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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一辈子在家里听蝈蝈叫,也不肯同我身在一处?”琬宁登时被他说的面红耳赤,成去非便笑道:“在我这不好么?我这里也是有蝈蝈的,且还能陪着你一起听,你上哪里找如此两全的美事?”他见她越发羞怯,只往自己怀中钻,仍打趣说:“这般花朝月夕的日子,敢问楔仙可得着了什么鸾音鹤信?说来让我这凡人也开开眼界。”琬宁微微露出一双眼睛,小声道:“原来大公子是个满舌生花的……”成去非笑拧了她一把,“我当你说到舌敝唇焦,看来还剩着力气。”琬宁却又“呼”地起了身,扶着床榻便是一阵猛咳,成去非只得从身后替她顺了半日,琬宁直咳得面上作烧,浑身发热,接过帕子的那一瞬,一股腥甜再也忍不住从喉间窜出,琬宁忙拿帕子堵住了唇口,头上早布了层冷汗,一手勉强撑着身子,兀自颤个不住,另一手仍攥紧了帕子,成去非小心将她揽在怀中,拂去她面上乱发,琬宁面色一时红透,一时苍白,却虚虚朝他笑道:“想必是方才在窗子前受了凉,我无事的。”成去非皱眉道:“你躺下,我去请大夫来。”琬宁情急抓紧了他手臂,摇头道:“每每入了秋,我总要咳上几回,并不是大事,即便看大夫,也没有半夜清扰的道理,明日再看也不迟的。”她愧疚望着成去非,低声道:“我本想忍着的,没能忍住,让大公子费心了。” 说罢噙泪偏过头去,一时恨透了自己身子如此不争气,他难得肯同她 这般喁喁叙话,她偏要煞风景,这正是她自己的疏忽过错。成去非的心重重一跳,她的神情,她的言辞,皆牵扯得他心底深处隐隐生痛,她到底是如何以这柔弱之躯,毫无畏惧地来以身犯险?他扶了扶额头,低低道:“我实在是……欠你太多……”齿间挤出的零星言语,一时难以为继,他无声揽过她,将她完完全全置于自己怀间,像是罩住了世间最无助也最可贵的珍宝,他的声音柔和透亮:“睡吧,琬宁,明日我会请最好的太医来给你调养身子,你会好的,便是为了我,你也要好起来……”他的天裂,许并非真正天裂,即便是真正的天裂,他也该奋力去补,不为别的,也应只为这怀中人。第248章凤凰六年从夏至秋,因骠骑将军东堂丧仪而发端的所谓谋大逆,所谓清君侧,搅得朝局之乱唯几载前钟山一事可比,那唯一相同的主角也仍乃乌衣巷大公子,只不过从大将军到四姓故人,其间到底如何辗转至今日之结局,群臣百思不得其解。合抱之木,尚生于毫末,九层之台,尚起于累土。然众人无论怎样仔细回想,似都无从得一二端倪,大公子虽自是举世无双的一时人杰,那仆射也自可算台阁一众人里的中流砥柱,同大尚书两人素被默认作成去非左膀右臂,大小之事,上下协心从未见未闻龃龉处,缘何忽就反颜相向,于天子之殿横发逆起,让天子百官同样一惊非小,然仆射所得者,常人之眼观之,不过冷灰爆豆,不过一扯喜忽悲辛。另有荆州一部竟不知何时顺江而下盘踞于京畿肘腋,方叫人事后细想宛如冷水浇背,仆射所筹划,所算计,于时人看来大可谓周密,那么其心到底所图者为何,荆州又所图者为何?乱臣贼子之相,自然是再也遮无可遮,至于仆射所呈骠骑将军同并州往来书文,事后骠骑将军随即矢口否认,经查证,竟也不过仆射依仗身善丹青笔墨所造伪书,不过于时人看来,仆射是否多加一两条罪名,都已无碍他最终结局。而乌衣巷的大公子所行,亦不过极其类似于钟山之事,恩师枉死,反倒不令其人悼心失图,只静不露机诱引敌手上楼去梯,遂仆射同荆州的同谘合谋,最终似乎也怨无可怨,纯粹乃人谋不臧而已。至于对荆州的临时处置,不可谓不宽厚,除却主谋者姜弘、皮子休,骠骑将军在收服一众军士其间,并未为难任何一个普通士卒,其时,荆州卫宝在得知大势后,业已迅速主动请罪,其表所言,慷慨激烈,意思惟一条耳:姜、皮二人受人挑拨,一时昏聩,欺瞒长官擅自发兵而下,是长官失察,一切但凭天子发落。卫宝实乃狡兔,但既已乞罪,建康便无妄动干戈之理,除去那两罪臣,仍命荆州两名副将率部速返藩镇,不得再做逗留,果不其然,荆州军随即启程逆流而上,再不见其踪影。所剩者,要紧者,便是如何处置那公然私通藩镇,真正欲图神器的罪臣。罪证不必再呈,本就乃群臣亲身所历,毫无枝节可生,毫无余地可回。天子在勉为其难召集群臣入朝的当日,亦不过匆匆发下敕旨:此事既同骠骑将军息息相关,便自由他协同三司介入。而骠骑将军于前后间不寻常处,让人疑惑处,一时无人敢指摘,盖因那徐州的府兵虽已打道过江,并州的一部虎狼却仍眈眈驻扎于姑孰尚未有返归边塞的意思。理由自然冠冕堂皇:此案悬而未定,恐天子再受危难,以卫天子也。仆射结局虽定,然要走的光明正大之司法流程,却一样必不可少。成去非再度亲临牢狱的这一日,是在历经多日的拟定预案、审案无上冗繁之后,一丝寒意悄然而至,其时已无月色可寻,连星光也无,似在不觉间又变了天。牢门传来开锁的阵阵声响,罪人本团坐于地上,他的模样未曾多见狼狈,虽不再戴冠,虽锦绣公服化作赭衣裹身,但那脸面仍是干干净净,那眼角似仍勾带着春风和煦,不生血污,不留伤口,的确是那人能给他的最后体面。顾曙敛了敛衣裾,却不起身,只看着故人淡淡一笑:“没想到你还愿到此间来。”“怎么不愿意?”成去非微一扬眉,撩袍就坐在他对面,两人仿若宾主,只不过一人身陷囹圄,道尽途穷,一个肃肃清举,尊荣如昔,此情此景,虽显荒诞,却又如此和谐,成去非执起酒壶,酒液注入青铜酒盏,泠然有声,仿佛那少年时的旖旎时光仍贴映于窗,仿佛那人笔墨一撩,和着芸草清香浸满桃花虎皮,淋漓的尾锋仍足显风流。惨绿少年,霞姿月韵,座上寒木春华,浮白载笔,彼时他们尚不曾玉簪珠履,紫绶金章,不过是个个翩翩少年郎,光阴尚未真正剪裁其魂。他们都未曾变,他们都已变了。只是一样,他们恐都未能透过光阴轮转,看到当下这一刻。“你看上去似乎还好。”成去非递过酒盏,顾曙接了过来,笑道:“既已失意,怎好再失态?”“好酒。”他举杯仰面一饮而尽,是最钟爱的桑落酒,“多谢你还费这个心。”顾曙微微一叹,神情如旧,仿佛他二人真不过在促膝把酒。成去非报之以同样的微笑:“君不得不让我费心。”顾曙点点头:“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