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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反?可见徐州尚未乱,不过是朝廷的猜测罢了,末将说句僭越的话,朝廷这是想……”“你住口!”成去非当即打断了他,“中枢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妄议,你们只管做好自己该做的,其他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刘野彘低头不再做声,成去非缓了缓口气方道:“徐州离诸位家乡,也是我的家乡,近在眉睫,倘真生二心,扬州必要罹祸,乡亲父老还在等着你们凯旋,不管此时那边是何情势,我都义不容辞该去查探,我先带一队人过去,司其将军率部随后跟上。你们在前线舍生忘死,江东如出了事,将士们也自会无心恋战,想必诸位都不想看到这种局面,你们所担忧的,我明白,也多谢你们,我走后,并州就劳烦诸位了。”说罢成去非朝众人抱拳示意,众人眼眶一热,动情齐唤道:“大将军!”成去非摆摆手,叹气道:“先各自回营吧!”说完丢个刘野彘一个眼神,刘野彘便多留片刻,目光闪烁,望着成去非:“大将军还有何吩咐?”“等战事一完,清点虏获,打扫战场你留心下即可,真正需要你做的是,把那有战功,宜颁赏的将士名册,以及伤亡名单,协同刘参军拟出来,不要有遗漏了。”刘野彘点头:“那战俘怎么办?”成去非略一思忖,道:“你看着办吧,另外还有一事,待新都督一到,面子上要过得去,千万不可轻视,至于,他倘是插手胡乱指挥,一意孤行,”成去非调转了目光,“你也看着办吧!”刘野彘眼波一动,拱手道:“末将明白!末将谨遵大将军钧令!也请大将军放心!”等成去非把这善后诸事也一并交待清楚,已是日头西斜,刘野彘则给他点好五百亲兵,又挑出几名功高副将随行,高立阿大等人皆在列,这些人是心腹中的心腹,武艺高强,历练丰富。老六等则仍留并州,见成去非歇息一夜,不等再观战攻城便要出发,几人前往送行,不禁挽留:“大将军,不如再等个三五日,攻了城,与敌寇最后决战时,您再走。”成去非扫视一眼列阵整齐的三军,道:“圣人说,君命召,不俟驾而行,知道是何意吗?”言罢却并不解释,只是骑马原地又踏步几圈,往来岁月深,初到此地,春意尚浅,如今七月流火,眼前虽草木葱茏,然盛极始伏衰矣,霜威出塞早,他知道不足数月之后,此地便可见秋像。鹤唳华亭月,马嘶榆塞风,他看来是等不到边塞雁飞,落日胡天了。“临行前,我有些话,想问诸位,倘得胜后,就此把诸位留在并州,为天子守国门,诸位可愿意?”成去非移目到眼前几人身上,众人颇为茫然地回望着他,似是一时还不能解他话中意味,刘野彘已朗声应道:“末将只听大将军差遣!倘是为大将军守国门,末将们义不容辞!”成去非面色一沉,无复多言,只道:“这话你也有胆子说?给我烂在肚子里,我去后,见机行事,机灵些,但也不要太过妄为,务必尽心尽力,我在建康等着为诸位接风洗尘!”说罢不等众人反应,叱喝一声燕山雪,就此绝尘而去。待成去非这队人马驶出并州地界时,他终再一次勒停了燕山雪,回眸相望时,表里河山,残阳如血,而绝岭耸翠,仰之弥高,他忽生一缕不舍,川容如画,弓刀似水,他却并无亲眼目睹牛羊日暖山田美的机会,王业实艰,几时能到承平了?如此思想,脚下便不能不踯躅,余晖渐消,朝朝暮暮,塞北风沙,他是到告别的时刻了。众人无法知晓他们的主帅,平日里甚少感慨多情的乌衣巷大公子,在领略了如此壮丽山河之后,胸臆是何等开阔而又掺杂着一股无法言明的深怅悲凉。他爱惜这江山,寸土不忍不能弃。他爱惜那百姓,望翁媪稚子皆有依傍,然而青山独不语,日月独不语,几度兴亡,几度离合,他的同袍依然留在这片土地,为如画江山而战,为百姓黎民而战,既如此,那么他就不该如此感慨,他应记起她的话,华夏教化终会如春风一般,渡得了边塞,虽晚一些,然而终究会至。大公子不相信么?她的声音温柔而笃定。春风来不远,他脑中第一回掠过如此念头:倘有那一日,他定要带她穿过杏花江南,烟雨江南,借着哒哒的马蹄,来看这雁飞汾水,来看这鸟道长空,江北江南,风嘹月唳,他不信这世间的一切只能并付一丘土,这万里的河山,还在等着他与她并肩相至的那一刻。他亦第一次察觉到,即便是万里离乡,即便是兵戈马上,只要想到她,便能牵动柔情如许,让人并不觉得寂寞,这是她赋予他的安慰,这亦是女子赋予男子的安慰,尽管在过往种种光阴里,他从未察觉此点。带长剑携弯弓的将士们簇拥着他们的大将军,在新一轮落日将坠欲坠之际,终策马飞驰到了北徐州大地。夜色下来,紧闭的城门似乎已经在昭示着什么,成去非立于马上,仰面看了看城头那些高举火把的兵士,全都严装以待,这边探马已得信而回,近身报道:“大将军,蔡大人之子蔡元,被底下人推选为新刺史,一众人都在刺史府里头,不知什么情况,属下没能进去。”“大将军,末将怀疑这里头怕正是起着内讧,还没拿定主意,要不然,您看徐州,并无动静。”一旁副将若有所思道。成去非四下观望有时,明白不见得就真能乱起来,不过中枢的旨意一下,说不定反倒刺激了人心,中枢看似愚蠢的选择,不过是针对他而已,令他齿冷的是,倘真的逼反了徐州,只为削他战功,却让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三军将士白白陷入新的战事,命贱如草芥。百姓黎庶横遭战乱,一样的命贱如草芥。东堂之上的rou食者们,在国朝边境未平,在热血尚未干涸之时,便迫不及待要烹犬藏弓?rou食者鄙,未能远谋,并不尽然,rou食者,总是在为自己筹谋的,至于国祚,至于黎民,不在rou食者的谋中,成去非冷冷望着那团团火焰,虽铠甲之下,汗已湿透,然而心却和眼目是一样的冷。徐州刺史府内的人心,同样是难以平静,激荡起伏的。“长史教唆公子,换来这种死局,可还满意?”原蔡豹大人的裨将率先发难,蔡元此刻却勇于承担道:“不是长史的意思,是我自己的意思。”裨将冷笑不止:“那公子这会可曾看清了中枢的意图?公子是太年轻,书生意气,长史你一把岁数了,何至于如此糊涂?!”“因为我不想死,不想诸位同僚死,更不想徐州百姓死。”长史平静地看着他,长史的家眷,一切不愿与中枢抗衡官员的家眷,皆已被羁押在刺史宅邸的后院之中。而长史本人以及一众官员,身后亦抵着把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