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言情小说 - 国色生香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300

分卷阅读300

    心开始讲起,事无巨细,凡是他能记起来的,都一字不落地说给主子听,包括马车离开王府,他听到的车内谈话。

“契丹人不答应王妃换郡主的请求,王妃不忍郡主一人落入对方手中,主动要求与郡主同行。”

赵恒牙关紧扣。他疼女儿,她对女儿的在意只会比他更多,那种情况,她身临其境,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带走?

“对方默许。王妃说她与郡主此行生死难料,托小的转告王爷,说她这辈子能遇见王爷,能嫁给王爷,值了,若有来生,若王爷不嫌弃,王妃还想嫁给您。”刘喜低着脑袋,努力完全复述王妃的话,说完这句,他忍不住想看看王爷是什么神情,才瞥见王爷紧抿的唇,刘喜突然记起什么,赶紧补充道:“对了,王妃说她来生还想再嫁给您之前,那人似乎颇为不满,曾出言训斥,叫王妃闭嘴。”

赵恒沉浸在她的“遗言”中,没听见刘喜补充了什么。

福公公擦擦眼角,愤怒地骂道:“契丹蛮子,想出这等下作计策拆散王爷王妃,听到王妃的话,良心不安了吧?”

“再说一遍。”赵恒眸光微动,终于从回忆中走出来了。

刘喜如实复述。

赵恒闭上眼睛,试着想象马车中的情形。不对,哪里不对,如果他是那个契丹人,他会用已经抓到手的郡主威胁王妃带小公子一同上马车,同时劫持寿王最在意的母子三人加重筹码,就算儿子太小路上哭闹容易暴露,他也会带上她与女儿一起,而不是只带她一个。

她主动要换女儿时,那人讽刺她高估了她在他心中的份量,然而最后对方还是抢了她。

她通过刘喜转达对他的情意,那人本可以听个热闹,却莫名打断。

先是讽刺他对她的宠爱,再阻止她诉说情意……

明明可以抢女儿,却只抢了她一个。

不选择从王府潜入,而是从国公府绕道,在漆黑陌生的深夜,行动自如。

一个熟悉郭家的男人,一个不喜欢听他们夫妻情深的男人。

赵恒缓缓地站了起来,单手握拳,咔擦作响。

郭骁,郭骁!

第210章210

郭骁带着宋嘉宁连夜出发,先走水路再改马车,白日快马急行,晚上再改水路,几乎昼夜不停,短短半月,便已离京千里。郭骁料定赵恒不会声张,追兵北上搜寻契丹异族找不到他,又没有地方官府奉命拦截,故离京越远,他就越发心安。

但郭骁很愧疚,因为这半个月,她茶饭不思兼之路途奔波,眼瞅着瘦了下来,原本脸颊丰盈嫩如豆腐,如今瘦得再无一丝圆润,才十九岁的姑娘,肌肤虽然娇嫩,却没了在王府时的灵动生气。

路上她着凉,得了一次风寒,现在病好了,可她身上仿佛还带着病气,无论在船上还是马车,她都蜷缩在角落,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偶尔有泪珠从眼角滚落。她也不跟他说话,故意无视他,郭骁试着逼迫,但她一仰头,只是无声垂泪,他就狠不下心了。

她郁郁寡欢,郭骁知道,可他急着赶路,急着摆脱任何被追兵拦截的隐患,每日都在奔波,无法哄她开心,也没有条件,只能买些话本、针线给她打发时间,然后,白日尽量躲在外面,少碍她的眼。

进入房州,宜走水路,时近晌午,郭骁端了食盒走到船篷前,敲了三下,里面没有声音,便是不阻拦他进去的意思,郭骁便挑起厚重的棉布帘子,弯腰而入。船篷里面略显昏暗,她穿着他买来的淡紫色夹袄,坐在窗前静静地绣着香囊,自始至终都没抬下眼皮。

郭骁慢慢靠近,视线从她苍白憔悴的脸上,移到她手中的香囊。白底的缎子,她绣了好几日了,绣的是淡粉荷花碧绿荷叶,水中游动几条红鲤鱼,从一条变成两条,再变成三条四条,两大两小。

如她与赵恒,如昭昭与祐哥儿。

她绣鲤鱼时,眼里的温柔,如水般溢了出来,看得郭骁积了一腔妒火,嫉妒她的那双儿女不是他给的,嫉妒被她心心念念绣在荷包上的男人不是他。郭骁很想抢了那荷包丢尽江中,但他不敢,怕她哭,怕她继续消瘦下去。

人已经在他身边了,至于她的心,急不来。

“先吃吧,别累到眼睛。”郭骁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道。

宋嘉宁眼帘微动,目光扫过他衣襟,随即收起即将绣完的香囊,刚放好,一双筷子被人递了过来。

宋嘉宁垂眸接过。

走陆路下馆子是常事,坐船河运吃的多是鱼,今日也不例外。其实鱼也好,山珍海味也好,宋嘉宁都没胃口,不过是为了活着才勉强自己每日都吃点。郭骁若逼她,宋嘉宁定会自尽,郭骁不用强,宋嘉宁就想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再与儿女相见的盼头。

不能想,一想便眼睛发酸,宋嘉宁默默压下那股子酸,低头吃饭。

郭骁看着她,一碗米饭,她只吃了小半碗,精心烹制的红烧鱼,她也只用了两三口,鱼rou小到连根刺都没有。

是吃腻了吗?

“再有四五日便可抵达巴州,进了蜀地,咱们便可慢慢赶路,你再忍忍。”放下手中碗筷,郭骁低声安抚道。

他把蜀地当自己的地盘,宋嘉宁却将蜀地看成虎口,闻言只是苦笑了下,便拾起针线,去床上坐着绣。郭骁盯着她看了会儿,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幽静的船篷,只能听见他轻微的咀嚼,只能听见窗外哗哗的流水。

吃着吃着,郭骁再次朝她看去,恰好看见她歪头咬断彩线,神色自然宁静。

郭骁眉眼柔和下来。他知道她口味清淡,这半个月饭菜都按照她口味做的,他喜辣,可只要她坐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郭骁吃什么都香,从她十四岁嫁进寿王府,这半个月奔波,郭骁睡得最安稳,过得最舒心。

饭毕,郭骁端着碗筷出去了。

宋嘉宁终于抬头,江上风大,船篷上盖着帘子,郭骁一步一步经过,帘子缝隙时暗时明,最终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另一个船篷。宋嘉宁心跳加快,飞快取出贴身藏着的一条白色布带。布带之上,已经写了一行半的小字,颜色暗红,宋嘉宁抿抿唇,毫不犹豫地再次刺破一个指头,待血珠涌出,再以血题字。针线也可以绣字,但速度太慢,而留给宋嘉宁的时间,并不多了。

一边提防船篷外的动静,一边提心吊胆地写,写完了,宋嘉宁浑身出了一层细汗。

重新收好布带,宋嘉宁将刚绣好的香囊挂在腰间,然后躺好,在规律的船体颠簸中,浅浅睡去。连续几日的紧张提防,她真的累了,她得缓过劲儿来,为晚上积攒力气。

浅睡也是睡,睡着了,耳朵就不好使了,有人进来,她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