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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礼,从未有半点逾矩之处,众将的希冀,似乎也不外乎是由他们自己来选出合适的新人选而已。“既无此心,亦无此力,诸位何苦多生事端?”长史皱眉问,“天子遣来的监军,已被诸位软禁起来,他当如何想?蔡大人励精图治十年,才得今日之局面。而王师正于边地苦战,倘徐州生乱,王师必掉过头来南下镇压,到时徐州生灵涂炭不说,得利的反倒是那胡虏,这是诸位想要看到的局面?况且,其他州郡,又岂能容我徐州谋逆?”利弊分析得详透至此,仍有人不甘雌伏,反问道:“长史忘了虞家之事?”这一句仿佛又点燃希望之火,灵堂前再次沸沸扬扬起来。正众说纷纭,忽有人簇拥出一瘦弱少年,乃是蔡豹大人独子蔡元。少年人一身缟素,望着眼前同样白茫茫一片的人群,稚嫩的面孔浮露出惶恐的神情来,他活像一只受惊的乳燕,挣扎着,退缩着,想要回到角落之中去,可一双双有力的大手钳制住了少年人羸弱的肩头,把他一步步推向棺前位置。惴惴不安的蔡元泪流满面,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其中一些将士的跪拜,自幼浸yin圣贤书的白面公子,无法认同这些武人的粗糙僭越,一时间,堂前气氛异常僵冷,蔡元求助的目光投到长史身上,他虽已惊惶至极,但并不糊涂,急中生智道:“如有大事,尔等应同天子监军商议!”“公子,监军怕是来不了了。”一将见他如此,冷哼一声,蔡元听得身子一颤,他虽不是很喜欢这些将领,却熟知他们的脾性,正想着对策,见长史似有若无飘来一个眼神,心下领悟,道:“既如此,我暂且听将军们的。”欢呼鼓噪声顿起,少年人只好佯装先接掌了军权以及刺史大印虎符等物。趁着如厕的时机,蔡元悄悄同长史私议几句后,把一心腹家奴唤到跟前,耳语一番,方快速提笔写了封书函,交给家仆。家仆塞进衣中,匆匆而出,并无人留意。谁会有心发现刺史大人的公子身侧少了一家仆?一骑良驹,潜出徐州,快马加鞭奔向建康方向。翌日赶在宫门落锁前,蔡元的密奏已呈在天子案头。少年人的笔力还稍稍显弱,可在是否割据一方的大事上,少年人却表现出了同年龄不相称的主见。英奴知道蔡豹老年得子,这蔡元也不过就是十六七岁的光景,英奴拈着这份奏章,于错愕后终还是有几分欣慰,并州接连大捷的战报也还在案头,成去非的功业似乎很快就唾手可得,收复失地之快,已超出江左预料……英奴打叠起精神,仔细又看了遍蔡元的密奏,转身吩咐了近侍几句,近侍忙不迭去了。夜深人静时,宫中杳杳钟鸣忽起,传到乌衣巷,传到长干里,传到该传的任何一处角落中。年轻的天子清楚,这个难题可以抛给众臣,众臣也许亦在等此机会,北徐州的事,不是好消息,自然,也不是什么坏消息。天子夜召群臣,诸人慌乱,跌撞间赶往内宫的路上,问起小黄门,无人知晓,百官只猜想当是太后薨逝这等大事,才值得这般大张旗鼓,而面无波澜的天子如常坐于上位,似乎在宣示着,事情并未严重到这一层。很快,蔡元的密奏由近侍送入众人耳中,众人一阵sao动过后随之冷静下来,蔡豹身死,他的部将是闹内讧,还是想同中枢谈价,亦或者最坏处,北徐州亦想生叛?如此三者,江左大约看得清楚,第二种可能性最大,那么中枢自然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遣人去平乱。此言一出,中书令张蕴便道:“臣以为无须小题大做,蔡豹其人生前安分守己,勤于王务,他的儿子既给今上发来密奏,可见忠君之士大有人在,其他有些小心思的,朝廷应当以安抚为主,不如就此顺水推舟,让蔡豹其子袭刺史一位,蔡豹手下那一众人自然不会再生事端,日后时机成熟,朝廷再另遣人也未尝不可。并州之患尚未除,不是妄动干戈的时候,请今上定夺。”一语既落,御史中丞等人纷纷附议,却有人提议道:“北徐州蔡豹帐下,多有西北流民,这些人,向来心思难定,虽身受国恩,然一有风吹草动,便起异志,朝廷不可不防,并州之患虽未除,然征北大将军已收复大半,徒剩太原郡重地,今上可给幽州刺史下敕书,命其自雁门夹击胡虏,建康王师则应速速南下,以防徐州生乱。”“刘大人此言有理,徐州乃我扬州北面屏障,倘生变于肘腋之下,扬州危矣,孰重孰轻,请今上定夺。”附议声同样不断,御史中丞沈复不禁皱眉道:“事态并未恶化到危如累卵的地步,并州之祸,此次劳师兴远,能彻底解决,再好不过,这个时候三军撤回,倘功亏一篑又该如何?”“中丞大人所思不无道理,”虞仲素徐徐开口,“不过,徐州之事,正因情势不明,是故也不可大意,以免祸大难消,臣以为,西北并州可留荆州一部,再命幽州军协助,胡人主力业已消灭,剩下的,只是时日问题而已,建康王师当以徐州为重。”“尚书仆射怎么看?”英奴不置可否,而是看向顾曙,顾曙沉吟道:“大司徒所言,不失两全,并州需继续打,徐州亦不能不管,并州的局势既已好转,徐州离我京都实在太近,理当未雨绸缪。”英奴似在沉思,底下仍交头接耳不止,你一言我一语,越发激烈,他并未理会,良久,方微微点头道:“也只有如此折中了,来人,给并州征北大将军发敕书。”第182章因暴雨天气,攻太原郡又推迟了一日,蒋北溟便是冒着这阵雨,赶到了中军大帐。成去非正听几个牙将来报散兵情况,这一路掉队不能成行的,已快赶上了队伍,参军刘谦则趁此闲空,大略清点了下战果,死伤人马数量,也报给了成去非听。蒋北溟撑着伞在外头候了半个时辰左右,里边才出来一名亲卫喊他进去,他轻轻掸了掸身上潲的雨珠,冲亲卫微微一笑算是致谢,举步进了大帐。“小民蒋北溟拜见大将军。”他的施礼很有分寸,话永远说的客气,神态也永远恭谨有加,但绝无半点谄媚的意味。成去非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见他这一身行头依然讲究得也很有分寸,虚笑应了一句,“蒋公子何必立雨帐外?”成去非本让他去附近帐篷内候着,蒋北溟却坚持在他帐外等,成去非也不勉强,随他去了,此时留意到他一双履早湿透溅满了泥浆,接道,“我听闻蒋公子素有洁癖,劳你跑这一趟,误入泥淖。”蒋北溟略一躬身笑答道:“大将军言重了,小民并不觉得这泥淖有何不好,世人虽都厌恶它,可它柔软,包容,任人践踏,全无怨言,是故小民亦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