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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张狂得不像样子,动辄责骂奴婢,小人听说,前一段日子,还死了几个,不过犯些小错罢了。”顾曙面上仍悠游从容,并无半点意外:“二十五六顷的地方,他私藏了多少人可知?”“各色人等算一起,翠谷园是八百余人,华亭庄园则有上千计,其他的园子倒还好。”“倒还好怎么讲?”顾曙轻笑,“你如今做事也敷衍了么?”他虽未动怒,丁壶已连忙赔罪道:“小人不敢,小人说倒还好,意思就是和别家的园子情形差不多少。”“不要差不多,我要精确的数字,”顾曙点了点那册子示意他,“这都要白纸烟字写出来的,尚书令那里你觉得是差不多就能过去的?”丁壶犹疑看着他道:“大公子这是拿您当替罪羊……”顾曙随即重重叩了两下几案,截住了他:“这话是你能说的?”丁壶见他眼神里自有警告之意,只得垂首道:“小人知罪,小人僭越,只是担心公子此举会得罪六公子,得罪了六公子,想必大人和夫人也不会高兴……”这话一下便锥到心尖上,顾曙沉默好半晌,才笑道:“终究是一家人,总比我得罪大公子的好。”“更何况,不过是应付眼下,待风头一过,清理出多少,我再补给子昭多少罢了。”丁壶登时又觉不平,亦觉诧异:“公子,那何苦折腾这一圈?岂不白费功夫?”顾曙低笑一声,看看他:“你无须懂这些,下去吧。”待室内只独剩昏昏烛光映着他一人身影,顾曙仍在深深沉思方才丁壶回禀的一番事宜,子昭如今赋闲大半载,不觉间竟又快到了官复原职的时候。那两处园子的规格他是清楚的,真正让他意外的当然还是那浩浩荡荡的一众奴婢,难怪周将军在西北抱怨兵源不足,江左再多几个顾子昭,便能给周将军挤出一队步兵来了。窗子底下透着虫鸣,春气暖,从纱窗那细细渗进来,顾曙提笔蘸墨,终落下了第一行字……作者有话要说: 典计:士族庄园里的管家一类门附:门生一类。第100章春日本就多困倦,成去非一连几日于尚书台办公不曾回府,八部从事业已遣去扬州各郡县,不时有公文书函快马加鞭送至尚书台,他一坐便是几个时辰,起身时照样免不了腰酸肩沉,这才想起自开春以来,公务繁杂,骑射诸事,早懈怠许久,一时颇为思念落日马场那猎猎大风,一壁想着,一壁往外探出目光瞧了瞧。等手头的书函回复好,他窸窸窣窣起了身,见几位尚书郎还埋首于案牍间,便道:“今日且先到此,诸位辛劳。”众人忙谦辞不让,彼此交流几句,各自收拾了。成去非又想起一事,遂问顾曙:“你上回说眼下通行的历法不合晷度,如今怎样了?”顾曙抬首笑道:“已算出来,不过是纠其差舛,重新修订历法即可。”“顾尚书岂止会这个,尚书令大人可知顾尚书前一阵做出了一样东西?”虞归尘接话笑言,顺势整理了番公文,看情形,几人可一道出台阁。“听闻是敧器?”成去非轻笑一声,“周庙敧器,早因战乱不知所踪,顾尚书单凭只言片语,便能叫其重现天日,时人大可谓顾尚书为‘顾武库’,无所不有也。”他罕有调笑时候,那边几位尚书郎自是纳罕,气氛轻松,不由会心一笑。“曙不善骑马,不善射箭,和武库断然是沾不上半分关系,尚书令大人莫要取笑我了。”顾曙搁笔净手,几人闲话几句便一同出了尚书台。待过了御道,他俩人知道成去非要去落日马场温习骑射之术,便各自上了马车,顾曙思想片刻回身道:“大公子,曙见你书房似是多出几本以往未有的典籍,可愿借阅?”阿灰到底是有心,成去非明白他指的是琬宁所抄录的那几本古书,皆为阮氏私藏,不足为外人所知也是常情,便道:“我先回家中换衣裳,一道吧。”两人在车中又言及建康底下各处河渠疏浚之事,正谈到浓处,不觉到了成府门前,两人下车入府遂并肩而行,顾曙鼻间微痒,眼下时节,当真是芳草度东风,杨花漫漫搅天飞,好似春雪,遂掩面轻咳了几声。成府他熟悉,成去非自搬来橘园就未再搬走,典籍一并移了进来,同那贺姑娘的居处不过尺寸之隔。遂快至木叶阁时有意放缓了步子,那边蜂腰桥上正下来一名婢女,手中捧着小袋物件,逶迤而来。婢子见两人并肩而来,忙垂首见礼,顾曙已顺着月洞门,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正在认真收书,不由怔了怔,飞絮漫天,梦境般美丽。这几日晴好,宜晾书,顾曙便略一收了步子趁那婢子自身侧过时,故意轻轻撞了上去。吓得那婢子一阵惊惶,连连赔罪,成去非只微微侧眸,并未留意,继续往前走了,只听阿灰停步在后头漫声道了句“无碍”。园子里琬宁听见外头人语,抬眸正迎上顾曙投来的一瞥,他是有心在等她这一眼,果真等到,心底便猛然跳动,随即郑重微微颔首,琬宁本还有丝不解,很快恍然大悟,一颗心突突跃起,再看顾曙已举步而去。她一时被这喜悦冲击地不能自持,捧着书坐在了石凳上,心底自然是狂跳不已,手底也微微直颤,又想哭又想笑的,恨不能此刻就跟了顾曙走,强压着这股兴奋的念头,可到底是坐不住,又起了身,在园子里来回踱着碎步,算着顾曙应是到成去非书房去了,不知是何事,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四儿见她端着书,却坐卧不安的样子,以为是遇到了疑难,不禁暗想,倘这贺姑娘是男子,许也能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正想着,只见琬宁忽疾步朝屋子里去了,不多时,见她仍是抱着一本书出来,朝自己走来:“劳烦你过会把芸草香袋替我置于书架间,我想去剪几枝兰花插瓶。”四儿笑道:“奴婢给姑娘去剪就行了。”“我还是自己来就好。”琬宁腼腆一笑,四儿顿时了然,怕是她想出园子走走,知道她性子便是如此,想做什么,总要拐弯抹角,从不肯直言,那股怯意倒比她们这些下人还甚,可,贺姑娘为何拿着本书去剪花?见四儿奇怪的目光投过来,琬宁也是懵懂,并未意识到自己的无心处,遂冲她浅浅一笑,小心翼翼出了园子,倒跟做贼一般,刚出月洞门,便忍不住向成去非书房瞄了一眼,却不想顾曙正翩然而出,迎面朝她走来!她喜不自胜,面上微微一红,怎么也藏不住眼中的笑意了,待福身见了礼,开口时嗓音都好似变作他人:“您找到烟雨jiejie了?”渴盼的