直接吩咐吧。”

杨盼说:“你是平城宫里的老人儿了,听说跟着大汗也很多年,许多宫闱的事想必也晓得。”

清荷笑笑接话道:“但是,大汗吩咐我不许说的,我也不能说。我瞒着他,帮着殿下,已经该死一百回了,若是再泄密,只怕夷三族不够,还得九族来凑,那些我素昧平生的远房亲人,就该经历跟我一样生不如死的命运了。”

杨盼想一想便能推断出这“不能说”的自然是罗逾那奇特的身世了,叱罗杜文把儿子交给皇甫道婵抚养,自然有他的一重道理在,清荷不肯说,她也不急。杨盼说:“我不要逼你说什么,但是给你看一样东西。”

她把清荷招呼到屋角一个偏僻的柜子旁,从底部拖出一个黑漆匣子,然后对她说:“你打开自己看。我先告诉你,里面是个首级,你先有个准备。”

在军营里待过的人,在生死线上徘徊过的人,对这些血腥有一定的抵御力。清荷略顿了顿,便伸手打开了匣子。

她的眉头皱了皱,朱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但是旋即目光闪动,是犹疑和怔色,仿佛也是疑惑难解。

杨盼用父亲教给她的识人之法,仔细观察她的细微神情,然后看着清荷默默关上了匣子,跪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她也不去打扰清荷的发呆,而是终于等到了清荷亲自开口。

“这是皇甫中式,也就是殿下的母亲。”清荷说。

杨盼咄咄问:“这个人我在南边时认识,她怎么会是殿下的母亲?!”

清荷斜乜过来,少顷笑道:“这我就不能说了。王妃既然心里有数,问也没有意义。”

自然是皇帝叱罗杜文首肯,甚至就是他的主意。

杨盼点点头说:“你不能说,我不勉强。现在父汗杀了逾郎的母亲——甭管是真是假——对逾郎而言,只怕是绝大的打击。我也是问计于你:怎么办?”

清荷此刻露出了一点怅惘:“照理说不会,陛下留着她,不过就是想着控制殿下不反抗、乖乖听话。陛下还曾说……”她戛然而止,把半句“陛下还曾说”的话咽了下去。

不能说,逼也无用。杨盼今日也见识到清荷的骨性,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威逼的女子。她叹口气道:“其他我也不担心,只担心逾郎见到养了他这些年的母亲的首级,整个儿就会崩溃掉。只是我也奇怪,怎么会有人连自己母亲都会认错?”

她也斜乜着清荷:“逾郎的亲娘,曾经宠冠后宫?”

清荷缓缓摇头:“那时候我还在家做无忧无虑的女郎呢。宫里传说过那位宠妃,可惜我没入掖庭的时候,她的名字已经不许提了。”

杨盼又是一声长叹。

清荷想起罗逾,不知怎么,既不恨他,也没有再对他存有欲望,但是心里翻涌起的是心酸与不舍。她点点头,对杨盼说:“到时候,奴婢想法子劝劝他吧。”

她把匣子的盖子盖上,推回了柜子底部的暗格里,最后说:“这东西不能久置。除非能瞒一辈子,否则,殿下……总得过这一关……”

他们的殿下,此刻浑然不觉有这样一条可怕的“军报”已经送到了他的书房里。

罗逾正在外花厅,接待一位至关重要的来客——他的父亲派给他增援的拔什罗将军。

这位将军手控二十万大军,对罗逾这位皇子殿下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在花厅里斜签着身子侧坐着,小心翼翼地回复:“殿下说得是。柔然与我们不睦多年,虽然偶尔也会攀个亲,边境上做做生意,但是末将在边境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仗一年总得打几场,也实在因为他们彻头彻尾游牧,纵使是汗王,管理也松散。好在六殿下已经救出来送回平城了,柔然这里又跟我们翻毛,咱们狠狠揍他也没有后顾之忧。”

罗逾斜倚在高脚椅上,一手撑着头,表情颓丧,时不时地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