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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为难这几载来可作实际宰辅的老臣重臣半分。与此同时,因病错过朝中一连频发诸多大事的中书令张蕴,终还是强撑病体奉旨入宫觐见天子,直到日头西斜,一副风雨飘摇之态的中书令方自深宫中走出,长长的甬道上,同样显得一片暮气沉沉的中书令,却不是回自己家中,而是选择于此时来造访新迁大司马的成去非。载着中书令的牛车,停在成府门前时,赶车的小厮飞身下来,几步跨上台阶,叫了几声门,便有人应声开了门,成府家丁一眼瞧见停在门口的牛车,还未相问,这赶车小厮已道:“请劳烦禀告一声,中书令大人来贺大司马。”中书令于自家算是稀客,这家丁却不敢怠慢,忙去橘园相告。成去非正埋头于案前批阅公文,听家丁传报,吩咐道:“领听事。”说罢起身净手,念及张蕴身体,不便让他久等,遂未换衣裳就朝听事来了。听事里张蕴脸色已是十分难看,却仍在努力支撑,成去非忙上前关切道:“去非有失远迎,中书令近日恢复得如何了?”他于张蕴病中亲自探望过一回,本心中有底,今日一见,只觉张蕴又憔悴几分,不免惊诧,张蕴见他神情,却并不是惺惺作假,成去非不惯于此道,这一点,倒无可作疑,遂一笑摇首。张蕴端坐已是难事,一手撑在几上,额间隐然有丝丝汗意,成去非只得道:“中书令还是坐榻上罢,这样能适意几分。”见张蕴不勉强,算是应了,便命人给他移了位置,待室内独剩他二人,张蕴方道:“蕴还未贺大司马之喜。”成去非一笑:“中书令折煞晚辈了,有什么事,还请大人直言,晚辈不忍看大人如此煎熬,还要耗在虚辞上。”张蕴闻言一怔,不意成去非如此痛快,无奈笑道:“也好,朝中的事情我皆已耳闻,大司马雷厉风行,一举处决乱党,天下尽知,今居功至伟……”“中书令大人,”成去非果断截住了他,“还是晚辈来说罢,省大人一些气力,大人今日来,当是为试探之意,大人是来试探我是否有不臣之心,还是试探我到底要将东堂一事牵连到哪一步,或者两者兼有,大人,晚辈没说错罢?”饶是张蕴一把年纪,此刻听得成去非言辞,也彻底呆愣住,一室之内登时只剩难堪静默,成去非冷笑继续道:“当下,也确实未有比中书令更合适的人选了,也许此刻大人同晚辈当如史册所载那些隐秘故事,如何斗得一番机锋,方不负彼此身份心术,晚辈却想明白告诉大人,我没这个功夫,江左灾后抚恤安置等等事务,依然一团乱麻,个别郡县底下义军起事不断,尸首塞路,中枢最关怀者不在黎庶,却在晚辈一人身上,”他目中越发冷漠,“未免太过厚爱成某。”“国朝内忧外患,积弊已深,中书令历经两朝,不会不知,如今拖着病体残躯,却也只是来关怀晚辈朝堂纷争之事,”他目光忽就如刀,“如是这样,大人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养病为好,我那书房事情尚未做完,只怕无人能替。”这先声夺人的一番话,丝毫不顾情面的一番话竟说得张蕴无从应对,面上也甚是尴尬,不由沉沉叹道:“伯渊这么说,我这张老脸,确是无处安放,也罢,别的且不提,只大司徒一事,我不为他求情,可他终究名望在此,身份在此,三公仅余他一人,此次事端,虽与嘉平末年阮氏一事不同,但诛杀三公的事,我朝不该再有,方才成伯渊说我是病体残躯,不错,也请你仔细为大司徒算算时日,”张蕴一阵剧咳,几欲将心肺吐出一般,成去非离坐起身,方伸出手来,被张蕴挡住,他扬起已被震出碎泪的一张脸,望着成去非,定神缓缓道,“穷寇莫追,大司徒到底也算你的长辈,成伯渊,纵然青史上兄弟相残、父子相斗的事亦不是孤例,但日后台阁里,你就无需大尚书相佐了吗?仆射之死,你不痛心?你既不愿枉费精力内耗,这一事,小惩大诫,就此收手罢。我想,大开杀戮,你亦不愿如此行事。”成去非静静听他说完,点头道:“大人果真是国朝的衡器,晚辈佩服先帝用人之道。”张蕴眼中忽就泄出几分伤感,许是因乍然提及先帝之故,再一细想,当初四大辅臣中不觉就独剩自己,故人渐次凋零,而自己,大约也快要就此去了,只是他日再逢先帝,他是否无愧于心?念及此,心上又急急跳将起来,张蕴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在成去非扶住他的那一刻,终伸手重重握了两下,浑浊的目光就这样又在年轻的大司马身上翻滚一遍,一时心底都不知到底要唏嘘感慨些什么,他仿佛再次看到了年轻时的成若敖,但分明又不是,便再无话可说,在唤来的小厮搀扶下蹒跚挪出成家的听事,耳畔却传来三十年前的脚步声——是的,那时许侃来过此间,自己来过此间,四姓尚无今日权势,许侃尚无日后荆州经营,而那脚步声,此刻又不知出于何故而回荡在耳畔了。成去非默默目送张蕴离去,无数念头从心上涌过,直到赵器进来,见他神情冷淡得很,到嘴边的话便又打了个圈。“什么事?”成去非瞥他一眼,赵器忙改口道:“该用饭了,大公子。”成去非抬脚往外走来,冷冷道:“你如今放肆不少。”赵器知道掩蔽不过,只得一面走,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封书函来:“前几日,小人是在鸡笼山顾公子的新坟处寻到了烟雨姑娘,可那时她不肯来,要等头七过了,这一回,再去找,才知道那烟雨姑娘竟,竟不知所终,”赵器叹气,“她只给贺娘子留了封书函。”好一个不知所终,成去非面上立刻冷了两分,几步又折回听事,立在烛旁,展开信笺时,还是惊了一下,这笔迹竟十分肖似阿灰,其间所言亦多与阿灰相关,只是那淡语所藏的情深,成去非终渐看出结局来:她是不会回来的了,至于天地之大,她要到何处去追随那于己有再造为人之恩的男子,至于人生一世,她要如何真真正正为自己选择一回,他人似乎也断无非难的借口与理由。那个女孩子不会再为了琬宁,不会再为任何人,只是将此份情意寄许下一个不知是光明是黑暗的轮回。书函最终被成去非焚烧,他转而吩咐赵器:“贺娘子无须知晓此事,她倘是向你打听起,就说烟雨要为阿灰守丧,三年后自来同她相会,眼下不要再去寻。”赵器看了看一地的灰烬,为难道:“贺娘子不信小人呢?”成去非顿了顿:“我会先同她说,烟雨因阿灰之故一时不肯来成府,她应该能想通,”他扶额低叹,心中一阵烦闷,这笔债他的小娘子倘知晓了,是否会算到他头上来,也未可知,遂无奈道,“先瞒住了罢。”果如成去非所想,琬宁虽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